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直接拿上二楼给她。你要不要先拿一碗走?”阿茶问着前面的海渊。
海渊不想理他,爬上二楼就走进自己卧室盖上棉被继续睡觉。
照顾刚出生的婴儿真是有够累的,为了让母亲生产完能够好好休息,他每天晚上隔几个小时就会在弟弟哭肚子饿之前爬起来先替他泡牛奶换尿布,跟着再摇一摇把他摇睡着。
但今天凌晨,隔壁这个老人家居然三四点就起来东敲敲西打打也不知干些什么,他们全家都被搞醒了,而弟弟也哭得特别大声,不管怎么摇都不肯继续睡。
海渊被阿茶搞得火气很大,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阿茶耸了耸肩,海渊不吃饭也没关系,他年轻力壮的少吃点不会怎样,但惠美可就不同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惠美跟惠美的小婴儿养得白白胖胖的,这是他崭新人生第一个伟大的目标。
惠美带着倦容躺在床上拿着奶瓶,怀里的婴儿暂时停止哭泣,用力地吸吮着奶嘴。
“哎呦,你怎用泡的奶粉给小孩喝,人家不是说要喝母奶小孩才会长得好,也才会比较有抵抗力?”阿茶将早点放在惠美的化妆台上。
惠美怀里的婴儿听见阿茶的声音,本来吸吮的动作停了停,脸一皱,又是要开始哭的模样。
“哦哦哦——”惠美连忙轻轻拍拍儿子。“不哭哦,小扬不哭哦——”
婴孩还是嘤嘤啜泣着。
“我身体不是太好,没有奶水可以给孩子喝,小渊小时候也是喝冲泡的奶粉长大的。”惠美疲累地说着。
“唉呦喂啊,身体不好还跑去弄我的丧礼,你真是不要命了,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小孩想想啊!”阿茶先小心地把孩子抱过来。
惠美还一副不太放心让他抱的模样。
“放心啦,我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是自己带大的,跟你养小孩的经验差不多啦!”阿茶抱过小婴儿,把倒好的咸粥拿给惠美吃后,就逗起小婴儿来。
阿茶想,海渊是不是也因为小时候没有喝母乳,长大才这么阴阳怪气的还爱发脾气。他扮鬼脸给小婴儿看,边猜测着。
惠美笑了笑。“泽方,我叫海渊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她有些担心泽方这孩子胡言乱语的情形。
惠美问了之前的医生,医生的回答是,泽方因为内疚自己害死了爷爷,所以把自己想象成爷爷,用来减低心里的愧疚感。这样的病需要长期看心理医生来治疗,惠美想,阿茶生前那么照顾她,如今他去了,她也应该好好地照顾阿茶的孙子。
婴孩到了阿茶的怀里,被他不停扮弄,戳鼻孔,挤眉弄眼的鬼脸逗得都笑了,阿茶见小孩笑了,就更起劲地逗他,一大一小在惠美吃饭的空暇玩得还挺开心的。
“啊,我去帮你找个奶妈好了。”阿茶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惠美说:“一屋子都是大男人,不好照顾你,等一下我就去打电话,你没有人顾着真的不行。”
“不用了泽方。”惠美吓了一跳。这孩子讲话的语气,真的和他爷爷一模一样,总是爱替别人烦恼操心。
“要啦要啦!”阿茶又低下头去逗小孩。“啊不然就算是我送给这小家伙的礼物,你看他笑得多开心,看样子我很得他的缘,他都不哭了。”
小婴儿咯咯地笑着。
楼下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啊!”阿茶回头看了一下,“我去开门,你慢慢把粥吃完嘿,慢慢来就好。”
“麻烦你了!”惠美虚弱地说着。”
当阿茶抱着小婴儿正下楼梯时,惠美隔壁房间的海渊也爬起床来,“砰——”地声用力打开门。那脸色不是阿茶想说,简直就是一脸大便,活像有人欠他几百万不想还一样。
海渊见阿茶抱着他弟弟,伸出了手,将孩子抱回来。
海渊走在前头先去应门,阿茶则跟在后头。
还没睡醒的海渊,身上依旧是一条露内裤裤头的牛仔裤,上半身赤裸着,背肌一丸一丸。
阿茶伸手戳了戳,换来海渊回头瞪他一眼。
“还挺硬的,”阿茶试过之后说:“汉草每卖呦(体格不错呦)!”不过阿茶挺得意的是,泽方虽然没这么大块肌,但也不是那种软趴趴走路会抖动的。他孙子的身体也是照顾得不错。
海渊不理会阿茶,走过店里陈列着的空面包架,把铁门打开来。
门外站着个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理平头戴眼镜,身材壮硕魁梧,穿了套白色短袖运动服,皮肤晒成古铜色。
“怎么又是你!”海渊脸色暗上加暗,对着门外那名青年说:“我不是说要不让我请假,要不让我休学吗?你还来?”
“但是这学期都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为什么不把这学期读完呢?这样真的很可惜。”门外青年脸色凝重地讲着:“老师也是为了你好,才会来找你。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但求学是很重要的,还是希望你不要轻易就办休学。”
“你是他老师喔!”站在后头的阿茶把海渊挤开,恭恭敬敬地将海渊的导师请入门。“进来坐、进来坐,别站在外面讲话。”
“夏泽方,你身体好一点了吗?”青年见着阿茶,惊喜地道:“我知道你没有事情真的很高兴,你爷爷的事是意外,千万别太自责知道吗?”
“蛤?”阿茶指着眼前的青年,看着海渊,意思是他不太明白这个人说什么。
“他也是你的班导师,夏泽方。”海渊在念泽方名字的时候特别用力。
“喔喔喔——”阿茶点头,连忙招呼对方入座。“老师请坐。我没有事情,现在很好很好,灰常的好。”
“如果你身体真的已经没什么大碍,也就一起回来上学吧!”青年拍了拍阿茶的肩膀。“你功课那么好,这几个礼拜的进度一定可以很快就赶上的,如果有问题的话,就来找老师好了。”
“不是啦老师,我不是我孙子泽方,我不能去上学啦!”阿茶吓了一跳,连忙倒退两步。原本在楼上休息的惠美听见吵闹的声音,起身下楼见到儿子跟儿子同学的级任班导师,有些意外地连忙向前。
“蔡老师你好!”惠美朝对方点了个头。
“叶太太你好。”蔡同也很有礼貌地回应。
“妈你下来做什么?”海渊说。
抱在他怀里的弟弟含着自己的手指,口水流得满脸都是,海渊瞧见,去抽了张面纸帮弟弟擦脸以后,又回来。
“蔡老师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才怎么也不肯去上学。其实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我会叫他明天去学校上课的,你先请回吧!”惠美很不好意思地朝蔡同鞠了个躬。
这个老师很尽责,常常为了海渊请假去打工没上课的事情来找家长谈,但偏偏海渊就是脾气硬,决定了的事情,连她也劝不动。
他们三个人在一旁讲着上课不上课的事情时,阿茶拿着叶家柜台旁边的电话,打到他朋友的手机上面。
“喂?”电话拨通了。
‘瞎郎(谁啊)?’
“老王,我阿茶啦。”
‘喀嚓——’电话立刻被对方挂断。
“挂我电话?有没有搞错!”阿茶立刻又拨了一通过去,电话接通后,阿茶立刻讲:“你现在先听我说,什么话也不要讲,我是活的,不是死的,你给我听清楚了……”阿茶如连珠炮般霹哩啪啦把自己怎么死掉然后下阴间,接着遇到媳妇又被带上来的事情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讲了一遍。
‘骗笑——哪有可能——’老王那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声。
“你那天也看到我活了啊!”阿茶说。
‘那个是泽方。’
“你怎么都说不听啦,身体是泽方,可是里面装的是我的魂。”阿茶说。
“不然我证明给你看好了。有一次你跟光头去摸摸茶,结果摸摸茶摸到老阿嬷,那个阿嬷年纪比你还大。然后上一次你跑去泰国浴,结果忘了带钱,还是我跑去救你的。这些事情都是别人不知道只有我才知道,你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的,是不是要我跟你老婆讲,你才信我是阿茶啦!”
‘呵茶——真的是你——’电话那头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你回魂了——你回魂了——阿茶我的老朋友啊——我以为你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了——没想到又回来了——’
“,岔洗!”阿茶把话筒拿远一点。
阿茶对话筒喊:“我是要问你之前问的那个坐月子的事情啦,惠美弄我的丧礼太操劳了,现在整个人风吹就要倒,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啦!”
‘有!’老王立刻说:‘我帮你问到了,有那个坐月子中心,一整个月包到好,还有护士每天看着,ABC套餐让你选,全程食补药补全都补,包准女人生完孩子比没生之前身体还要好。’
“给他报下去。”阿茶也很阿撒力(干脆)地说:“你明天来接惠美去那个中心,一定要把她的身体给顾起来。”
“喂!”海渊听到了阿茶他们的谈话内容,不安地喊了阿茶一声。
阿茶朝他用了甩手,说:“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去上学了,安啦安啦!老王办事很可靠的!”
惠美面有难色,她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在她的眼里,正在讲电话的那个人是泽方,泽方要他去坐月子中心,这真是太奇怪了。
惠美不禁看向儿子,她觉得泽方现在的性格跟说话的神态语气根本一点也不像以前的泽方,现在的泽方,连走路的姿势都酷似阿茶。她不禁怀疑起医生的话来。假如泽方只是以为自己是阿茶,那他的神态动作,还有那口不标准的国语口音,能学得那么像吗?
“是不是我有人照顾,你们两个就能够安心?”惠美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问道。
“当然是!”阿茶说。他跟着继续和老朋友讨论付款给对方是要用支票还是现金。
海渊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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