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佳佺忙和盘托出:“不为采买。奴婢们出来是奉老祖宗之名,来寻一人。”
“噢?是谁?”实际上,他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只是尚未坐实。
“信王殿下。”
宋宇猜对了。朱由检偷跑去南直隶亲自查岳友直的老底,掐指一算,是时候回到北京了。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正在安怀远家里。史哲说不定能碰上这号大人物?
“罢,罢…”他漫不经心打发了这群人。毕竟该套出来的信息都套出来了,多说无益。
当宋宇再回到车内之时,岳凝歌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
“宋宇学长,我发现自己之前真是不够了解你…”
“那现在呢?”
“可能…还是不够了解吧。”
宋宇伸手调整了一下衣服的领口,道:“别忘了这次课题组的任务。”
“我知道。”岳凝歌点了点头,“查清楚岳友直的底细,搞明白他到底是东林党还是阉党。可是…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完成吧?”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只要时刻存着这个心便好。”
岳凝歌道:“我觉得他就是阉党。”
“为什么?”
“不然他为什么着急忙慌地把我嫁给你?”
说完这话,她自己的脸就先红了。汉字博大精深,一语双关。“我”是岳二小姐还是她自己?“你”是严明焕还是宋宇?
“咳咳…”宋宇也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眼睛望向帘外。
他二十七岁了,可对于有些事情而言,依旧单纯得像个白痴。
回到岳家,岳凝歌能明显地感受到周遭的气氛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譬如田夫人对她的态度明显和气了,一众下人见了她也都恭恭顺顺了。
原本田氏只道将岳凝歌嫁给严明焕只是出于老爷的利益,没认为这是桩多么好的亲事——毕竟么,锦衣卫就算是风头再盛也不过是皇帝的走狗家奴罢了,况且他们大多生性阴鸷而充满戾气,岳凝歌嫁过去指不定会受什么苦。
可自打他们订亲之后田氏便后悔了。这姓严的冷面阎王不仅模样好会来事儿,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岳凝歌很是宠溺迁就。
若早知他严润青是这样一个人物,她便应主动请缨将自己的亲女岳凝安嫁过去,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然而眼下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今日一见岳凝歌归省,竟发觉她的面色红润,似乎在新姑爷家过得还不错。
田氏心中更加懊悔了。
宋宇和老泰山岳友直下棋谈天去了,岳凝歌便回到了闺房等待。
推门进去,岳凝歌发现何皎皎早就在屋里等着她了。
“凝歌姐…”皎皎迎了上来。
“皎皎!”她抱了抱她。
“我们好多日没见了,不过还好,你逢凶化吉了。”皎皎欣然一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严明焕其实是宋宇的?”岳凝歌又想起了那件事,虽说已经过去了,可心中还是好奇宋宇当时是怎么策划这场“骗局”的。
皎皎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你们成亲的那天,我打给史哲,他告诉我的…”
“好小子…”岳凝歌抿着嘴摇了摇头。
“师姐,你可别怪罪他了。史哲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啦…”
岳凝歌一听便来了兴致——君不见,最棒的安慰不是贴心的关切,而是世界上有人比你还惨。
“什么什么?快说…!”她双眼放光。
“他,他…”何皎皎红着脸深呼了一口气,“喜当爹了…”
“哈哈哈…”室内旋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可是笑归笑,在弄清了原委之后,岳凝歌还是不禁为他担心。
“他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现在就要当孩子他爹了…唉…”
何皎皎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师姐,你可能还不够了解真正的他。别看史哲平时一副招猫逗狗看猴戏的懒散样,可要是遇见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啊,他一定会死磕到底的…”
细细想来,确实也是。刚认识史哲时,岳凝歌只觉得这学弟不靠谱,还特轻浮。直到有一回她去史哲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里参加他的生日party,居然发现他床头有一本被翻得几乎快烂掉了的《人间失格》。这种奔放得有些过度的富二代居然也会喜欢太宰治的文字吗?这么阴郁而充满悲观的文字…
岳凝歌想,或许她是不够了解他,正如不够了解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对了,皎皎…你知道‘纯子’是谁么?”
思虑良久,岳凝歌还是打算问一问。毕竟皎皎是宋宇的外甥女,说不定会知道。
何皎皎一下愣了:“师姐…你,还有这爱好?”
岳凝歌无奈地怒吼了一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暴走体剧情小传】之《穿越之晚明课题小组》
这是一本奇葩的书。
看题目,你以为它是一篇考据历史文?——然而,迄今为止,好像也没出现几个历史人物。
看到“时空机器”“时间流速”等词汇,你以为它是一篇科幻文?——然而,你会发现,录音贝壳、时空机器等一系列高端物品从头到尾在不停地出bug。
看到田氏出场,你以为这是一篇宅斗文?——然而,田氏只是说说罢了。
看到宋宇学长和凝歌学姐絮絮叨叨,你以为这是一篇校园言情文——然而,松本纯子是谁?
都错了,年轻人!
你以为它在黑穿越,你以为它在黑宅斗,你以为它在黑考据党,你以为它在黑校园小言…哈哈,其实它自始至终在自黑——因为有一个爱自黑的作者君呐~
Ps:?( 'ω' )? 大家情人节快乐噢!
☆、突然来电
史哲跪在安家的祠堂了,满脑袋冒黑烟。他寻思着自己连亲生父母都没跪过,这下可好,穿越一遭却要遭此劫难。
算了,反正都是为了孩子么——一想到这个,他便有了中莫名的责任感。
一个人跪着的时候,他的脑子便一直转着。安怀远是个商人而已?谁信谁傻子。他和信王朱由检在密谋什么?
仅凭他听到的对话,史哲猜测,大抵是他们二人想要打探清楚岳友直是敌是友。若岳氏非阉党,则可以收归己用。朱由检作为未来的帝国掌门人,小小年纪有此计议倒是合理。不过…安怀远区区商旅,如何得到御弟的信赖?
“跪跪跪…跪个毛!”半晌都没人来,他烦了。想都不用想,定是安怀远有意处罚他,想要他多跪一会儿,没几个时辰怕是不会来人了。
史哲信手从身上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可转念一想,这里供奉着人家安家的排位,抽烟未免也太不尊重了些。于是将家伙收了起来。
“唉…”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不知道宋宇和岳凝歌那边如何了,会不会跟他一样麻烦事儿一大堆?
“吱,吱”……
身上的贝壳振动了。
“喂?我史哲,你谁?”
刘芳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史哲,出了件事…你妈妈有急事找你,从浙江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让你务必要尽快回电话。她态度很着急,所以…你懂的。”
“嗯…”史哲应了一声。
他当然懂得是怎么回事了。穿越前他把手机关机了,他妈妈打他电话找不见人,又没有他朋友的联系方式,只好一个电话打给学校老师。
穿越这种在法律边缘打转悠的事,连亲爹亲妈都得瞒着,他知道。
刘芳说:“我们马上帮你接线,你注意说辞。”
“好…”
一阵“滴”声之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哲,我是妈妈。”
史哲用手掌接着门缝里透进来的阳光,歪着脖子接听电话,好似心不在焉。
“怎么了?急事?”
“我下个月要去多伦多了,可能有一阵子不回来了。和你爸的离婚手续也办好了…”
史哲的眸色一灰,收起那只与阳光嬉戏的手。片刻后,方平静道:“哦,不错呀,出口纺织品顺便把自己也给出口了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小哲,你长大了,该懂事了。”停顿许久,她接着道:“这个月跟教授请个假回杭州一趟吧,回来办点手续。桐庐的那些厂房和上海闵行的五套商品房,妈不带走,都过给你。”
“你要净身出户?”史哲笑了声。
“除了带走些存款,剩下的,都留下。”她道,“小哲,别再犟下去了,你在历史系混日子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如果哪天你想清楚了,记得联系我,我随时让Charles帮你在加拿大联系学校念商科。这才是最适合你的选择。”
Charles是他母亲的新欢,也是一名大学教授,金融学方向。
坦白讲,史哲之所以对宋宇带有天然的敌意,很大程度上得归咎于Charles让他小小年纪便见识到了所谓“学界精英”的虚伪。衣冠楚楚,金玉其外,却往往爱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适合我,什么不适合我,从来都不是你说了算的。”他觉得颇为讽刺,“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至少归置好自己的人生,别再乱七八糟的,让我都可怜你。”
“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也不需要懂。我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史哲的母亲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被激怒的女人,“那个北京女孩子不是冷清秋,你也不是金燕西,生活不是小说,你不要自毁前程。好好静静吧,记得按时吃药。”
“我会的。”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史哲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又有谁能料想到一个在历史系成绩垃圾得摧枯拉朽的差学生本应该是一个商科天才?
是谁毁了他?他已不想再回忆。
快正午了,日头越来越毒。明艳的阳光透过门缝渗透得愈发浓烈,却映衬得这间小祠堂更加晦暗了。
“因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沦中生出骄傲。因为骄傲,所以不选择生,所以拒斥粗鄙的乐观主义……”史哲的双眼怔怔望着地面,一字一顿地背诵出《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