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啊!”平素笑,和宝辰一起走到热闹的云楼大门跟前时,却眯起了双眼,素来温和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别样的精茫,无人看到。
这云楼在京城开业早已十年有余,然而开始有名气,却是在六年前。
这六年来,云楼的生意慢慢从良国京城遍布到了整个金樽大陆,特别是南平国,几乎每个郡都有云楼的分店。也因此,才有了宝辰口中的这一句“金樽美酒在云楼”。
“诶!等等爷啊!”后面从腹痛中恢复过来的宗政绵德忙撒腿奔了上来,他将手搭在了宝辰的肩膀上,道:“这云楼可是烧银子的地方啊,上等酒在这里,一杯就是一张百两银票啊,宝儿请客,那爷得好好奢侈一把!”
听着宗政绵德口中喊的“宝儿”两字,平素不悦地皱了皱眉,再看那只放在宝辰肩膀上的爪子,他很有一种剁掉它的冲动!
“你也太自觉了,爷什么时候说过请你?”宝辰挑眉,阴恻恻一笑道。
“别介啊,太小气可不行,会娶不到娘子的!”宗政绵德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用力说道。
“脑子有坑的女人……”宝辰觉得自己脸部的肌肉有点酸痛,憋出了这句话后,就带着两人走进了高朋满座的云楼。
“……你才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和宝辰一样,宗政绵德也最忌讳别人说他像女人,这要是别人,他直接拿刀给抹脖子了,可这话是宝辰说的,他就只有跳脚的份了。
店小二训练有素,一见摄政王的小世子带着二皇子殿下还有一个长得气宇轩昂的背剑男人进门,忙弯着腰,扬着谄媚却不令人厌恶的笑容小跑着过去,道:“小的见过三位爷,世子大人,您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呦,爷来不来,还要向你小子报备?”宝辰开玩笑地说道。
店小二忙诚惶诚恐地回答:“当然不是,小的哪敢啊,这不是咱们老板娘想念爷,想得紧嘛!”京城的云楼是整个大陆的总店,大家都知道,云楼的老板娘和宝辰素来交好。
“这话要是让云姨听到了,准扒了你的皮!”宝辰哈哈笑,却听前方传来了一道柔美的女音。
“我现在就想扒了他的皮!”来人是个三十好几的女人,长得风姿卓绝,一双媚眼勾人心魄,她笑着提裙走来,留下一路的香风,正是云楼老板娘,云飞雪。
将店小二遣下去后,云姨走到了宝辰身边,对着宗政绵德简单地行了个礼,然后说道:“今天来我这倒是早,平日里这个时候,你不是还要去‘钱来赌坊’逛逛?”
“这不是正好碰上了我的朋友嘛!给你介绍啊,这人叫平素,从小就是爷的好哥儿们!”宝辰一巴掌拍向了平素的后背,特响亮,可见力道有多重,不过平素却不动如山,只是憨厚地笑着。
云飞雪看了平素一会儿,勾唇一笑,用青葱的手指捻起一束乌发,道:“不愧是新科武状元,功夫不错啊。”
“武状元?”宝辰一听,没有立马明白过来,等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忽而瞪大了眼睛,踮起脚尖就拧住了平素的耳朵,阴森道:“臭小子,原来你就是今年的武状元?你竟然瞒着我!”
“没有没有!”耳朵被扯得很疼,平素却不敢反抗,只是摆着双手慌忙解释:“我这不是没有机会和你说嘛,宝辰别气别气,我错了。”
平素委委屈屈求饶的模样,让宝辰想起了当年的那个黑小子,他是平素,也是小柱子,和当年一样,一心一意地为着他宗政宝辰鞍前马后,看不得自己一点不高兴。
这么想着,宝辰的眼眶微微有些酸痛,他松开了手,狠狠眨了眨眼睛,然后特意粗声粗气道:“好吧,原谅你了。”他变扭地转头,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原谅的很勉强。
“那宝辰不生气了?”平素小心地看着宝辰的脸,生怕他还在生气。
“不气了!”宝辰咬着这三个字,吼了平素一顿,看他依然在傻呵呵地笑,顿时没有了办法,只得让云飞雪带着他们上了三楼的包厢。
云楼分三层,一楼堂食,二楼雅座,三楼包厢。
宝辰让云飞雪拿来了三坛云楼的镇楼美酒--将军归,然后胡天海底地聊了起来,一直聊到了日头偏西,傍晚将至才停口。这段时间里,多半是宝辰是那边兴高采烈地讲,而宗政绵德和平素一直在听,时不时地点头或者摇头。
结束的时候,宝辰说要和云飞雪聊一会儿就去了另一边的厢房,宗政绵德和平素则是留下来继续喝酒。
入冬后的白日就短了,夕阳偏西得很快,淡淡阳光下,行人匆匆,有回家的,也有出门逛夜市的。
路边的嘈杂比白日小了不少,两个同岁的少年坐在窗口,一个低头就着手在喝酒,另一个把玩着腰间的缎带。
“平状元,皇上和摄政王都很看好你。”沉默了一会儿,宗政绵德开了口,其实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平素的身份,只是一直没说。
平素看了宗政绵德一眼,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酒,便没再抬头,似乎在回味着舌尖的辛辣。
宗政绵德见此也不在意,毕竟,这种问题的确不好回答。他继续道:“不管宝辰是什么身份,这良国的天下,总是只能由一个人做主的。你,将会是谁那边的人呢?”他直言不讳,妖娆的眼中埋藏着锋利的暗茫。前几年的军营生活,给这个有些妖艳的少年平添了几分凌厉。
平素举着酒杯,晃悠着其中的清酒,鼻尖都是怡人的酒香,他看着窗下的灯红酒绿,淡笑道:“我父亲平副将是摄政王的手下,那我这个做儿子的,您说会是哪边的人呢?”
“打定注意了?你倒是不摇摆啊。”宗政绵德不介意平素的回答,这人向着皇上也好,向着摄政王也好,甚至向着礼亲王,和亲王都好,与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干系,他只是有些不爽,为什么这个男人做决定做得这么爽快,而他自己,却徘徊了六年都定不下来。
“因为宝辰。”是的,因为宝辰。平素没有把话说完整,他真正的意思是,宝辰要他为谁做事,他便为谁。这辈子,他总是栽在那个少年手中,逃不走,也不想逃走了。
闻言,宗政绵德皱了皱眉,张口欲言,却终是没有再出声。
宗政绵德知道,自己对宝辰的感情,如今已越来越明晰,不再是童年时的不自觉亲近,而是那种越来越明显的独占欲,想对他好,不想他受伤,还想将他拉到自己的羽翼下保护起来。特别是在军营生活的那两年,每每对着教场上的篝火,他总能从那跳跃的火焰中看到宝辰的笑脸。
然而--
宝辰却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同为男性,他该如何对他呢?
另一边的厢房里,宝辰却是一改在众人面前的纨绔不着调的劲儿,面容严肃地稳坐在太师椅上,云飞雪也恭恭敬敬地侧立在一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殿下,南平的商业,已经在掌控之中,朝中不少官员也被我等拉拢,下一步,殿下打算如何?”一个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宝辰的跟前,语带虔诚。
六年前,宝辰找到了云飞雪,告诉了她自己是皇甫宸的转世,并且将足够的证据摆了出来。虽然这个事实很荒谬,但在铁证面前,云飞雪也不得不相信。而且,云飞雪与前世的宝辰相处过多年,她在后来的日子里也确定了他的身份。
当那些流落在外,又忠心于宝辰的人知道,他们的皇太子并没有真正死亡,只是有幸转世重生罢了,个个都喜不自禁,他们知道,不久的将来,南平将重新回到他们的主子手里!只有他们的主子,才能真正带领南平走向无上辉煌!
在六年前宝辰收回来的势力,只是他在民间遗留的一点小力量罢了,根本不足以立刻拿下南平,所以他选择了隐忍与蛰伏。如今六年过去,小力量汇聚成了大势力,他知道,复仇的序曲将要开始,所有害了他父皇的人,都要被他亲手送下地狱!
“本宫自有主意,你们先退下。”听完了属下的报告,宝辰想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所有人都从暗门退了出去,只有云飞雪留了下来,她看了面色阴晴不定的宝辰一眼,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没事儿吧?”这时候的云楼老板娘,没有一丝在外人面前的潇洒和自如,她忠心于宝辰,同时也敬畏着这个曾经可以在谈笑间夺人性命的南平皇太子。
“没事。”宝辰吸口气,摇了摇头,他笑着说了话,却更像是自言自语:“我怎么会有事呢,父皇的仇,我一定会报,一定……”他狠狠地咬牙,告诉自己不许变脆弱,不许心软。敢加害他的父皇,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和同胞兄弟!
云飞雪张了张口,暗暗地叹了口气,有谁知道,这六年来,她的主子活得有多煎熬。皇后啊皇后,您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主子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杀了亲生儿子,又联合外人杀了先皇,只为了让你的小儿子登上皇位,这真的值得吗?
走出厢房的时候,宝辰的笑容不减,他推开房门,朝着里面安静喝酒的两人道:“平素,二哥,我们回家吧!”
宗政绵德前几年都在边疆的军营中历练,回京也有一年多了,如今虽已十六,但因为他的母亲庆太妃不舍得,所以一直没有出宫建府。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他要快马加鞭地赶着在宫门落匙前回宫呢。
至于平素,自然是被宝辰邀请去了家里住。
还没到家,何湘就已经站在门口观望了,见到了宝辰的身影,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火急火燎地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下午是去哪里了!你忘记昨晚王爷说今天下午的时候要和你一起去游湖了吗?!”看着宝辰的表情,何湘就知道,这货准是忘记了。
宝辰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有这事!可他给忘记了啊!咽了咽口水,他虚弱地问道:“那父王为什么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那我不就回来了嘛……”
“王爷什么性子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