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王钻入草丛,一溜烟竟没了影儿。
春风回过头,这才瞧见云暮笙,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哥?”
说着急忙去扒拉草丛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行不行,先别跑。在给我哥……”
结果云暮笙脸色一沉,上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腕
“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知道这后山有多危险吗!知道那蛇是蛇王吗!一整天不见踪影你想做什么!”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春风措手不及,云暮笙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他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并不说话。垂着脑袋掀起眼皮丧眉搭眼儿的望了一眼云暮笙。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云暮笙心软了一些,脸上却依旧绷着,
“走了,回云剑山庄。”
说着很自然地牵着他准备回去。
春风却挣开了他的手,瘪嘴小声说道,
“现在还不能回去。”
云暮笙脸色更黑,看着春风。
谷风见势不对,也跟着劝春风,
“莫少爷,你就跟少庄主回去吧。今天找不着你,少庄主都急死了。”
春风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谷风又劝,
“这天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不如明天再来。到时候带上些庄里的人手,也好有些照应。”
春风还是咬着嘴不说话。
云暮笙有些怒,
“你既愿意在这深山老林里呆着,我也不拦你。”
一拂袖子,“谷风,我们走。”
愤然离去。
春风委屈看着云暮笙离开的背影,啪嗒啪嗒嘴,险些哭出来。
又瘪嘴坐回原地,轻轻撩起裤腿,青绿色的草药汁液混着血渗入衣料里。
他重新又上了一次草药,疼得呲牙咧嘴的,呜呜的像是哭声。
春风好胜,云暮笙知道。不好好磨磨他的锐气,心智不成熟的他以后必然在江湖无法立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怒什么。也许是怒春风竟然不听话了,也许是怒他好胜到不顾自己安危……
可是一想到春风那张委屈又可怜的脸,云暮笙又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
“谷风,你先回去吧。”
说着又转身朝春风的方向回去。
这臭小子,怎得就把他捡回来了,从小便不让人省心。
回到山洞,便看见春风磕磕巴巴为自己小腿上药。或许是疼得,眼里闪着泪光的样子格外可怜。
他心疼得不行,却依旧绷着脸,
“这下好了,受伤了才满意。”
云暮笙的突然出现让春风手一抖,一下子将手中的草药全敷在了伤口处。
顿时疼得一下子便把眼泪逼了出来,春风像是疼狠了一般,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云暮笙的心都被他哭得揪成了一团,依旧面无表情地蹲下来看着他,
“以后还听不听话了。”
春风顺手便抱住了云暮笙的胳膊,一边哭一边呜呜地摇头,好不可怜。
“自己还乱不乱跑了。”
春风摇头,哭得更为大声。
云暮笙不知该怎么办了,春风向来很少哭,他安慰地更少,只能生硬地说,
“不许哭了,等会把山里的狼引来了。”
回应他的只是春风的悲恸嚎啕,仿佛被触及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春风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云暮笙只能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轻抚着他的后背,声音放软
“好了别哭了,哭哭啼啼哪像个男人。”
轻缓的安抚似乎起了作用,春风的哭声慢慢小了,变成了一抽一搭的抽噎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云暮笙,口齿不清地说道,
“哥……别再扔下我了。”
云暮笙心头一震,顿时五味成杂。这不是春风第一次这样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终究是脆弱的,他当年用一句“被卖掉”断了春风的念想,却不想让这个少年深深的害怕起来,害怕被卖掉,害怕被抛弃。
春风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微微发抖,云暮笙离开的背影一如当年他决绝地告诉自己,莫春风,从此依旧我便是你的主子。
他极力地闯祸撒痴,云暮笙也极力地包容他,他极力地告诉自己他们是亲人,不是主仆。
可是他终究是被买来的,云暮笙只要一转身,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弃他。
他紧紧地抱住云暮笙的胳膊,他不想被眼前的男人抛弃。
那人摸着他的头,轻轻地安抚他。
那颗十分难过且不安的心就这样平稳下来。
“不会,不会丢掉你的。”
他听见他这么说。
少年脸上挂着泪痕,咯咯地笑了。
☆、第四十七章
“走了,回去了。”
破涕为笑的少年刚想起身,却突然嘶地吸了一口气,软在了云暮笙身上。
“怎么了?”
春风指了指受伤的腿“麻了。”
云暮笙心疼,“怎么受的伤。”
“刚刚那蛇咬的。”春风撇嘴,颇为不爽的模样。
扶着春风的手一抖,“那是蛇王,你被咬了还没事儿?”
春风煞有介事地瞪着眼睛,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了!没瞧见腿都麻了吗!”
云暮笙叹口气,心说眼前之人怕是个怪胎,
“被蛇王咬了才腿麻一麻,算你小子命大。”
春风吭嗤吭嗤地耸耸鼻子,十分不屑的模样
“毒太岁都没把我弄死,这蛇王算什么。”
云暮笙轻笑,蹲下身背他,“这么晚了,回云剑山庄了。”
“等等。”春风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蛇毒的瓷瓶,又看似随意地扯下一把草药,嚼吧嚼吧弄碎了,放在毒液里面浸了浸。递到云暮笙面前
“哥,你先把它吃了。”
云暮笙看着眼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能克枯萤莲的东西。”春风挑眉,眉宇之间有得意之色,“虽然也只能暂时压制,不过这别人能弄出来的东西,我莫春风必定不输于他。”
云暮笙不疑有他,接过草药咽了下去。
这东西味道实在难受,就连云暮笙,吞咽时也皱了皱眉头。
春风得意地向云暮笙夸耀,
“那郎中的要虽能压制一时,可若是枯萤莲复发,毒性会更加严重。这蛇毒神奇,虽不能完全清除,却能让它进入长时间的休眠。”
云暮笙背起春风,“你偷偷上山就是为了取这毒蛇。”
“不是,我是来找枯萤莲的。”春风抱住云暮笙的脖子,“我迷路了,结果被这蛇咬了一口,结果发现枯萤莲被压制住了。”
“所以你就取了它的毒?”
春风想了想,“也不全是,它咬了我一口,我怎么着也得在它身上取点儿东西吧。”
云暮笙哭笑不得。
春风靠在云暮笙的肩膀上,撒娇一般磨蹭着,
“哥,先别回去好不好。”
“不成,都这么晚了。”
春风在他颈窝里磨蹭个不停,“哥,你就带我去你上次去过的地方看看嘛。”
云暮笙抿抿嘴,“不行。”
春风也倔了起来,
“那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去找。”
云暮笙依旧背着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刚刚有人抱着我的胳膊边哭边叫我不要抛弃他,衣袖现在还是湿的。”
春风的脸蹭地一下变红了个透,忙捂住云暮笙的嘴,无赖一般地装糊涂
“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云暮笙窃笑,臭小子还知道好面子了。
春风两条腿甩来甩去不安分,在云暮笙耳边嚷嚷着
“我要去找枯萤莲!我要去找枯萤莲!我要去……”
“闭嘴!”云暮笙被吵得烦了,轻声呵斥一句。
春风能从这些细微的语气中辨别云暮笙是否真的生气了,他停了一会儿,又扯着嗓子叫嚷
“我要去找枯萤莲!我要去找枯萤莲!”
云暮笙沉默了,任由春风叫去,等他自己叨叨烦了便会闭嘴。
没想到春风却对这枯萤莲异常执着,一直叫叫嚷嚷的,腿还不安分地乱蹬一气。
沉默许久的云暮笙终于开了口,“你真的想去?”
春风重重地点了头,“当然!”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欠你的。”
脚下的方向悄然改变,是那片熟悉的四季都会开花的花林。
第八棵桃树在花林的中央,是棵很茂盛的桃树,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独它开得最美。
如下雨一般纷纷洒洒,恍若被包围在一片淡色温暖的世界里,在飞舞之间让人怦然心动。
春风是不知道的,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花上,除了挑水来过后山,他很少踏足这里。
他知道这里的花很美,可那种概括想像又怎么比得上身临其境的美好。
云暮笙将背上的春风放下来,
“就是这里了。”
春风打量着那棵桃树,
“莫邪之墓?”
嘴里喃喃念叨,“怎么有人竟用桃花树做墓?”
然后转头看向云暮笙,“哥你认识他?莫邪是谁?”
春风仿佛从云暮笙的眼里看到了遥远,他看着自己,又像看着那棵树,他对自己说,
“他也是你哥。”
春风不解,“你才是我哥。”
“不不不。”云暮笙笑了,那笑容让春风有些陌生,“他姓莫。”
春风皱了皱眉,“那他应该叫莫惊雨。”
莫惊雨,当年牵着他手的亲哥哥。
那个将他卖给了云暮笙,而后摔下悬崖的亲哥哥。
是死了么?或者还有别人?
云暮笙不说话了,只用一种你不明白的眼神看着春风。
他比春风大了七岁,很多东西,春风的确是不明白的。
这种眼神让春风心烦意乱,他转移了注意力,
“那枯萤莲在哪儿?”
云暮笙摇摇头,
“应该这就在这儿吧。我睡着了,不知道。”
春风四处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有些失望地叹气。
“就说了找不到,枯萤莲见人就会枯萎。”
春风失落地瘪着嘴,
“可是不找到枯萤莲,解药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云暮笙揉揉他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