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连忙恭敬地站到一旁，在心底里酝酿好了“谢总”这声招呼，要用什么语调。
谢云生走的很慢，长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三顿，但姿态颇为惬意，低着头，看不清面部表情。石楠心跳加速地等着，也瞪着。
谢云生走出车库，沿着路边的白杨往前踱步。
石楠咽了下口水。
眼看老总越走越近，石楠堆出满脸笑意，张开了嘴巴。
“砰——”的一声，谢云生猛地撞在了树干上！然后整个人晃了晃，又“砰”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谢云生整个人如梦初醒般地坐着，表情是龇牙咧嘴里带了些许的茫然。
“啊呀！谢总！”石楠十分关心地上前，在谢云生身旁蹲下，作势要扶。
谢云生顺着力道站起来了，一转过脸，额头正中有一片圆圆的伤痕，靛蓝的眼瞳里充满了迷茫：“你？”
石楠眨巴一下眼睛，立即十分诚恳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谢总，我是今天刚来上班的营销助理，石楠！”
谢云生退开一步，一脸刚睡醒的憔悴样：“哦，你就是石楠。”
石楠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会好好工作，以后需要您提点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提点……那么……”谢云生靠上树干，也不走路了，皱着眉头喃喃。
石楠星星眼地看着谢云生，再次十分诚恳地上下摆动脑袋。
谢云生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伤处：“你先去对面，给我买只茶叶蛋，再来瓶冰冻水，哦，还要一条毛巾，我得揉揉这，
8、第八章 。。。
疼。”
石楠：“……”
石楠屁颠屁颠地跑去买了鸡蛋毛巾等，跑回来却发现谢云生已经不在了。
他捧着一堆莫名其妙的物件组合，愣站在原地半分钟，骤然回神——要迟到了！！！
狂奔至人事处的办公室，迎接石楠的是赵琳一张凶相纵横的老脸。
赵琳蹙着眉，抬指扶了扶镜框，冷声道：“到了？跟我来。”
赵琳将石楠带到了位于二层的助理办公室。
部门助理共有四人，四张办公桌两两相望地放着，其中一张空置着的，便是石楠日后的工作地了。
石楠对三位老助理咧嘴笑道：“大家早上好啊。”
三人纷纷不冷不热地打招呼：“哦，来了啊。”
石楠尴尬地点点头，在办公桌前忐忑地坐下，看着其余三人忙碌。
赵琳以一个国际化的标准姿势站在门口：“待会如果有什么事，助理组长会安排你做，或者谢总会直接来安排。今天你来晚了，打卡我帮你打，晚上下班，记得准时打卡。有不懂的，来问我。”
助理组长坐在石楠的对面，是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形销骨立，一身紫色的衬衫，透着一股子阴沉气息，十分有亡灵术士的味道。
石楠生平最惧怕亡灵术士，所以此刻对上组长的眼神，不禁一个哆嗦。
事实证明，公司由于处于起步后的稳定阶段，手头代理的案子不是很多，因此一整个上午，石楠都寥寥无事地坐着，一开始还是手足无措的，慢慢地便也适应了。他拘谨地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终于迎来了工作生涯里的第一桩事。
谢云生靠在门框处，敲了敲门，对着石楠面无表情地问：“早上让你买的东西呢？我等了一上午。”
石楠哑然地回望了谢云生，然后将目光移向桌上被拿来擦汗的毛巾，还剩小半瓶的矿泉水，以及，垃圾桶里的鸡蛋壳……
谢云生顶着额前的大红包，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便走。
“谢总，麻烦您等等，”组长十分殷勤地拿着一叠资料追上了前：“这里有批数据，我觉得有些问题，我们去您那里说……”
石楠眼看着两人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懊恼地撇了撇嘴角，恨不得将鸡蛋和水全部吐出来。
组长从谢云生处回来后，便忙碌了起来。
石楠开始处于无休止的复印、排版、打印的工作中。
疲惫地将一大摞的稿纸放下，石楠在公用打印机旁专心致志地打印资料。
公用打印机、复印机与茶水间皆是在同一间阔大的房间，光线明媚，设计得简洁大方。
谢云生和秦捷在走廊上站着，透过帘子看到了石楠，于是十分默契地止住了脚步。
秦捷：“嘿，你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儿！”
谢云生点头：
8、第八章 。。。
“是呆！”
秦捷乐呵呵：“你说这世上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巧了？”
谢云生点头：“巧！”
秦捷忽然转头，盯着谢云生的脸：“谢总，怎么着？喜欢？”
谢云生微微思索了一番，末了摇摇头，指着石楠的背影，简洁利落地给予回答：“不好，太笨！”
秦捷摸着下巴，眯起眼睛：“瞧着，是怪可爱的，可惜啊可惜……我对‘硬邦邦’没兴趣，不然，我早收了他！”
两人评头论足地讨论半晌，像在议论一块案板上的猪肉，最终连咖啡都忘了进屋去泡，直接就互相调侃着转身离开了。
而猪肉焦头烂额地进行着窒闷的工作，一丝不苟，对外面情形丝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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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分，石楠头昏脑胀地打了考勤卡，站在公司大门前回头看了看，与一早上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登了下班高峰期的公车，石楠在憋闷的空间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啊！原来这就是工作，真他妈比开荒副本还要艰难！
他是最不爱装腔作势的人，呆也好，笨也好，他一直活得坦然，而这一下午，他忙来跑去地做些杂事，各个部门的都有，他俨然已经成了万人欺。一个人面临无数BOSS的感觉，着实不爽呢。
回了宿舍，石楠面对的是被收拾得满目狼藉的包裹和行李。
顾强坐在他的布制拖箱上，整个人以一种生孩子的姿态，用屁股挤压着那包满满的衣物，很快，衣服在顾强的大力和臭气熏天的菊花下，萎缩了。
石楠痛心疾首地站在门口道：“这……咱甭这样成不……这些衣服我还想再穿俩年来着！”
顾强拍拍屁股起身，见石楠回来了，反脚踢了狠狠地踢箱子：“你他妈还说！一大男人！要这么多衣服做什么！跟个娘们似的。”
石楠当即不服气地回嘴：“我妈给我买的，你他妈闭嘴，我抽你了啊！”
顾强哼哼两声，不以为然地坐到自己位置上抠脚趾。
罗宋涛挖了块肥大的鼻屎，在指尖甩了甩，继续收拾打包石楠的笨重电脑。
石楠：“……涛B，你……那啥……毒液粘到我机箱上了。”
罗宋涛淡淡看了一眼，义正言辞道：“这有啥关系！天热，一会儿就干了！别他妈叽歪，我给你整的热死了，你速度地闭嘴啊！”
石楠：“……”
石楠只得闲闲地站在宿舍门口乘凉，听着校园里充满离别味道的广播歌曲，和背后不时传来的熟悉脏话，他只觉心中充满了离愁别绪。
顾强和罗宋涛整理完得当口，田勇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先是进宿舍灌了一大口矿泉水，田勇对三人道：“卡车包到
8、第八章 。。。
了，二十块，给送到你那头郊区！”
石楠感激地闪亮了眼睛：“这么便宜？不是都要四十的么？”
田勇扬起下巴，将一大片英勇威武的虬髯胡须展露给石楠：“他敢不答应么？”
石楠：“……”
如此，宿舍四人，分摊着扛了箱子，纷纷下楼。
在三卡面前驻足，石楠回头看了看宿舍，暮色里，这栋居住了四年的楼房被染上了暗红的色彩，看得他顿时心里有如千斤坠。广播里，徐徐地放起一首二十年前的粤语老歌，经典而哀伤。
将行李安放好，众人蹲上了卡车。田勇抽着一根烟，在歌声和暮色里吞云吐雾道：“搬出去了，晚上要记着上线活动，甭迟到啊，天空本来就不待见你，你再老迟到，该被他打进冷宫了！”
石楠愤愤：“什么冷宫！为什么不是我把他打进冷宫！”
罗宋涛看了看身后渐行渐远的宿舍楼，和学校林荫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莘莘学子，接过话头道：“公司里，有合适的妹子，记着给哥说说姻缘啊。咱学校……不成，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许榕，还他妈被你给迷住了！”
顾强：“就是！妖精！你就是个妖精！你说说你是什么？还真当你小兽呢？妖精！呸！”
石楠：“……”
9
9、第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九点之前，一万字送上
公司提供的住宿地在郊区，环境不错，是高层中的单身公寓。
赵琳从楼下自己的宿舍赶来，为石楠开门。她对四个满身汗味的男生皱紧了眉头，站在门口道：“平时注意安静和卫生，石楠同志，你楼上就是谢总的房间，所以还请你更加注意日常行为起居。”
公司包下了三层的单身公寓，多到的房间肯定还有好些，却惟独留了这间给他住，石楠敢怒不敢言地站着，眼睛瞪老大。
赵琳好歹是五十出头的人精，立即将石楠心思猜透，冷冰冰解释道：“这都是抽签随意安排的，你这也是缘分，公司给你们提供的这个条件，是顶好的了。”
说罢，她将房卡和钥匙丢给石楠，转身便走。
石楠对着赵老妖精的背影用十分热情的声音道谢：“赵经理，麻烦您啦！”
顾强对着赵老妖精的背影龇牙咧嘴地喊道：“美屡，慢走的啦~”
罗宋涛对着赵老妖精的背影掐着嗓子喊道：“美屡，不送的啦！”
田勇声如洪钟：“这位大姐，再会啊！”
赵琳早已看不见背影，料想也都听不见。
石楠无语地看着一众活宝，提议道：“收拾收拾，咱去吃夜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