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海面上看着风平浪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准备了大船,驶向那座海上无名岛。
那天的风浪只在晚上,大船顺着那股洋流到了一座荒岛,随处可以看到水上飘着的那些佛像和木鱼正是老狐狸船上的东西。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上了岛却看不到一个人,他们顺着岛上那片芭蕉树林寻到了一处长满藤萝的山崖,可以听到泉水声,还有一株被修剪过的兰花,显然这里是有人的,经过山崖小径走到一片草地花丛,碧空如洗,前面半顷荷塘上飞架九曲桥,桥的尽头是朱栏绿瓦的水阁。
他们正奇怪这里竟是空无一人的时候,就听见不远有打斗声传来,两人立刻过去查看。
待走近才发现,左边那个穿着银缎锦衣的青年正是现在方家之子方玉飞,或者该叫他飞天玉虎。右边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衣裳,明明是张丰神俊朗的脸,偏偏沾染了暴戾和疯狂,还带着猫戏老鼠的得意。
“方玉飞,她不是你的亲妹妹吗?你竟然把她卖进青楼,恐怕在你眼里除了你的小情人陈静静,谁都不重要。”月白衣裳的人正是宫九,正因为他是极度纵容妹妹宫主的宫九,才无法理解方玉飞的举动,即便重生前沙曼对不起他,联手陆小凤对付他,但他并不怨恨沙曼,因为陆小凤得到了沙曼的心,而他准备杀死陆小凤,沙曼当然会帮陆小凤。
看着宫九眼中的嘲讽和不屑,方玉飞一点都不在意,沙曼的哥哥是真正的方玉飞,又不是他的亲妹妹。
对上宫九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睛,方玉飞开口道:“你故意提沙曼是想让我羞愧,是想瓦解我的意志罢了,黑虎帮的势力,霍休的财富都在你手中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宫九又露出那种傲然的眼神:“可我还想要更多,这些远远不够。”方玉飞冷哼:“你想用我的命去讨好沙曼?”
宫九笑道:“为什么不呢?你不觉得像沙曼这样多情又认死理的女人正可以牵制陆小凤,而陆小凤他能在紫禁之巅后助我得到天下,因为那时候皇帝最信任的就是他,如果刺客是他,皇帝也想不到。”
方玉飞被他说得糊涂:“你这个疯子!哪里来的紫禁之巅?你打算带着陆小凤逼宫?皇帝也认识陆小凤?”
重生前的宫九是个奇怪的男人,喜欢送东西讨女人欢心,但一旦发现女人可以助他得到天下就毫不犹豫利用沙曼牵制陆小凤。
所以,沙曼喜欢陆小凤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陆小凤愿意为她去死,愿意为她跳进陷阱,愿意带她归隐山林。陆小凤是个毛病不少的大混蛋,但也是个多情而重情的大混蛋。
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死,沙曼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为她掏心掏肺的陆小凤?
方玉飞试图拖延时间,找出宫九的弱点,但可惜宫九此刻毫无破绽。他只得咬牙又攻了过去。最后一眼只看到自己飞溅而出的血染红了这块空地,而对面的敌人依旧衣袂飘飘,不动如山。
他恍惚间竟不知道宫九究竟是怎么杀了他的,而他腰间还缠着陈静静亲手替他做的腰带,血液让它黑得发红,方玉飞只来得及再看了一眼,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叶孤城听着方玉飞的话若有所思,看来黑虎帮的势力和霍休的财富都到了无名岛这位岛上人的手里,那么方玉飞的失踪和银钩赌坊还有黑虎帮被人端了老巢也是他做的?岁寒三友,在西昆仑的时候,没说实话!而这个宫九,他没猜错的话,此人也和他一样是重生的?
宫九的手上没有血迹,本就是干干净净的,然而他却用随身携带的锦帕仔仔细细擦了手,像是扔掉秽物一样扔了锦帕,才几步走了过来。
他的眼中似乎只看到叶孤城,流露出一种让人费解的兴奋:“白云城主叶孤城?”
重生前的紫禁之巅,那场旷世决战,宫九注意到的不是剑神西门吹雪,而是和他一样布局设计皇帝的叶孤城。
宫九觉得,他们多么像啊。都是幼年丧母,都是在父亲的帮助下自学成才,都是洞悉人性和心理战的高手。如果没有唐家兄弟搅局,他真要为叶孤城环环相扣的紫禁之巅布局拍案叫绝,叶孤城正是洞悉西门吹雪不会趁人之危的性子,才有胆子让人假冒自己拖延时间。叶孤城正是了解人的心理才能用两大高手对决来调开大内侍卫,让皇帝那里的防卫减到最少。
除了小老头吴明,叶孤城便是他最欣赏的人。
叶孤城虽然奇怪他的名声连无名岛上的人都知道,还是打量着这个古怪的人。那人贵气天成,只是眉宇间一股戾气,脸颊上有些病态的潮红。
“我是。”叶孤城回道。宫九再看叶孤城身边的西门吹雪只觉得十分奇怪,这时候,他们明明不认识才对。
宫九突发奇想地希望结识叶孤城,就和他的老子吴明或者说太平王想让陆小凤刺杀皇帝一样,有时候想做什么都是突发奇想罢了。
“叶城主,可否到碧波亭里一叙?”今日的突发奇想让他十分想近距离认识叶孤城,即使往常他的洁癖让他不喜和人共用东西,甚至共处一室也觉得受不了,如今他却愿意和叶孤城亲近。
碧波亭里宫九当即说出意图:“叶城主,听闻你不满朝廷对南海的施政,我没有别的意思,听闻张佑恭在南海的横行霸道差点激起民变,朝廷对此默不作声,因为那张佑恭上头有人罩着他。如你所知,我收拢了不少势力,如果你担心南王的问题,一两个人头并不艰难,至于南王手下经营多年的势力,我相信你已经有了对策。”
叶孤城沉声道:“我自然知道张佑恭背后是谁。”
以往西门吹雪是不乐意听这些阴谋阳谋的,他心思纯粹,只想追求无上剑道,但自从明确自己将会继任教主之位,又打定主意要与叶孤城一起后,便是不乐意也会坐在原地,听叶孤城说。
叶孤城的剑法无垢,但他心中有垢。西门吹雪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可他从来没问叶孤城心里的垢是皇位天下还是什么。
看着两人相谈甚好,他总觉得自己是被孤立在外的局外人,这让西门吹雪心里很不痛快。
在宫九和叶孤城就京城的什么事达成协议的时候,西门吹雪终于忍不住,嚯的起身,拉起叶孤城就走。
宫九戏谑地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会得到的,所有。”这样一兴奋,他就觉得身上像是百虫嗜咬,忍不住用指甲在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像是达到了极致的情境一样,从嘴里发出亢奋的呻*吟。
没有人过来,没有人会看到,所以,他才敢把最隐秘丑陋的一面尽情地发泄出来。
只有疼痛能让他战栗兴奋,只有自虐让他觉得心里轻松快活。只有此时可以享受堕落一样的快乐,他的人就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高高在上的太平王世子,一半是宫九。此时此刻,他就体会着做宫九的快乐,不用去管太平王世子的完美形象,不用去管太平王世子该有的名声。
宫九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宫九可以更疯狂!宫九比做太平王世子更自在。
命运已经被他更改,现在没有陆小凤,也一样可以成事!
宫九红了眼,从碧波亭的石凳上一下子滚了下来,他在地上翻滚着,发出野兽一样暗哑的嘶吼,将手臂上的一道道伤口撕扯得更加入骨。果然除了沙曼,除了那个女人,只有名动天下的剑仙,智计高深的白云城主才可以让他这么亢奋疯狂。
他痴迷过沙曼,因为沙曼流落过青楼,她本该和宫九一样,可是沙曼选了陆小凤,就像突然被拿捏在手中的棋子背叛了一样。
而除了沙曼,叶孤城也和自己一样,堕落尘埃过。紫禁之巅后,如果没有西门吹雪的成全,他是谋反的罪人。和宫九一样,见不得光的罪人,一个心里藏着谋夺天下的罪人。
或许,他只是痴迷这种同样的堕落感觉,打破完美的美妙感觉。因为他最爱的只是自己,就如那摆放在卧室里的铜镜显示的一样,还有谁比自己更完美?还有谁配得上洞悉世事人性的宫九?沙曼不配,只有叶孤城。
宫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手臂上的血一点一点舔舐干净,眯着眼像只餍足的兽。
他的疯狂他的暴戾,终于一点一点消退干净,正如那些狰狞的伤口此刻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一道道红痕。宫九的眼睛迷蒙得像浸了一层欢*愉后的水雾迷离。
那层迷雾里满满都是孤云一片的影子,就像空中的那一片,带着一种揽尽风光的痴迷。
不提碧波亭里的事,这段时间,西门吹雪十分恶心横插一脚的宫九,觉得宫九目的不纯。对叶孤城的心思让西门吹雪不但要防范女人,现在还要防着男人。
然而宫九每回都要出现来恶心他,偏偏西门吹雪暂时还杀不了宫九。
“叶孤城,今日风景不错,我们去游岛上的湖如何?”碧波亭之事的第二天,宫九就来找叶孤城。
宫九若是想对谁好,就会巴巴地把谁捧上天,金银玩物可以想到的一切为他弄到手。若是不喜欢了,他可以比对待陌生人更冷酷。
叶孤城总觉得在宫九说出这句话之后,气氛很不对,西门吹雪身上的冷气更强,而宫九,他是一点都不想和此人有更多的交集,因为直觉这人哪里很不对劲。叶孤城没有答应,宫九也没在意。
那天晚上还被一个大胆的姑娘堵住了去路,她是宫九的妹妹,自称宫主。是个漂亮姑娘,第一眼就能让人移不开眼,看上去活泼灵动。
“你知道极乐楼主人是谁吗?那你知道玄阴宫宫主是谁吗?是我哦,是我去请陆小凤,因为九哥他们需要陆小凤帮忙。对了,你要喝牛肉汤吗?我亲手做的。”她笑嘻嘻地道,从手里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碗飘着葱花油花的牛肉汤,单手递给叶孤城。
叶孤城接过却没喝,只是看着她问道:“你派了两拨人马,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你知道陆小凤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