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早知道真这么灵验,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他玩笑般抱怨几句,又思索着自己昏过去后战况将会如何。先生是否伤心?这个……不敢去想。不过大概会很生气,明明不止一次承诺过保重自己,甚至才说道相伴长生……
是他违约在先,但他并不后悔,如果场景重现,必然还会是这样。
远处四散的影子仍然在蒿草中缓缓地游荡,秦炀看了一会儿,只觉无聊得快要发疯,大概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成其中一员……他探到腰间,摸到那个自收回后便一直带着、有些陈旧的毛球挂饰,把玩着思索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能一再地不守诺言,说是在树下等,就一直等下去便是。
“时间长些也好,至少还能想想见了面,怎么给先生道歉。”他又苦中作乐嘟囔两声,靠得累了,放低重心准备坐下休息会儿。
“哦?那不知待了这么久,秦百将想出了什么好说辞?”
“……先生?!你……”听到这一抹熟悉的清冷声音,秦炀一个打滑,四仰八叉地跌坐到了地上。树后转出一个人影,穿着那件让他十分惊艳的祭司服饰,左眼随意扣着眼罩,只是整体有些脏污散乱。就这么静静对视片刻,秦炀心虚地移开了目光,瞳顺着他向自己身上看去,拎起那篇溅了几滴暗红血迹的衣角,挑眉开口:
“怎么,秦百将是对自己吐的血感兴趣?这可真是遗憾,我敢保证,今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不如把这块布保留起来做个纪念,也让某人把这教训记得更清楚些。”
“……先生怎么来了这里,难道是战中出了什么差错?以你之能怎会……心魔它……”
“我斩碎了它的魔核,用禁术灵火将它一寸寸烧成了灰,”瞳露出一个无害的浅笑,只是□□在外的那只眼里闪过一丝光,成功让秦炀打了个寒战,“在我面前伤害我爱的人,这样难道不是便宜了它?只是我有些着急过来接你,也就只好如此。”
“先生没事就好,”秦炀放下心,随即反应过来,“接我?如何可能……我都已经到了这里。”
他站起身伸手去碰瞳的肩头,意料之中地穿了过去,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瞳开口打断:
“笑话,我的人,怎么能随便就死。神农所传有秘法,以魂为契,可让两个人共享寿命,生死相随,神魂交融永生永世不可分。”
“我一意孤行用了这法子,害得你无路可选,只能和我几百年绑在一起,哦,或许下辈子还是,”他又冷下表情,习惯性扬起了下颔,“秦百将可是对此有异议?可惜只能驳回,这是对你背信弃义的惩罚,好好受着罢。”
“先生……”
“还磨蹭什么,这只是小惩,且看以后。走,回去了。”
眼前负手而立等得不耐烦的人,一如十二年前暗巷里那般模样,秦炀有一瞬的恍惚,随即慢慢笑起来,虚握住他向自己伸出的手。
顺着忘川河,穿过依然漫天飞舞的灵魂碎片,陪在他的身边,回去那个让人心安的地方。
*
长安城偏僻小巷中的书馆,在黄昏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敢问此间主人可在?”蓝白长袍的青年大冬天依然缓缓摇着扇,踏进庭院半晌仍是无人相迎,只好出声询问,“在下越星奕,日前从乐无异小少爷口中得知主人家种种异事,让人十分向往,加之职责所在,有意与主人家畅谈一番,交个朋友。”
又等了一会儿,院子里还是没有回应,他欲再开口,终于被一道带着十足冷意的声音打断:
“不知公子想交的是什么样的朋友,我品性粗鄙,只想把午后好睡之时扰人美梦的家伙打出门去,公子好走,不送。”
廊下现出两个身形,出声之人散着一袭银发,左眼带着眼罩,俊美的脸上一片冷凝,着青衣负手立在前;另一人剑眉星目,周身凛然正气,只随意披了件红袍,快步追了过来,将一件披风覆在前面的人身上。
“先生伤还没好,快些回去休息,”细细按好衣角,他转头微微一笑,向越星奕抱拳行礼,“这位公子,抱歉,家中有事现下不宜接待客人,还请改日再来。”
“这,我是龙星商会之人,不知……”
“秦百将,秦百将!”说了半句的话再度被打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气喘吁吁赶来,眼神湿漉漉哀怨地看着穿红袍子的人,“给,你的外衣。哼,你也伤着不注意,还在这里说先生,你们两个都快点回去躺下!”
“咳,十二……”
“十二你把这里处理好,走了,我们回去。”
瞳不由分说拉过又无奈裹了一层的秦炀,将院里烂摊子抛在身后,向两人卧室走去。
“再歇片刻。今晚的元宵灯会,我们早些出门,还能多逛一会儿。”
“先生你啊……动用血瞳在先,妄施秘术在后,耗费甚多,虽在流月城治疗了一段时日,还是多休养才是,灯会什么的,还是别……”
“嗯?”
“……好吧,但是不可久逛,夜里风凉,早些回来。”
“好。”
两个人转过回廊,不见了身影。
初晗·完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外一则·会饮
外一则·会饮
【此番外又别名“在长安举行的百草谷·书馆厨房总领事与流月城·自学成材(炸)厨房小能手的绝世之战”。
以及他们身后强有力的援(猪)助(队)者(友)们和乱吃飞醋的男人。】
*
“厨、艺、大、赛,”被糊里糊涂拉来琅函馆的夏夷则看着小院子门口拉起的红色大条幅,停顿了半晌,转过头去问身边满脸赔笑的蓝衣少年,“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就是……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乐无异挠挠头,“谢偃师父通知我的,好像是前些日子立春时,瞳先生给流月城发信特意炫耀秦师兄做的春饼。似乎他之前就总是在信里说这些吃食相关的东西,日积月累谢衣师父被嘲讽得忍不住爆发了,干脆提议比试一场,唔,厨艺。”
“……”夏夷则默默地捂起了脸。
“唉夷则你不要这样,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共患难的知己!所谓贫道要死道友不可不死……不是,那个,反正我们只是来做评委,师父做的东西不用多吃,秦师兄还是很可靠的……哎呀,师父!疼疼疼!”
“爱徒,你刚才说什么?”谢衣阴恻恻地从背后冒出,揪住了乐无异的耳朵,“春天的风好大呀,我没听清楚呢……”
“师,师父,求您先放手,哎呦!”乐无异从谢衣手中脱身,慌忙躲到后面笑盈盈的谢偃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师父您刚才确实听错了,我说的是您厨艺举世无双,上可补天,下可裂地!秦师兄是我教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他和您一比根本不够看,这次的魁首非您莫属!”
“这还差不多,”谢衣一脸得意,“就知道爱徒你有一双明辨是非的慧眼,不过谢某惭愧,虽然厨艺也不错,却自认不是流月城最顶尖的。所以这次来比赛的——”他夸张地比了个手势,指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当当!就是你初七师父!”
“……”乐无异石化、风干,最后被依然笑眯眯的谢偃交给夏夷则拖去屋里休息了。
“胡闹也得有个限度,”瞳从廊下转出来,扫了谢衣一眼,轻哼出声,“我又不曾有半句虚言,你的手艺,难道有人愿意尝试?初七也就比你强些,若不是阿夜有意下界游玩,顺带小聚一番……罢了,真刀真枪比一次,有了结果你也安生些。”
谢衣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初七已走到近前,微微露出颇为无奈的表情。身后跟着的是沈夜,居于高位的紫微祭司褪去了繁重的服饰,只着一件简单黑袍,表情温和而放松。
“这臭小子闹得实在无法无天,阿偃都弹压不住,瞳,此番还是要劳烦你了。心魔已除,沧溟的伤也差不多大好,我得空和初七出来走走。聚完这一回,就把他留在长安丢给徒孙异吧。”
瞳眯起眼点头表示同意,正要对谢衣说点什么,被门口传来的响动打断。
“先生,我们回来了,”秦炀带着十二,大包小包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手上提的、身后背的,俱是品种齐全花样繁多的食材,“这些可够?想来也就做些家常菜,买的都是常见的东西,若有不妥另说便是。”
“尽够了,倒是……你腿上这个,是怎么回事?”瞳目光下移,看向抱着秦炀大腿不放,对他呲着一口白牙的银色小狐,“不是说都是些常见的食材?狐狸似乎还比较珍惜啊……”
“咳……到酒楼采买的时候恰巧被看到,跟了一路,叫着嚷着要来,就只好如此了,”秦炀将食材卸下,摸摸阿紫竖起的毛绒绒狐耳,似乎觉得手感太好,又多揉了几下,“它心性尚幼,只是贪嘴罢了,况且自酒楼一事后也许久未见,先生莫要在意。”
话音未落,小狐狸却炸了毛:“谁说小爷贪嘴,你们这比赛难道不需要裁判?小爷只是来顺道友情帮忙罢了!喂,银头发的,上次你还说欢迎来做客,眼神这么凶恶是要做甚?”
“哟,好可爱的小狐狸,你说他是要做甚?有胆子扒在人心肝腿上还不下来,当心一会儿真被煮了,”谢衣看到阿紫两眼便放光,上前把它强行剥下,抱着也进了厨房,“来来,一起布置场地,等我们兄弟修成了通天彻地的大厨师,就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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