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
律都沈默了片刻,说道:“我听说您几天之後就要回安城?”
灭念并不回答。律都说:“大人,能带我同去吗?”
灭念听了说道:“怎麽,你在宫里御医当得不开心?我听说太妃娘娘如今当你是个宝,成天仰赖著你,宫门都不放你出了。你这样还想跟著我回安城?”
“您知道的。”律都声音徒然低了下去,“叶郡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是冲著我来的。如今再躲也是徒劳。您把我交给他们吧。”
灭念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我家,你是我的朋友,这种话你别再跟我提。何况你来了就是个大夫,病人没治好,我不会放你离开。”
律都愣了愣,说:“你打算匿藏我吗?”
灭念冷眼向他一瞟,说道:“四日後就是圣上生辰,大典一完我就要回安城驻守。曼儿的情况这麽危险,我这一走她怎麽办?你不用心治好我的家人,你欠我的又怎麽还?”
律都无言。灭念轻轻抱起了桌上的永宁。
“你对他下了药?”
#奇#律都点点头,答道:“安神的,不碍事。让他多睡会儿,他受了伤又这麽焦虑,身体受不了的。”
#书#灭念沈了眼,默默抱了永宁回房。
#网#朝中正值多事之秋,灭念不能告假,次日清晨依旧去上朝。门口一个男子等了多时,见他出来立马跪上去拦了他的路。
“大胆!”元杰一声令下,两个侍卫上去就将那人拉开。
“虎爷!”龟四大声喊道:“我听说府上出了事,曼儿姑娘她……”
“放肆!”元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直呼夫人的名讳!”
龟四心急如火,哪里管得了那麽多,只是对著灭念哀求道:“虎爷,我们与她相处多年,她是我的恩人!如今恩人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她到底怎麽样了?求你让我见见她!”
灭念脸色一沈。龟四憎恨穆家,曼儿於他有恩,若是让他知道现在的状况只怕後患,说道:“阿四,曼儿已经不再是风月楼的人。你关心她我明白,但是如今你们不便再见。”
“虎爷!”龟四道:“我与姑娘情同手足,至少告诉我她的状况!”
灭念并不答他,示意随从将他拉开。龟四被人拖远,高声叫道:“虎爷!你怎可这样薄情!外面都传是你为个男宠冷落了她,如今她在你府上出事,你好歹给个明白话,她到底怎麽了!”
灭念策马前行,元杰厉声对著龟四说道:“下贱之人,都统将军的家事轮得到你插手?滚!”
灭念走了,下人关了府门。龟四被侍从甩在一边,只是不肯离开。
灭念是朝中新贵,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家中遭火、新婚夫人受了重伤的消息瞬间已是传得满城风雨。早有人说都统大人好色,才纳了妾就丢下如夫人不管与外室出行。说得好听点是风流,说不好听就是喜新厌旧,难怪他不娶妻,分明是虚情假意。眼看这才多少日子?新夫人又在家中受伤,若说不是後院争宠故意而为,外人怎麽能信?
龟四虽不信旁人蜚语,对灭念却也不放心。曼儿对灭念一往情深,过去十年只对灭念一个倾心。灭念虽然对曼儿好,可是除了每次回京来探,也不见对曼儿有多专重,甚至一直没有给过曼儿承诺。他知道灭念不是胡作非为的人,但若是因此伤了曼儿,他也绝不会眼看著不管。
龟四还在门外踌躇,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凑了过来,站在墙角影子里低声道:“老兄,都统被姓穆的小子迷住,早就变心了。现在眼睛里成天只有穆天风的崽子,你家姑娘枉费跟了他十年。”
“什麽?”龟四心中大惊,看那男人,是个年近四十的守兵。
只听那人说道:“我姓李,叫李莽,跟穆天风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初听说都统将军要替天行道才随他从军,不想这人见色忘义,一味对穆家的崽子偏袒。先前我混进後院要取了那小子狗命叫穆家绝後,却被他废了一只手。”说著抬起右手,手背上一道贯通的旧痕,是当初被护院一箭射穿的。
李莽说:“这後院失火时你家姑娘和穆家小子都在房里。听说那小子倒没事,你们家姑娘不是被他害的又是什麽?”
龟四听了这番话,心中愤起千层大浪。曼儿对灭念痴心一片,真情可昭日月,这鬼虎却待曼儿贱如草莽,在穆天风的儿子身上用心。这一气非同小可,只恨不得将永宁碎尸万段。
不一会儿大门又开,一辆马车驶出,随後管事送了个媚气的男子出来。
龟四惊异道:“那不是七绝宫里的妖狐?”
尹之惯常胡闹,常假扮了伶人偷跑到烟花之地逗人自乐,龟四见过他几次,後来听了宫里妖狐的传闻,自然知道他是谁。
李莽冷冷道:“这小子是穆家崽子的兄弟,狡猾得很。要不是他,姓穆的早死在我手上了。”
龟四怒视著尹之,此刻对灭念早已心灰意冷。曼儿受伤,灭念却还在家留待男宠。如此薄情寡义之人,曼儿跟著他,真是老天瞎了眼!
错爱──48
圣上华诞,普天同庆。边疆纵然紧张,京城却是一片和乐融融。连番的大赦,云集的商旅,献技的艺人,一片繁荣之下,平民百姓谁能想到战事将近?
静雅的花阶上,长乐伴著北定侯,慢慢落下手中的棋子。
“又是危局。”北定侯看著满盘棋子,脸上满是忧郁。“叶郡被袭,边塞战火只怕近在眼前,这时候还召回各处将帅大庆,实在……唉!”说著只是叹气。
“还是为了律都吧?”长乐公主轻轻拈起吃掉的黑子。
“先前我已交涉了数次,他们都不肯松口。长乐,这次到底该怎麽办?”
长乐公主柔声道:“该来的始终会来。”
北定侯杨仪萧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何尝不对?可是平息州党之乱已经消耗了太多国力,如今为了圣上庆寿朝中又是大笔的开销,再要与胡人交战,实在拖不起。到时候苦的还不是黎民百姓?”
“你打算怎麽做?”
北定侯道:“他们要律都,暂且把律都交出去压住口,缓过一时再从长计议。律都他……也有这个意思。”
长乐收了棋,道:“不行。”
“怎麽?”
“仪萧,你也知道律都不过是他们的借口。他在这儿这麽多年,什麽时候把自己当过外人?他就是一个大夫,平平凡凡踏踏实实过他的生活。你把他交出去,只怕非但压不住胡人的借口,反倒增长了嚣张气焰。今天是一个律都,明天可就是一个州郡,到时候再打,可就先输了气势。”
北定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律都毕竟特殊,老太妃又偏护他,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比比皆是,这件事我不去做,让别人做了,到时候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长乐并不说话,默默下了一子。
“唉,你又下这险招。”
北定侯刚刚话落,一个内宦急急上来,躬身拜道:“侯爷、公主,四王爷来了。”
长乐公主打眼往花台下面一望,轻声道:“你跟他慢聊,我先回避吧。”
还不及走,台阶下的身影已然快步上来,堆笑著把手一拱,说道:“姐姐姐夫好雅兴。”
长乐公主这下也不便立刻就走,淡淡笑道:“真嵇,你回来啦。”
晋王答道:“燕州路遥,回来迟了,特地来跟姐姐问安。”
长乐公主听了默不作声。这四皇子晋王真嵇因为尹之作乱被贬到燕州戍边,真欻跟他是水火不容,不但脾气、习性、政见,几乎所有的一切这两个人都是黑白面。虽是兄弟,从小打到大,有人是血浓於水,有人偏偏是生冤家死对头。
一边是弟弟,另一边同样是弟弟,手心手背,她这个大姐著实也头疼。
“回来这麽一趟你也辛苦,早些休息,父皇大典还有得忙。”长乐说著起了身。
“姐姐,”长乐下了逐客令,真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著她问道:“狐狸那家夥还好吧?”
长乐默然片刻,淡淡答道:“他还是他。”
晋王冷冷一笑,“这麽说六弟是不打算继位了?”
长乐公主并不回答。
晋王说:“最近天下可不太平。狐狸跟不该亲近的人走太近,真欻是不是也太惯著他了?姐姐你还是劝他几句,我说的话,那小子可不爱听。”
长乐公主皱了眉,说道:“他的脾气你该清楚。轻重他不知道?该亲近谁不该亲近谁,你们谁看得比他透彻了?”
晋王一笑:“这次恐怕未必吧?”
“难道你还想招惹他?”
“怎麽会?”晋王悠然自得坐了下来,说:“始终不过是个男宠。为一个人搅得兄弟不和,我从前糊涂,现在可是清醒过来了。”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北定侯立马打起了圆场。
“好了,长乐,四王爷也难得回来。你去安排预备一下,我也很久没跟四王爷叙旧了。”
长乐公主转身自去,步下台阶往上一望,上面两人已然已将话题转入了边塞战事。
亲人朋友、大国小家,身为皇室永远不能周全。纵然她聪慧过人,要做到所有人都满意,那只是个理想。
转回头轻声吩咐身後侍女:“去把十四王爷给我请来。就说我闷了要他陪我喝酒,一个字也别多说。”
三天了,曼儿依然昏迷不醒。
圣上生辰朝中大典,灭念从两天前就留守京畿不得回。
外面或许已经非常热闹,然而都统府内却是愁云惨淡。永宁守在曼儿房内,看著律都再一次为曼儿施针喂药。
下人送了午膳来,菜色清淡,律都跟永宁对坐在桌前,一个吃得斯文,一个难以下咽。
“穆公子,血气瘀伤,不好好调理膳食是不能恢复得好的。你还是不要过度内郁,放宽些。”律都说著反过来为永宁布菜。
这几天相处,二人虽然话不多,了了几句律都也探明了永宁的身世为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许多波折,倒也有些牵动心伤。
“等你姐姐好了,你打算怎麽办?”
永宁抬了眼,看著律都有些惊疑。
“律都先生,您说曼儿姐姐她能好起来?”
律都点点头,说:“脉息平稳,颅内的淤血大约也清了,剩下好好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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