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个招呼有些失礼了吧。"贵婉跟了上来。
"我不觉得我们很熟。"
"我想让你帮个忙。"贵婉单刀直入。
"我没空。"
"忙着送花?"贵婉讥讽。
车推不动了,明诚看着贵婉放在车上的手,少见的带了怒气,"放手。"
"不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我觉得勤工俭学就很有意义。"试了几次没成功推动车而无奈停下的明诚很认真的回答。
"比不上为国效力。"贵婉勾起了嘴角,心中得意。
为国效力,明诚虽然热血却并不莽撞,更何况他也想给大哥教训自己的理由,想到大哥离开时的警告,他觉得自己的膝盖又在隐隐作痛。
"我没那么伟大。"他委婉的拒绝了。
"别紧张"似是看出了明诚的顾虑,贵婉掸了掸他的肩膀,"就是让你帮我把人送上开往北方的火车。"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法语不好。"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法语好。"
明诚面对这个女人突然有种面对大哥的错觉,轻易的猜透他的心思却只让他知道他们想让他知道的。
明诚轻嗤一声,明显的不信。"我不同路。"明诚攥紧了车把,再次拒绝,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好好读书,大哥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回响。
"都是中国人,帮个忙而已。"贵婉靠得很近,近到明诚可以闻见她身上幽幽的香气,"说不定哪天我们就同路了呢。何况我们向来主张一致对外,楚河汉界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明诚抿了抿嘴,没有做声。
贵婉见状,将一张字条塞进了他上衣口袋,后退了两步,道,"再会。"
回到学生公寓的明诚将字条掏了出来,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烧掉,可是他又忍不住想打开。
字条上写的很简略时间,地点和任务内容。
护送来人去巴黎北站。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意义重大。
以前遇到困难明诚第一反应就是找大哥商量,但是他知道,这次,不行。
还有阿琛不是么?
明诚披上衣服奔向了电话局。
其实他们很少打电话,他们更喜欢将自己的思念和情感连着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琐事一起写进信里,指尖拂过熟悉的字迹,便有种幸福的感觉。
"阿诚。"没有等太久电话另一端便响起了林琛的嗓音。
"阿琛。"明诚咽了咽口水,"我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做?"
"什么事?"林琛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她知道明诚不会无缘无故的打电话。
"你觉得共产国际怎么样?"明诚没有直接说,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听到这话,林琛倒没有那么紧张了,这是要加入共产党了么?也是,他注定是要走这条路。这样想着,林琛却是轻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阿诚,你知道的,我不懂政治,哪里知道它好不好。"继而好奇"这和你要做的事有关么?"
"有点关系吧。"明诚听着她的话,也笑自己病急乱投医。
"好事还是坏事?"
"应该——是件好事。"
"那就去做呗。"林琛语气轻快,"想做好事有什么可犹豫的?"
"就这么简单?"明诚不可置信的问,却也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多。
"不然呢?"林琛反问,"做事问心无愧就好。"
"那就听你的。"明诚缺少的只是一个同意他决定的人。
"阿诚,"林琛的声音突然放的很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陪你去做,或者默默支持你。"
"阿琛……"明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林琛是第一个表示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当然你要做坏事的话,我想你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哼~当然我也不会。"林琛幸灾乐祸的口气冲淡了明诚的感动。
"不会的。"
约定的时间,地点
"你还是来了。"看着明诚走来,已经等在那里的贵婉好不惊讶的道。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我看人一向很准。"
"送你去北站?"
"当然不是,我带你去接人。"
"我这算是加入你们了么?"明诚问。
"不然呢。谁知道这件事都会这么认为吧。当然你还有一段时间的观察期。"
"观察期?"明诚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对。考察你是否具备成为一个党员的素质。另外,组织的纪律我会一点点告诉你。首先你要记住的就是保密。"
"保密?"
"对,身份,上线任务什么都不能说。"
"那我家人也不能说?"
"不能,谁也不能说。哪怕是和你接头的人也只知道你的代号,一切都要严格保密。"贵婉说的很坚决。
明诚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许大哥一直不知道的话,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
1934年10月明诚正式加入共产党。
☆、故人?
上海杜公馆
"杜先生。"来人恭谨的鞠躬,小步快走在杜月笙耳旁说了几句。
"哦?"杜月笙讶然,"倒是没想到这女子竟有这份心性。恩怨分明,对自己,对别人都够狠。"说着支肘沉思。
屋中一片寂静。
"帮她。"杜月笙很是干脆的道,"警察局那边打点下,我倒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等这个死了,剩下两人的位置也告诉她。另外现场把她处理好。"
自有人应下将事情办妥。
这厢明楼这边也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明楼按照在哈尔滨收到的信息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百乐门。
台上的舞女衣着暴露,身体扭动间撩人情欲,舞池中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神色暧昧。
明楼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从侍者手中拿了杯酒,不紧不慢的品着。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吓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把酒杯扔到地上。
"这警惕性不行啊。"那人凑近压低了声音道。
明楼稳了稳心神,回头看去,这下却真是惊讶了,有些结结巴巴得道,"梅,梅师兄。"
来人戴着一副厚厚的圆底眼镜,头发服帖的倒向后面,正是最近很流行的大背头,一身深灰色西服整齐的不见一丝褶皱。明楼这一声师兄倒也没叫错。此人全名梅龚彬1926年毕业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商业经济科,比明楼大了好几届,之所以认识的原因之一是他在五卅运动时;负责召开全市学生代表会并任总指挥。
"明楼,近来可好?"梅龚彬的声音很是温和。
"还好,还好。"明楼有些无措的应道。
梅龚彬手中的酒杯轻轻撞向明楼的酒杯。
叮,叮,叮。
清脆的三声,正是约定好的暗号。
"师,师兄。"明楼又开始结巴了。
梅龚彬那可是国民党闯党时的元老。
"紧张什么?"梅龚彬笑容依旧。
见状,明楼也收敛了情绪,有些不自然得道,"有些——出乎意料。"
两个人往暗处挪了挪身子。
"我要你帮我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梅龚彬用杯子挡住了嘴型。
"谁?"
一块姜糖被放进了明楼手里。
姜。
蒋。
明楼突然觉得有些冷,他听见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谁的命令。"
"都是。"梅龚彬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内后外,内部反对声音也是很大的。组织乐见其成。"
明楼心情复杂,但是头脑还算冷静,"师兄做事不是比我更方便?"
"跟陈铭枢关系过密很多事情都会被排斥在外。"梅龚彬这样说着,语气中却无一丝后悔。
"他想做什么?"根据明楼所知他因排挤刚刚去了香港。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纯粹的为明楼好了。
"让我做事多少也得告诉我点儿吧。"明楼讨价还价,虽然他自己心里隐隐有点猜测。
"王亚樵。"梅龚彬看着他固执的表情,勉强吐出了一个人名。
明楼倒吸一口凉气,"这,这……"
"就当不知道!
明楼点点头,打算将杯中的红酒一口饮尽,却被梅龚彬拦下,"公事谈完了,我们来谈谈私事。"
明楼确信他在梅龚彬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紧张。
"私事?"明楼故作不解。
"令姐……近来可好?"沉默片刻,梅龚彬缓缓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曼丽能嫁三次杀三回人好bug……
烟缸青瓷那段番外要详细写会不会显得充字数……
☆、43
"家姐一向安好。"提起明镜,明楼的口气也不太好,"梅师兄的日子应该也不错吧。"
"还好吧。"他的笑容里带上了苦涩,"她好就行了。过两天我就去香港了,以后组织方面的消息,你去澳门镜湖医院找一个叫柯麟的人,由他转达。"
"这么快就走。"明楼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后悔,明镜和梅师兄的事自己也是不清不楚,连忙转了话题,"正好,我的头疼一直没好,也该好好看看。"
"我还有事,先走了。"事情交代清楚,梅龚彬进了舞池,几秒后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明楼很清楚自己要想打听行踪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不过明楼得先回家。
"大姐。"明楼进屋就看到明镜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夫人谈话,"哟,有客人?"
"来,明楼过来。"明镜招呼道,"这是苏医生。这是我大弟弟,明楼。"
明楼和苏医生互相点点头。
"明小姐"苏医生看着明楼有话要说的样子知趣的道,"平常注意要按时吃饭,药吃完了或者再犯病随时喊我。"
"苏医生,真是多谢你了。"明镜拉着苏医生的手将她送到门口。
看着明镜回来,明楼指着桌上的药道:"大姐,你身体不好?"
"嗨,老毛病了。"明镜有些不在乎的道,挨着明楼坐下,拍着他的手道"你们仨都好,我还能有什么事?"
"阿诚的女朋友也是学医,改天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