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的年轻秦王身着秦国最尊贵的玄色,头戴冠冕,慢慢的走下了车。他身后,跟着的便是龙井等一大批心腹爱将。
“恭迎秦王!”赵王迁心头凄楚,却不得不高喊一声。
嬴政轻蔑的看向了他,从鼻子中发出了个音节,算作回答。
赵王迁身子一抖,更老实了许多,连头都不敢抬起,看嬴政一眼。
身后的郭开和太后,却抬起头来,争相对着嬴政抛媚眼。
不过……太后虽徐娘半老,却好歹还是个女人,郭开是个男子,且,膘肥体壮,实在不堪入目,他抛媚眼……额,简直有让人自戳双目的冲动。
“请将降书献上!”礼乐三遍后,便有司仪喊道。
赵王迁起身,低着头,双手将头上降书捧住,碎步走到了嬴政面前,又跪下,将降书献上。
龙井拿起降书,展开看了看,向嬴政点了点头。
“赵王被封为迁王,即日起行去往咸阳城,那里安王已经在等着你,且,屋室也收拾妥了。”嬴政漫不经心的说,“对了,迁王可带上所有家眷,日后俸禄与我大秦一品臣子一般无二。”
“恭喜迁王!”龙井很给面子的说。
“恭喜迁王!”王翦也笑道,“我已为大秦征战二十余载,如今不过是个二品将军,迁王切莫小看我大秦的一品臣子,我大秦可没有封侯的习惯。这一品臣子,如今加上您,也不过六人而已。”
赵王迁仍旧觉得屈辱,毕竟,他曾是君主,如今……
再说了,迁王是什么意思?讽刺他么?
“对了,郭开等佞臣便不用去咸阳了,”嬴政淡淡吩咐,“我大秦容不得污垢,来人,将郭开拖下去,满门抄斩……”
“不要!”赵王迁,哦,应该是迁王了,迁王忍不住喊道,“郭先生自幼教导寡人、自幼教导我,对赵……对我有极大的帮助,请王上放过他吧。”
“帮助?”嬴政觉得好笑,“昨日查点你王宫私库、国库和郭开等人府邸的人回报。迁王一定难以想象,郭开府中的金帛财物居然是迁王私库的两倍,国库的五倍。”
郭开闻言,面无土色跌坐在地。而迁王也是目瞪口呆:“这……这怎么会?”
嬴政懒得同他说话了。
“怎么不会?”龙井见嬴政不说,自己就上,“我们还查到了郭开的小账本。赵国有灾,国库曾出一百万钱赈之。而其中,五十六万都被郭开扣下来了。剩下的四十四万……经过层层盘点,最后漏到百姓手中的还有多少?”
“迁王不知道有没有算过一笔账,”他时时刻刻要为大秦卖安利的破毛病又出现了,“你原本坐拥七国最多的名将,可为什么却是最先亡国的君主之一?当年你派郭开去看廉颇确定他能否出战,你可知道,就这一事,郭开收了多少钱?两百万!外加十六个美女。他收了这些,回来当然和你说廉颇将军不好。”
“若你能稍微长点脑子,多听听其余大臣的话,又怎么会害苦了你的百姓,让那些将军死在刑场,而非战场?老实说,我们替天行道就是为了让百姓少受苦,否则在你手上折腾下去,一个个卖儿卖女,易子而食,他们还能延续多久?等你到了咸阳你好好看看,同样是百姓。我大秦治下,百姓不仅能识字,有衣有饭食!”
龙井若不过顾虑到赵国百姓也在跟前,太辱骂迁王可能会激起他们的反叛,还想再骂狠些呢。
迁王有心反驳,却又不敢,只能埋头不语。
龙井得意地笑了。转头正想在得意地看看嬴政,却见他正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额,说不清的东西。
王翦心头轻叹一声,上前在嬴政耳畔轻言:“王上,大将军他总是这样,额,没有恶意的,习惯就好了。”
嬴政笑了:“这样很好。”
“你看我干什么?”或许是被嬴政看的有点心慌,龙井竟忘了这场合不同,出口便是一句质问。
然后他听到了吸气声,和赵民幸灾乐祸的嘘声。
谁都知道,君主的权威不可逆,谁都在巴望着看龙井的下场。
然而,他们太天真了。
一向在秦国人心头是英明神武,沉默寡言的秦王。在赵国人心头是凶神恶煞,喜怒无常的秦王,竟在听到这句质问后,轻笑了一句:“哦,看你好看。”
‘稀里哗啦’
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好看?”龙井蹦起来喊,“男人能说好看?你可以夸我英俊,可以夸我风流倜傥!就是不能说我好看。”
他吼完,想了想,补充:“哼,你才好看呢!”
幸好秦王的脑袋还没秀逗,再和他争辩下去,这献俘仪式就要变成笑话了。
秦王努力咳了咳,力图恢复威严:“大将军,不可胡闹。”
“胡闹你妹啊!”龙井吼完,忽然发现四周俱静。
他一愣,继而笑笑,往秦军众索去,力图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弱:“哈哈哈,献俘仪式还没结束吧?你们忙,你们忙!”
众人终于忍不住,崩了脸。
直到下头一个小兵没绷住:“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就连迁王的脸都有点变形。
赵民在这一笑之中,也议论起来:“秦王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还能和将军开玩笑呢?”
“是啊,是啊,好像挺平易近人的。”
“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我们毕竟不是秦国人,会不会受欺负……”
“想点好的,或许,我们的孩子也能和人秦国的一样,念书认字呢。”
“念书有啥用?能吃饱不饿肚子就好了。”
……
笑声虽十分猛烈,但这笑声中的低声议论,却也被秦人听在了耳中。
最明显的是,当迁王被送上去往秦国咸阳的马车之后,原本以为会更加棘手的抚民之事却做的开始顺利起来,赵国人脸上也开始多了几分期望和雀跃。
是夜,嬴政放下了手中竹简:“没想到这么一闹还真闹出了点好事,歪打正着让赵国人对我大秦不那么抵触了。或许他说的对,我应该一视同仁,对赵国百姓稍微公平些。”
“阿政?”龙井推开了门。
秦王身边的亲军对他很熟,是故,见他来了,直接让他进来,也不通报一声。
“怎么了?”嬴政看向他笑了。
“你明日要回咸阳?”龙井问。
“是的,”嬴政很显然明白了他的来意,他皱了眉头,“你不回去?”
“我要留在赵国抚民。”
“赵国有王翦。”嬴政不待他反驳立刻又道,“若不回去,下次就不要领兵了。”
“下次?”龙井蹦了起来,“什么时候?打哪儿?现在我大秦军士疲惫。可经不起折腾啊!”
“此次收缴了赵国国库和赵王私库。我将这些钱财一部分给了百姓,一部分用来劳军。剩下的同郭开等人的私财一起运回秦国,为养兵之资。”嬴政说,“郑国主持修建的水渠已经修了一些,有些兵力可以暂时抽调出来用了。”
“郑国的水渠!”龙井眼神一亮。
“是的,”嬴政发现了他的兴趣所在,“我正想亲眼去看看,你不想去吗?”
“去去去。”龙井立刻说,“明天走对吧。好,我们去看郑国修的水渠,安民之事就让王翦做,他厉害,能者多劳!对了,我们下一个打哪里?”
“燕国与魏国中的一个,但是现在大家几乎都倾向于先攻打魏国,毕竟当年魏国曾犯我边城。”嬴政说。
“是的,先打魏国!”龙井安静下来,眼中是仇恨之色,“当年渑池城中,遍地血色……”
嬴政听着他回忆当年那场血战,回忆当年他在渑池城中,浴血杀敌……
他们心头几乎都确定了一件事:先灭魏国,一雪前耻。
然而,非常有危机意识的燕太子丹却不这样想。
此时的燕国蓟城王宫。
“太子想好了?”鞠武叹息。
太子燕丹叹息一声:“老师,我不懂,为什么秦国的军队看上去那般笨拙,武器装备也不如赵国,可……赵国却被灭了。”
鞠武深知自己的弟子不可能是真的在为赵国忧桑,他立刻问:“你昨日在上谷阅兵回来可见到了什么?为何如此大发感慨?”
太子燕丹一言不发。
鞠武等不到他的回答,只能继续说下去:“唉,兵在精不在多,螚战与否更在将身,而非兵力。所谓猛虎率群羊,群羊变猛虎;羊率群虎,虎亦都变成羊了。若赵王不换掉李牧,秦军想必就不会赢得那么容易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终于,太子燕丹开口,“燕国没有良将,莫说李牧,就连秦国的王贲、李信这种猛将都找不到。而秦国如今的大将军,更是传的神乎其技,说他什么可以保证秦军不死。难道说,天注定要亡燕?”
“你错了!”鞠武说,“秦国的大将军若真如此神奇,秦国怎么会有伤亡?我认为比起那无稽之谈而言,秦国大将军本身才是个麻烦人。你想想,李牧已然五十余,带兵三十年许。堪称鬼才,其人怪谋频出,而这秦国的大将军,却能同他见招拆招,最后若不是那大将军年纪太轻,他与李牧,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太子燕丹闻言,又是一声长叹。
鞠武见弟子心烦如斯,终于忍不住了:“其实,这也未必。其实,我们如今便有一个大机遇。”
“啊?”
“秦国因屡犯军法,抢夺百姓财物的叛将樊於期,他判出秦国,便来投靠了太子。如今太子只需速派人护送樊将军暂时去匈奴躲避,这样可以灭绝秦的藉口。然后要求主上以昔日和秦庄襄王的交情,卑辞厚礼向秦王政示好,以缓和紧张情势,再暗中设法联络韩魏余留势力,南方设法说动凄楚联盟对秦,北方用重金买通匈奴给我支援。形势一成,秦即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再慢慢策划报复的事。”鞠武侃侃而谈。
“我等不了!”燕太子丹却说,“那费时太长了,其实我刚刚也想起一件事来。秦王政年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