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睁着死鱼眼，就见叶小姐说出那么不靠谱的话后，表情又慢慢地变化了，茫然消失殆尽，面上带起恍然，看向主播的视线中多出了好几分惊讶。
“不对，这幅要死不活一看就很前奏的模样，应该没有那么久远……”她喃喃低语，忽然醒悟了：“你是——晋江宁？主播？！”
声音这么响亮，情绪这么饱满，没错，肯定是想起来了，那个能够充当证据的截图根本用不上啦。
主播很是欣慰地松了口气。
暂时让叶芳霭不动的僵直解除了，主播正想说出酝酿好了的台词——哎妹子！你跑啥啊等等！……妹子理我一下啊！
可是妹子还是没有理会他，她撇下望眼欲穿的主播，直扑向被无数文件报告压在下面的笔记本电脑，把碍事的东西全部往地上一推，她飞快地开机敲起了键盘，啪啪啪啪啪啪，手指简直都要快成了残影。
“……那个啥，你在找什么呀？”
歪着头在旁边望了半天，主播实在忍不住了，强行插进大得吓人的敲键盘声中。这时候叶芳霭妹子总算舍得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了——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犀利：“我的收藏，我的资料，全都没有了！”
主播：“……啥？”
在他懵逼的目光注视下，叶芳霭把椅子一转，竟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解释道：“这么说吧，从在网络上发现你的直播开始，我就一直在研究直播中出现的奇异生物，并且做了很多记录。比如说某一次闪现出来的红色狐狸，我保存下的截图都留在这个电脑里，可是，现在！没了！一点遗迹都找不到！”
失去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资料，研究狂妹子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主播张了张嘴，很想表示重点是不是不大对，你该关心的难道不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吗？！可是，妹子的气场突然强大了起来，最后主播只能默默地说了一句：“啊，也挺正常的，毕竟连你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嘛……”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叶芳霭更生气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气势汹汹地往主播跟前一站。
主播不动声色。
然后，妹子在恢复记忆后又一次正式打量主播之后，却是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略带戏谑的笑来：“真人哦，比我想象的受多了。”
“’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和穿了高跟鞋的妹子面对面站到一起，比她矮了一点点的主播面无表情，果断略过这个话题：“打住打住不说别的了。叶小姐，我应该能猜到，我来找你的大概原因吧？”
“当然！”
和聪明人交谈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叶芳霭感慨完，一句废话都没说，迅速收拾好掉落了一地的文件姐，抱起她的电脑便迈腿往外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你的实验不管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管什么管——走起！”
为了避免被吃完饭回实验室的同学撞到，叶芳霭把主播带到了一间空教室，这间教室在底层楼的走廊尽头，没课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两个人总算是可以好好地交流了。
“首先，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失去记忆的，之前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叶芳霭敲着桌子道：“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你在某次直播之后突然失踪，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哦对了，你消失之后，过了一阵，那个存在感很强的大神也不见了……”
“不用管他。”
主播忽然打断，得到了诧异的目光，但他没有解释，反倒插口问道：“你说，那个家伙存在感很强——他除了故意诱导你们，还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唔，这个……”
叶芳霭努力地回想，过了好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们最开始为了方便联系，建了一个企鹅群，那个大神也在里面，但是他平时基本都没说话，我忙着研究狐狸去了，对他的印象倒不是很深。”
不过，就在主播以为得不到什么线索的时候，叶芳霭一拍手，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扯了回来。
“想起来了，我和他有说过话。就在大家进群后，我去找他询问统计人数的事情。一开始在说什么记不清了，总之后面，我说，你好像知道得很多，难道现实认识主播吗？”
“他隔了很久都没回我，于是我又问他，不认识的话，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就这样一直追问，到晚上他终于回复了，但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的什么？”
主播皱眉道。
“他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他。他现在的样子，都是曾经的我的。”
“是不是很奇怪——嗯？”
叶芳霭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她发现，主播“一不小心”把桌子砸出了一个坑。
这么激动？
这一下来得太猛，把妹子吓了一跳，又看主播神色不对，她想了想，没再说下去。于是，因为那句话陷入沉思的主播还好没有被打扰。
——他现在的样子，都是曾经的我的。
主播心想，有病，他一直都长这个样子……啊……？
不对。
简直没完没了，他好像又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呵呵。
从叶芳霭的视角来看，主播只在最开始说了几句话，后面就全程出于深思状态——直到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站了起来，被口罩挡了大半的脸表情不明。
“太感谢了妹子，你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主播说，再次郑重地和妹子握手表示感谢，“现在我要先走一步了，麻烦你啦。”
在离开之前，主播又倒回来补了一句：“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活的九尾——就是那只红色的狐狸，保证是现场观看。”
“哦！我记住了！！！”
对于这次会盟，双方都很满意，尤其是主播。
他感觉身心都豁然开朗。
现在更加确定了，“主神”就是在躲着他，生怕他想起了某些事，并不只是为了在暗处阴他一把。
所以——
主播拎着一根自拍杆走了。
他要主动地找上门去——质问，算账，怎么说都可以。
第61章
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看就可以发现，主播的记忆绝对有问题。
最开始是刻意地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个放到一边。后来，主播还无意间发现，几百年间发生过的事情，他只对最近十几年的有印象，以前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
他记得自己曾经确实是认识过一些人的，虽然当年没和这些故人有太多的接触，但大概的记忆总该有吧？
可还是没有。
主播急匆匆地离开之后，便在大学的校门口停了一阵。他单手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打开通讯录。通讯录还是只有几个人，主播盯着迹部景吾的名字看了看，就转移了目标，略带狐疑的视线落到了景吾少年之前的名字上。
果然，不管盯着看多久，都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存在通讯录里的人的。他们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每一个电话都拨了出去，都是空号。
主播沉默了一阵，小声地骂了一句蠢，当然不止是骂他自己的。
这种感觉，就如同在真相上套了薄薄一层膜，他自己能察觉到一点端倪，但在幕后的掩饰下就是没往深处想，只有被旁人一句话点醒，才可以猛地醒悟。
而事到如今，谜团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可以说靠自己这么瞎折腾很难搞明白——所以主播压根就没打算自己瞎猜。
于是，“主神”在哪儿呢？
一般情况下，主神都待在自己的主神空间里，那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在那个地方，主神有着绝对的控制权，通常也在这里接见从各个世界挑选来的相当于手下的“轮回者”，这些轮回者通过替主神完成任务稳固世界的秩序，从而得到应得的回报。
然而，主播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不仅一个打手都没碰到，“主神”对他的态度也很微妙。
再没有猜到点什么他就是煞笔。
唔……主神空间应该怎么去呢？
法则大大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采取老办法，心里想着要去哪儿，凭空撕出一个通道。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过去，但是，也只能凭感觉碰碰运气。
校门口学生进进出出，他们都看不见，有一个身影被行人突兀地穿过，却没有半点波纹。那人抬脚跨进一个忽然出现的黑洞，很快地，连黑洞一起，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他出现在了一个奇特的空间之中。
踏入这里之前，视野中是没有光线的，可当主播的脚落了地，以着落点为中心，一周的范围都瞬间亮了起来。主播微微皱眉，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长廊，只要往前走，沿途的光就会出现，悬在墙壁上的两排灯盏一直向远处延伸，走廊的尽头似乎有淡淡的光亮。
打量了一圈，他往前走的同时，还注意到脚下的地板都有着复杂的花纹，不知道质地，可足以看出不是什么普通材料。那些亮起的灯有些破碎，有些灯罩上还蒙了灰，给人一种破败的感觉。
这就是主神空间？不应该啊，怎么……破成这样。
而且，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似的。
虽然猜测得到了一点证实，主播仍然没有放下警惕。他的脚步很快，没多久就把这长长的走廊走完，从走廊出去之后，就来到了露天的外界。忽然大放的光芒照过来，主播有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缓了缓，目光才向四周扫去。
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十分美丽的花园，中央有修建得分外精美的水池，被各种各样的花儿围绕着，花田中现出通向四面八方的小路，其中有一条大道，直直连向最前方的宫殿。不过，之所以说“曾经”，那是因为，现在主播看到的只有一片荒凉，花都枯萎了，只有一地发黄干燥的枝叶，池子里也没了水，只有其中的捧起水瓶的雕塑还屹立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