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楚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喝药后那么痛春风都没哭,如今却不由得落了泪。
他不想的。他闭上了眼睛。
痛苦的时候他仿佛又看见了云暮笙,对他像以往一样说,“哥、我疼。”
云暮笙却始终用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看他,一言不发。
眼泪从眼角滴到枕头上,他不知道怎么了,想让云暮笙看到自己这样痛苦的样子,对他说,
“哥、我疼……”
他会不会像往常一样担心地皱皱眉呢。
☆、第八十四章
苗寨了呆了将近两个月,春风也在痛苦地折磨中度过了两个月。
那天楚茨对他讲,“差不多再喝三四天的药就应该全好了。”
这几天喝了药后他开始吐血,一口一口的黑血里有还在跳动的种子。
吐的血越来越少,里面的种子也越来越少,楚茨得出了这个结论。
春风凑上去问他,“你的血不会还有什么副作用吧。”
楚茨眼睛一瞪,“能有什么副作用!我的血这么珍贵!给你喝你还嫌?”
春风嘿嘿一笑,讨好着安抚他,
“哪里啊。我这不是被这枯萤莲搞怕了吗。是药三分毒,更何况你那本来就是毒……”
楚茨剜着眼看他,“毒不也快把你治好了吗!你玩过的毒还少?怕什么。”
“是是是。”春风讨好的笑。
过几日后莫惊雨偶然问起,“春风身上的毒什么时候能完全解开?”
春风便一个劲儿地朝楚茨使眼色,楚茨随即明白了,正色道,
“大概还要四五天吧。”
莫惊雨皱了皱眉,“我看春风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我给他探血时也没那么黑了。”
楚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一拍桌子,厉声道,
“是我懂还是你懂?”
莫惊雨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药了,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春风喝药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虽然腥味依旧让他皱眉,但他一饮而尽。
楚茨端了碗水给他漱口,“你为什么要骗他。”
他说的是莫惊雨。
“我还有其他打算。”春风眉心微蹙,“体内的毒已经干净了,我今晚要走了。”
楚茨一惊,“你去哪里?”
春风抿了抿嘴,“我要回趟云剑山庄。”
楚茨明白似的点了点头,“那你……”
想问的话没有问出口。
春风冲他粲然一笑,“放心,我会带着糖葫芦回来看你的。”
楚茨也笑了,“那你一定要早些。”
“我哥在这里,他要留你便招待着他,他要走你也别留。”春风想了想,交代到,又添上一句,“他肯定会走的。”
楚茨只点头,“我知道。”
春风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不知为何这样郑重的道谢让楚茨有些眼眶发酸,他俩早已习惯了大眼瞪小眼。
他一把打掉春风的手,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糖葫芦。”
春风也笑,“放心,下次看你的时候给你带上一垛!”
说罢拿出一张叠起来的信纸,“我走后这个交给我哥。”
一切都交代好了。春风望着窗外的天空,他终究是有些不甘心的。
夜深露重的时候,楚茨送他出了苗寨,
“这条山路只有我们知道,不经过花明村的。你从这里走吧。出去了便直接是水路了。”
春风眼眸深深,望了楚茨一眼,随即渐渐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他要回云剑山庄找云暮笙,即使真相再残酷。
他总是抱了一点点不相信的念头的。
若是云暮笙不在云剑山庄,他便在山上等,等到他回来。
总要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真相。无论真假。
第二天的莫惊雨收到那张纸条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哥,我不甘心。我要去找他。莫春风”
莫惊雨一把将信纸捏成一团,久久太吐出一口气来,
“罢了。”
他向楚莼辞行,也不打算去追春风了,让他自己去问清楚真相吧。
也好,既然不甘心,去问一问,甘心了也好。
他打算回罗宋城,等到春风自己来找他了,再将春风阁重整旗鼓。
这些年他一直都呆在罗宋城,直到当初看见云暮笙带着春风回了一趟春风阁,他才有所行动。
春风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他先去找了花明村,因为草药全在花明村采购的原因,春风阁与花明村多年交好。甚至春风也与帮主的二女儿指腹为婚。
这些他都知道不少。
迟迟没有出现在春风面前,是因为云暮笙背后的云剑山庄太强大,他的出现无疑是蚍蜉撼大树。
只有告诉春风真相,让他自己明白。
至于那条断腿,当日摔下山崖的确是断了,直到后来花明村去了寻香派,他的断腿才算治好。
在云暮笙面前的一颠一簸,是要让他想起自己,想起莫惊雨这号人物,想起他多年有多么心酸!
当日的他算是苟延残喘。
在山下捡野果喝泉水保了性命,便一路拖着断腿回了在罗宋城的春风阁。
这其中的艰辛无人能知。
他知道没人会再去破败不堪的春风阁,如同一个乞丐一般在春风阁里面一呆便是多年。
曾真的有乞丐想要与他分一半地盘,他愤怒地将那人打跑,心下凄凉,风光无限的春风阁何时成了乞丐的居所。
可他自己,与乞丐有什么分别呢。
春风阁里有一些散落的残籍,还有滚落一地的药丸。他便在这满目疮痍遍地狼藉的春风阁里看书学医,誓要报仇雪恨。
他渐渐从旁人闲谈的口中知道了是哪些门派对春风阁动了手,知道了春风阁为何找此祸患。
时间的累积是可怕的,他知道了很多。
☆、第八十五章
既然要说,那就都说开了吧。
“你跟我来。”云暮笙起身出门。
祝玉陵依旧在门外,看见他出来后眼里带着关切,云暮笙却冲他苦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去了后山。
干将依旧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看见春风的时候发出欣喜地嚎叫。
后山的花开了,大片大片的粉红开得茂盛,带着让人迷醉其中的暗香。
他又一次来到粉红深处的墓碑。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为了寻找枯萤莲而来。
莫邪之墓。
云暮笙在墓碑前坐下,“他是你亲哥哥,但你却不知道他。”
春风站在云暮笙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到陌生。
“他从三岁便被送到云剑山庄了,因为他是个傻子。”
“那时候云剑山庄和春风阁关系还很好,说是送他来习剑,其实只是为了藏住他,为了让江湖上的人知道,春风阁出了个傻子。”
春风茫然地立在那里,听着云暮笙说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他还有个哥哥,不知道这个傻子的存在。
“他与我一同长大,云剑山庄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我却知道,他为什么被送来。”
“他其实是不傻的,只是说话慢了一点,有时候会天真一点。”
“他其实有很高的天分,云剑山庄的所有书他一看就懂,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而已。”
“但春风阁容不得他是个傻子。”
云暮笙伸手抚了抚墓碑,粉红花瓣零零落在墓土上,一片掩盖着一片。
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花瓣,与他融为一体。
“他喜欢花,这一片林子,都是我陪他一起种的。”
“花可以入药,他说不清楚,我却知道。”
“他喜欢看书,也喜欢习剑,却总是笨拙得拿不稳剑。”
“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当绝世大侠,当武林盟主。”
云暮笙笑了笑,一片花瓣落在他手上,他轻轻拂去,
“江湖上早就知道春风阁对于莫春风的传言。背下有痣,天赋异禀的莫家人,会接受《醉春风》的传承,将春风阁立于不败之地。那个人,便叫莫春风。”
“其实,他就该叫莫春风的。”
“他背后也有一颗痣的。”
“只是,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没人会在乎他的天分。”
“自视甚高的莫家人觉得丢脸,将他扔给云剑山庄后便不管他了。”
“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干将是他捡回来的,莫邪干将,他很喜欢。”
他不似往日那般寡言,只是絮絮地说着,却让春风大恸,
“他九岁夭亡的时候,正好是你被叫做莫春风的时候。”
“你吸引了江湖上所有的注意。没有人知道云剑山庄里,还有一个莫邪。”
云暮笙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说,你是不是你抢了他的。”
春风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无处可逃,局促的看着他,心头却一阵阵的颤抖。
原来,原来如此。
“没错,春风阁灭门的确是我一手造成。既然莫春风都死了,春风阁便没了发扬光大的机会。”云暮笙终于说出了,“也好让他们看清楚,你,不应该叫莫春风。”
“《醉春风》里究竟有什么,江湖上的都想要窥之一二。若他们知道其中有起死回生之术,不用云剑山庄出手,他们自然会来抢。”
“一开始我是讨厌你的。你抢走了莫邪的一切。”他的眼眸如水平静,却看得春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既然你抢走了他的,那代替他成为武林盟主也没什么不可能。”
云暮笙勾唇笑笑,“这就是我捡回你的原因。”
可是,可是后来都变了。
如祝玉陵说的那般,他舍不得了。
春风被惊得踉跄着退后一步,“原来,你都是为了他……”
“是。”云暮笙回答得毫无感情,“收留你,不仅为了他,也为了醉春风,冰棺与世隔绝,他若能起死回生,你便叫莫邪。”
云暮笙却没有说,当年的想法早在春风一点点的撒泼与任性中磨得一干二净。
在花明村的时候他还在想,去苗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