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心法术幻化的藤蔓于法阵中心生发,魔物、魔气与断魂草被强大的灵力一一碾碎驱散,招财进宝号重新起航,向着广州码头行驶归去。
*
“……大侠?真的是你们,你们出海回来了么,我爹爹他们怎样?”
秦炀与瞳再度来到海岸边的破败渔村,仍旧守在那里的少年一脸欣喜地迎上来,充满期待地问道。
“宝儿。”秦炀欲言又止,面色带着些苍白,禁术霸道强横,用后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他歇息了两天仍未完全康复。只是惦念还在这里的少年,便不顾瞳绷着的脸,执意找了过来。
“怎么了?是……没见到我爹娘么……”宝儿满脸的期待都转成了失望,他垂下肩,又蹲了回去小声地呜咽起来。
“宝儿,听我说,其实你……”秦炀斟酌良久,终于决定说些什么,被等在一边的瞳挥手打断。
“你尚未痊愈,不顾伤势出来乱跑本就不该,还吞吞吐吐做什么。”瞳极为不耐,将秦炀轻轻推开,居高临下俯视着缩成一团的宝儿。
“小东西,你听着,你爹娘和那些渔民早就死了,死于被断魂草影响的海怪造成的海难。而你——其实当时也在船上,跟他们一起葬身海底。因执念而生,忘掉死亡的事实回到这里,执着于寻回爹娘,沉迷于还能够一如既往生活的美好臆念之中……”
“已经消逝的生命,永远不会重来,往事不可追。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下辈子记得学会珍惜。进门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瞳面无表情地丢出一块破碎的布片,质地纹路和少年身上穿的一般无二,只是被血与海水浸染,变得破旧不堪。
宝儿一直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他伸手去够那片破布,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他望望曾经遥指过的海面方向,“就在那里啊,沉进海底去了,和爹娘、叔叔们一起。只是想和大家一直在这里过下去,虽然很穷很苦,却每天都很快活。”
“一入轮回,前尘尽散,”秦炀叹口气,温柔地看着神情悲伤的少年,“但愿下辈子能够遂你心意,平安喜乐,美满一生。”
“……谢谢。”宝儿的表情终于释然,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海面,将布片攥在心口处,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魂灵渐渐化为光点漫天消散在空中,秦炀伸手去接,光点流过他的指缝,渐渐消弭于虚空之中。他叹口气收回手臂,神色有一丝怅然。
“在想……忘川?”瞳握住秦炀的手,一边覆上他的背部输些灵力进去调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秦炀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此间情状,让人想起那些游荡在蒿里的人……罢了,世间万千情态,我如此鲁钝,想必是不能参透的。等魔气的事情了结,我还是去履行天罡的职责,累了就回书馆休息,喝酒下棋,先生应当不会嫌弃我的吧?”
“何事慰朝夕,不逾诗酒情。自是乐事,”瞳眯起眼,嘴角勾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板起了脸,“当然,如果百将大人现在还不回去休息,耽误了伤势,这辈子,可就别想再喝酒了。”
“是,是,我的过错。”秦炀淡笑着牵起交握的手,放到唇边轻点一下,回头拉着有些错愕的瞳慢慢向客栈走去。
浪头在两人身后轻轻拍上岸,水声伴着海鸟的叫声,织成一支闲适的小调,回响在海天之间。
朝夕·完
朝夕,1、即潮汐,海的别名。《文绚枚乘·〈上书重谏吴王〉》:“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
2、时日,光阴。唐·杨巨源《失题》诗:“何事慰朝夕,不逾诗酒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夜暮
十三·夜暮
“流月……城?先生,你是说,我们要去那传说中的神裔之城?”秦炀被消息惊住,举着粥碗的手停在半空中。
“不必紧张,回家而已,反正也没有长辈可见,嗯哼?”瞳继续慢条斯理地伸筷子,看秦炀仍然在发愣,干脆将夹着的菜塞进了他微张的嘴里。
“是啊秦百将,师尊早就知道你了,他一向敬重七杀大人,你不用担心,”来蹭早饭的谢衣喝掉第三碗粥,十分满足,“唔,真好吃,你以后要是跟着七杀大人常住,大家都有口福了,嘿嘿。”
“你们兄弟来也就罢了,下次再带这一串尾巴,别怪我的偃兽不留情面。”瞳瞥一眼桌子下首排开坐着的人,笑盈盈的偃术大师,正在向他献殷勤的蓝衣小徒弟,一脸无奈的灰衣青年,面带愧疚看向秦炀的红衣少女,状况外大吃特吃的绿衣小姑娘……美好的二人早餐时光一去不回,今天的瞳大人也十分不爽。
“谢先生莫再取笑了,”秦炀咽下嘴里的菜,开口换了话题,“之前不是说,令师计划的是在广州集合,怎么又改了地方?流月城高居九天,烈山部也是上古神裔,我们就这样进去,会否不妥。”
“无妨,”谢衣挥挥手,“师尊的妹妹小曦素有旧疾,近日又复发了,师尊无法放心离开,便传信带你们上去。百年前城外结界破除,我部族就已经在学习下界的文字与知识,近几年也多有行走,并无不便,尽可放心。”
“如此甚好。这结界是?还有小曦姑娘的病……”
“这些回头跟你说,可吃饱了?”一屋子人声嘈杂,瞳的忍耐到了极限,起身拉上秦炀便向外走,“记得下午在客栈集合,我还有些东西要买,先走了。”
“哎?”瞪大眼看着两人走出门去,谢衣无语地转向自家兄弟,又被塞了一个包子后,他摇摇头将这些事抛到天边,继续开心地吃了起来。
*
“总觉得先生你们虽是神裔之族,却似乎经历过什么劫难,更有这断魂草肆虐……”秦炀双手枕在脑后,看够了天上的白云与飞鸟,撇头去瞧一旁的瞳。
两人躲到了城郊的海滩上,一个躺着晒太阳,一个靠坐在椰子树荫里闭目养神,
冬日上午晴光正好,气氛一时安谧下来。听到秦炀的提问,瞳睁开眼懒懒看过去,随手拽着他腰间的毛球玩弄起来。
“事情很长,倒不知从何说起……罢了,总要在回去之前和你讲明白,就今天吧,细心听着。”
“我烈山部自女娲补天之时自请相助,便被神农神上引入流月城,借五彩石、一滴神血与所留矩木树种为生,高居北疆之上。天帝伏羲怕有天机泄露,造出一个结界在流月城外,外物不得进,里面的人也不得出。而神农神上中途离开,到现在不知所踪,如此我族虽相安无事,却也数千载不得与外界互通。
“未料百年前一日,谢衣研习偃术之时,调用五彩石之力,将结界炸出一个缺口。我们开始与下界有所往来,人力物力也渐渐兴旺。谁知劫祸难逃,魔界心魔砺罂窥得结界破口,便借由古镜潜入流月,因城内浊气稀薄不似下界难以存活,有利可图,便执意留在城内。大祭司与我等高阶祭司驱赶几次,它实力强横,硬拼不过便躲了起来。
“我天生有卜算预知之能,每每察觉到预兆,便能早做防范,谁知……出了一些事,我能力大损,未料砺罂联合几名高阶祭司发动了一场叛乱,城主沧溟遇袭,现在还在矩木内治疗昏迷不醒,大祭司的妹妹受了波及,遗下病症至今。”
“原来是这样,那心魔实在可恶,愿城主和小曦姑娘早日康复,”秦炀撑地坐起,为瞳取下发丝上的大颗沙粒,“心魔的魔气,矩木枝……断魂草?”
“不错,断魂草正是那次叛乱中砺罂取走的矩木枝,”瞳眯起眼靠上身后的人,“心魔并无实体,因此不可在人界久留,但有了神木便可有所凭依。砺罂本是打算偷取矩木树种,却因沧溟城主拼死护卫而未能得手,只带出了一小部分矩木枝干。他到了下界,投下魔气熏染过的断魂草吸取人间七情,大概是想壮大实力,再谋取树种,以求留在下界逍遥享乐。”
“你们有所察觉,便一直在各地拦阻,只是这百余年来都未曾除去心魔,这次如此决绝,可是已经有了彻底解决之法?”
“正是。”
瞳自怀中取出一株断魂草,矩木细碎的枝叶被魔气包裹着,他巧妙地使出灵力,只破坏了矩木本体,下一瞬,上面萦绕的黑雾也随之消散。
“那些断魂草经由魔气熏染,虽能蛊惑人心吸食七情,却也很容易被破坏掉,而枝叶被毁,魔气自然就会散去。这一百年来,族人一边在各地寻找销毁散落的断魂草,一边研习彻底杀死心魔的方法。
“终于时机已到,谢家兄弟查到了昭明神剑的传说,又巧合认识了乐无异,也结识了那名唤作阿阮的少女,她正是昭明剑心碎裂所化之灵。如今我经历机缘,能力已完全恢复,昭明神剑也已经完整,自可斩断一切灵力流动。前些日子大祭司下令,彻底消除下界所有遗留断魂草,让砺罂再无栖身之地,将它引入圈套,彻底斩杀。”
“光是听先生在这里说,我就已觉得十分艰险,不知真到决战之时,又是何种光景,”秦炀叹口气,“不过身为天罡,为了保护百姓安宁,就应当有浴血的觉悟。更何况……”他微微侧头,看向瞳未被眼罩覆盖的那只眼睛,“有先生在,自不会让我有失,我也答应要保护你,诺出必守,言出必践,先生说是么?”
瞳发出愉悦的轻哼声,只是一会儿又微微皱起眉,转头似乎想再对秦炀说些什么。思忖半晌,终是在秦炀询问的眼神中摇了摇头,闭目靠了回去。
两人在这一方小天地偷得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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