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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秦炀收拾好碗筷回房,见瞳仍然站在窗前,脸色不佳地想些什么,不由越发担心起来,“出了什么事?方才在海边查看时还好,听了宝儿的话就一直神思不属……可是刚才的魔气有异,受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并无其他,”瞳缓了神色看向他略作安抚,“这一枝草似乎与路边那些略有不同,沾染的魔气很重,而且十分怪异,又被送到了海上,想必会有大影响。至于那孩子……罢了,横竖也要去一探究竟,这些草不亲自毁掉,总是不能安心。”
“好,听先生的,身体真的没事?还是早些睡吧,”秦炀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找掌柜安排艘小船,明日早些出发。海上不比陆地,需要注意的地方不少,时间充裕些对我们更有利。”
“船……我用灵力也可。”瞳又皱起眉头,神色里带了几分嫌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怎么行,茫茫大海何其广阔,打渔的船家都常有折损,我们更是知之甚少。只靠灵力多有不便,更别说这一趟耗时不短,对你也消耗太多,万一临时生变,要如何应对?”
“总之……好吧,你要找艘结实些、尽量不会乱摇的船来。”瞳嫌弃的神色加深几分,重重地哼了一声。
“先生你这般,莫非……”秦炀讶然,随即倾过去仔细看瞳脸色,脑中的想法越来越肯定,他不由喷笑出声。
“难不成灵力高深的神之后裔,居然,居然会晕船?噗……先生,你……”
“哼,我流月城浮于北疆之上,见到海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有些微不习惯,到底有何可笑?”瞳现出几分恼怒,狠狠瞪了秦炀一眼,又转身撇过头去。
“没有什么,只是头一次见到先生这般……像个普通人一样,也有害怕的东西,突然觉得……有些可爱罢了。”秦炀按下笑意,走过去环住瞳的腰,让他靠上胸膛。
“不必担忧,晕船也无妨。这次轮到我来保护先生了。有我在,必会护得咱们周全,先生既信我,便放心交给我吧。”
“……嗯。”
过了半晌,瞳轻轻应答一声,放松身体靠在了秦炀怀里。二人依偎在一处,屋内满是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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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个适意出海的晴天,两人早早来到码头,检查过一应准备的事物后,登上了秦炀昨日仔细选出的船。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海中航行的稳定,秦炀挑了一艘能容纳十多人的中型船只,又因此行涉及魔气、断魂草等诸多秘辛,想必也不会太过顺利,两人并没有雇佣船员。秦炀曾经学过操控船舶,此时略微适应一段便已上手,他留下掌舵,瞳则跑到甲板上层,言说要欣赏海景,顺便吹吹风缓解一下身心双重的不适感。
“怎么,先生可还是难受?不如将之后的大致方向告诉我,然后到舱内睡一会儿。”行出一个时辰有余,看到瞳惯用的偃甲鸟飞来落到肩膀上,秦炀关切地问道。
“无妨,”凝音石中传出瞳与平常相比多了一丝波动的声音,“风向稳定,定好舵上来看看,这边的海面有些不对。”
“好,先生小心些。”秦炀细心地核对方向,施下一道防御结界后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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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视野广袤,远处望去碧波万顷,一片茫茫之色。虽让人心生开阔,但除了远在天边的云与鸟,目及之处再无他物,静寂之中只有自己孤零零存在于此,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惶恐。
瞳顾不得欣赏美景,却也无暇不安。他并不靠近船舷,勉强使了些法术将自己牢牢固定在甲板上,脸色略微泛青,背靠着桅杆微微皱眉看向天空。秦炀一到上层便看到这样让人忍俊不禁的场面,摇摇头丢掉笑意,他坐到瞳的身边,将人揽进怀里揉按着头部的穴位。
“唔……”瞳似乎很是享受,换了个方向靠进秦炀的怀里,一手上伸指向南方,蔚蓝的天上飘着丝丝轻薄的云雾。然而定睛向那处望去,一路愈加浓重的魔气由窄到宽慢慢堆积开去,曾在朗德见过的厚重黑云豁然浮在那块海面的上空,越往前走,越能感觉到粘稠的阴邪之意。
“有些不对……”他们的船渐渐靠近,秦炀停下动作起身走到船舷边,小心按照瞳平日教授的方法,分出一股灵力探过去。那灵力泛着一丝浅红,飞到黑雾下方,渐渐被蔓延过来的魔气纠缠吞没。
“这是……断魂草。”瞳也站起身眯眼注视着那曾经见过许多遍的场景,驶到近前,船身忽然发生震荡,他不由面色一紧,略略按住了脑袋。
“先生!”秦炀三两步赶到扶住了他,神色也凝重起来,“这是断魂草的迹象无疑,但茫茫大海之上,望到头也并未有形似植物的东西出现,若是魔草真扎下了根,又会是在哪里?”
“我想,它很快就会出现了。”感受到船身又一次不自然的震颤,瞳整张脸变得苍白,手上勉强捏出个法诀。一丝极为细微的危险之意袭上心头,秦炀骤然发力,揽住瞳的腰身飞身而起,避开了电光火石之间大力砸向甲板的不明之物。
坚固的木板砰然裂开,碎片四溅。那物一击不成,速度极快地缩了回去,激起的水浪翻滚出白沫。待浪头散去,布满了密密麻麻吸盘的腥滑触手出现,一共八只呈包抄之势,在尚未完全破开的船只四周伸展着。
“章鱼?!”秦炀退到船体较为完整的地方,看着高处还在张牙舞爪的恶心触手。触手的表面浮现出一层紫黑色,和魔气一般无二,“断魂草确实就在此处,想来是被这巨型怪物吞吃了……怪不得可以在海上四处飘荡。这草竟如此厉害,能附于活物身上作祟,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流月城自古传下来的神木,被区区心魔如此糟蹋,当真让人……”瞳眼中闪过危险的光,强压下不适想要抬手布阵,却又被一个浪头打得晕眩不已。
“小心!”秦炀提枪大力格挡,击退了正面而来的两次袭击,片刻喘息之间,他回身使力,将瞳所在的木板荡到后方离开战场中心,又转过去凝神戒备,与渐渐围拢的触手对峙。
“先生你这种情境,怎还能妄动灵力,”他极快地回头扫一眼瞳惨白的脸色,语气严肃,“海上对你影响太大,若是能使出些法术,就先尽量稳住自己趁机离开,我尽力杀了这怪物,再去接你回岸。”
不等瞳回答,他挺枪立于船板之上,与再次袭来的触手战到一处。
那触手十分滑腻,除了使蛮力击打,还间或从吸盘中喷出紫黑色的腥臭液体。秦炀一边躲闪一边用精妙的枪术回击,苦战一会儿工夫,斩落了敌方一半的数量,赢得些喘息之机。然而那怪物因为受创变得更加狂躁,半个硕大的脑袋攀上尚未残破的船舷一侧,带来铺天盖地更为浓重的魔气,夹杂着海水扑了上来。
感觉到身上一轻,秦炀皱眉回头看去,瞳还在不远处勉力支撑,忍着恶心与不适,将威力只有一半的恢复法术抛了过来。
“还不走!”他接连两个横扫千军,强势将余下的触手逼退,“快些离开这里等我脱身。我天罡自有奇招,自保无虞,先生信我!”
瞳不自觉抿了抿唇,手抬起又落下。秦炀估量一下情势,咬牙掐起法诀,浑身燃起火红的灵光,施展出天罡禁术。然而战局尚未发生改变,水中又陆续有紫黑色的怪鱼浮上来,像是受魔气驱使,将秦炀围在中间虎视眈眈,似乎下一瞬就要发起攻击。
眼见秦炀渐渐力竭,独木难支,瞳握紧了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抬手覆上了从未摘下过的奇特眼罩。
“啊呀呀,瞳大人,手下留情!”突然冒出的熟悉声音打断了瞳的动作。跳脱飞扬的绿衣青年从水中冒出,骑在一具水行偃甲背部,上前加入了战局。
“幸好,眼罩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一同现身的温文青年仍然挂着浅笑,挥手使出法术,将瞳带到他站立的奇怪的葫芦状船上。船舱里陆续钻出四个少年少女,蓝衣与翠色带头,大呼小叫地向着魔物们一拥而上。
“你们这是……”瞳皱着的眉头终于展开,整个人放松下来,随即颇为意外地看向一派闲适的偃术大师。谢偃回以更深的笑容,一边为他施法整顿,一边开口回答。
“前些日子不是已经传了话过去?我们在巫山神女墓里找到了昭明剑心,今天正是返回岸上的日子。在这里碰到你们是凑巧,无异发现此处的鱼群似有异状,才决定浮上来一探究竟,倒是来的正是时候。”
“昭明之事,我以为只有你们两人,那边的四个是何情况?还有个在谷里关禁闭的,怎么也跑了出来。”远处战场一片混乱,偃师们操纵两具巨大的偃甲将章鱼触手全部打断,正在恶趣味地分解本体,闻人羽掺起脱力的秦炀,阿阮正在为他疗伤,间或使几个威力强大的法术,将四周的怪鱼打得翻起肚皮。
“无异知道了非要跟来,夏公子便随着一起了。至于那位阿阮姑娘,她正是寻找昭明的关键,也多亏无异引见,我们才能有所发现。闻人姑娘是陪阿阮出谷,说是已经和将军商议过,此间事了就回谷去的,你和秦百将都不必担心。”
“哧……”瞳轻哼一声,正要迎上前去,却被脚边水上漂浮的一样事物吸引了注意,略一思索,他捞起那块破布片,接过闻人羽扶来、已经力竭昏迷的秦炀,转身进了船舱里。
战场中心法术幻化的藤蔓于法阵中心生发,魔物、魔气与断魂草被强大的灵力一一碾碎驱散,招财进宝号重新起航,向着广州码头行驶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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