些活动,需要题字时,他都站在王天寿的身后,看着王天寿题,别人让他题,他从不着笔。他知道他的字一出手,定会压倒王天寿的,那样就免不了有显能之嫌,这正是官场中的大忌。你是绿叶时,你必须当好你的绿叶,不去当红花。该你是红花时,自然由别人来给你做绿叶。你要不注意这些小事,往往就会坏了你的大事。生活中的许多事就是由这些小节组成的。而那些经营性场所也完全从自己的利益着想,他们并不在乎领导的字好不好,而是图领导的名字。尤其挂了当地父母官的字,至少给人一种信任感,生意也就分外得好。而题字的领导,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当他的字挂到了那家餐厅的门前时,他无疑为这个商家做了活广告,也自觉不自觉地充当了代言人的角色。正因为这其中存在着许多奥妙,再加上他的面前还有王天寿这道坎儿挡着,他就更加小心谨慎,唯恐自己的字露头了让王天寿产生看法。此刻,当突然看到高耸在楼顶上的大字时,除了惊奇之外,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金海岸大酒店的老板他认识,是个南方人,在西川做了好多年的生意。他们来往不多,但是,对他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好像他的名字就叫金海,操着一口浙江话,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像一道肉墙,见了领导总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和气生财的感觉。车快到市政府时,苏一玮脑子里哗地一下,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四五年前,金海岸娱乐城开业时,他被请去参加剪彩活动。签到时,酒店里让参加宴请的嘉宾在签名册上签名留言。当时在众人的相拥中,他便拿起毛笔,在上面题了一句“贺金海岸娱乐城开业大喜”,然后落了他的名字。多年前一次随便的题字,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没想到他刚刚当上代市长,竟然被他们翻新成了一个招牌。这使他感到十分惊喜,还有这样细心的人收藏着他的字,而自己的字放大后竟然这么好看。
然而,惊喜中也有一种哭笑不得,这个胖老板金海也太不地道了,你就是用我的字也该给我打一声招呼,征得我的同意才是,这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转念一想,觉得这样理解也不对,他是太把我放在眼里了,才这么拉虎皮做大旗。又
想起一个幽默故事,一位大书法家的字难求,有一个混混缠了好多天,大书法家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给他写了几个字:“不能随处小便”。小混混获字如宝,装帧时把这几个字调整为:“小处不能随便。”字还是那几个字,经他这么一组合,意义全变了,挂到墙上意境深远,令人回味。世间的事,本来就处在一个变数中,正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要不当代市长,你的字只能存留在他们的记事簿中,最终变成一堆废纸。如果真的细究下去,金海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首先是你曾经为他们写过那样的字,其次也说明了一个人心所向的问题,足以看到他的社会影响力已经逐渐深入民心,这有什么不好的?也罢,任其自然吧!
然而,苏一玮不再想了,金海却主动找上门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金海敲开了苏一玮办公室的门,笑呵呵地说:“苏市长,不好意思,拜访过你多次了,总是不凑巧,不是你出去开会,就是办公室有人,今日终于碰巧了,就你一个人。”
苏一玮一看笑面虎似的金海,也笑着说:“原来是金老板呀。好久不见,你现在是越来越富态了,生意还好吗?”
金海说:“托市长的福,现在生意还不错,尤其是经过重新装潢,楼顶上的广告牌换上了你的墨宝后,生意好多了。这不,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表示一点心意,算作你的润笔费,请市长无论如何收下。”说着就拿出一个纸包儿放在了办公桌上。
苏一玮一听这胖子说话也在理,尤其听到自己的字为他招徕了生意,多少还是有些高兴,情绪也好了许多,就接了他的话说:“金老板,钱你收下,字你挂着。你们也是,用我的字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要挂,我给你们写好一些也行,那样的字挂上去不怕别人笑话?”
金海说:“苏市长真是谦虚了,你的字谁不知道写得好?我们挂出去后,省城来的一些客人还以为你是个大书法家哩。说实在的,当时我也想找你来求字,但听一些朋友说,你从来不给经营场所题字的,我怕求字不成,反让你堵死了门,想挂你过去写的字也不敢挂了,就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反正现在错误犯下了,任市长批评吧。”
苏一玮听着,乐着,心里想着,这胖子,难怪生意做得这么精,从他的为人处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八面玲珑,老于世故。话不多,一套一套的却句句讨人喜欢。话到这个份儿上,你的脾气再大也被他说得没有脾气了,何况你本来就没有生他的气。他就笑了说:“好你个金老板,没看出来你还是很有主意的,难怪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好。别的不说了,字儿你们用了就用了,只要你们能看得上,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这钱……”苏一玮向对方推了一下说,“你还是收起来吧,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
金海说:“苏市长,这不是钱,这哪里是钱呀,是润笔费。在这个商品经济的时代里,你有付出就得有回报,而我哩,用你的字就得给你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这事本来是我理亏,你要是不收下,我的心里会更不安宁。”
苏一玮的心动了一下,觉得对方说得很真诚,用词也很斟酌,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却还这般的雅致。他便笑了一下说:“什么润笔费,还不是钱吗?又这么多,收了我能说得清楚?”
金海说:“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再说了,谁让你大市长说什么清楚,不就是润笔费吗?这是按字付酬,又不是我来行贿,比起全国那些大书法家,我给你付得少多了,一字才5000 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金海说着,就拿起钱,塞进了他的抽屉中说,“今晚市长有没有空?我想请市长到金海岸去坐坐,我们最近刚进了一批新鲜海鲜,味道不错,市长可以多带几个人来尝尝味道。”
苏一玮一看金海的一脸诚相,不像狡诈之人,就没再拒绝,与金海的心理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想到晚上早就与方进财约了,就说:“今天没有空,改天有空了再去。”
金海说:“我是诚心想请市长去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你今天去不了,哪天有空了哪天来,我随时恭候!”
苏一玮听了很是高兴,就笑了说:“什么指导工作?大吃大喝还能算指导工作?好吧,你留个电话,等哪天有空了一定去看看。”
金海立即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放在了办公桌上说:“这是我的名片,欢迎市长随时来视察。我那里住宿条件也不错,也很安静,市长哪天需要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我就专门给你腾一间包房,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苏一玮心里动了一下,他正需要一个比较安静又没人打扰的地方,偶尔与周小哭,或者叶瑶约会一下。市政府招待所的徐所长倒是给他安排了一间固定套房,他随时可以去休息,但是,总觉得出入那里的熟人太多,人多嘴杂,一个人去休息倒也罢了,要是再约了人,很容易走漏风声。他就笑了说:“你那里能安静?安静了就没有生意了。”
金海说:“生意是不差,主要是吃的玩的多,住宿的地方被单独隔离开了,基本上都是外地来的客,表面上热闹,实际上安静,你要住了,肯定不会有人去打扰的。” 苏一玮:“那也是。如果哪天需要了,我再找你。”
金海说:“好的好的,市长您忙,那我走了。”说着,脸上挂着笑容走了。
最新卷 第50节
送走了金海,苏一玮倒真的想让他给安排一间房,需要约会随时就去了,自然方便得多。这次回来后,他一直很想去看看钟晶晶。自从叶瑶和周小哭挤进了他的空间后,他与钟晶晶的联系明显少多了,便觉得好像有点愧对了她。这次去南方,他特意给她买了一条白金项链,想抽空看她时带给她,他也实在有点想她了。没想到一回到西川,事儿太多,总也抽不出适当的时间来,就只好偶尔发条手机短信,以此维持着他们的情感。
苏一玮听到金海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打开抽屉,看着厚厚一沓子人民币,用手把拉了一下,感觉很好,实在很好。按一字5000 来算,这应该就是3 万元。苏一玮轻轻合上了抽屉,不觉一阵畅快,心想以后抽空了再练练字,该题字时就题字。要是再多一些像金海这样的老板,光写字也可赚一大笔。
苏一玮有时也自我反省,觉得自己怎么是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做?骨子里,他也想做一个清官,但是,没有办法,清则无鱼。太清了,太正了,你就没有能力没有资金打点上面,你就无法在众多的竞争对手中取得绝对优势,无法拥有一个让你施展才华体现人生价值的平台,无法在这样的平台上为西川的老百姓办些实事好事。他一次次地自责又一次次说服了自己。人就是这么矛盾,你无法脱离现实,更无法超越现实。
苏一玮正想着,电话铃响了,接起一听,才知是叶瑶的。他回到西川后,叶瑶给他发过几次信息,想与他见次面,今天已经说好了,晚上与方进财几个就餐,她肯定也知道,现在又打来电话做啥?身边没有女人的时候太寂寞,女人多了又太烦。
苏一玮喂了一声,叶瑶就在电话那头说:“大市长,忙吗?”
苏一玮说:“是有点忙,晚上不是说好要一起吃饭吗?你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叶瑶说:“没有什么变故,我只是走到了市政府附近,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就上去坐坐,你要不方便就算了,反正晚上可以见到你。”
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