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就大兴南风,如今一个壮实的陌生汉子一上来就说什么一见如故咱们去喝酒吧,就跟现代大街上遇见一个人,对方一看见你就上来跟你说‘哎呀我看你很眼熟啊,咱们去酒吧喝酒交流交流感情吧!’,哪怕是搁在奔放的现代也实在有些孟浪了。
一旁的青竹青峰本以为自家公子定然会无视这莽夫直接走人,谁知自家公子竟然抬手回了一礼,面色淡淡却十分认真的直视着对方,言语间十分坦诚:“我家小厮已经订好了前面茶楼的雅间,不若兄台与我去那里坐坐好了。去酒肆的话,待下次好了。”
得,这是直接把下次相约的机会都拱手奉上了!
宁仲钰一听,立马欣然应下,且还打蛇上棍的询问起了下次相约的具体时间,顺便还十分讨好的表示自己如今闲赋在家,十分的有空!
青竹听着对方笑呵呵的用语气加重了“十分”二字,再瞧瞧对方此时一脸理所当然的霸占了青峰的位置抬手横臂护着公子往前走,一边还眼神灼灼跟饿狼盯上小白羊一般盯着自家公子献殷勤,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一边迁怒的瞪了一眼轻易就被那莽夫挤走的青峰。
青峰憨憨的眨眼,似乎没搞懂为什么对方瞪自己,最后想了想没想明白,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公子身后,顺便再偶尔抬手捞某个总是挤来挤去却老是被人挤得摇摇晃晃的某人。
虽然青竹青峰跟自家公子感情不错,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其他下人而言。哪怕是青竹那般喜欢唠叨的人,也十分恪尽职守,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去对公子的行为做出质疑。
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心中的最基本的观念。
等到青竹提醒时间不早,离开茶楼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对于晚上六七点就上床休息的人们来说,已经是十分晚的了。
不过这边街坊一条街外就是有名的美人湖,湖上画舫飘荡,岸边还有一溜烟下午才开门的歌舞坊,楼上楼下红袖招摇,看起来没有宵禁的京城一片繁华。
临窗而站,宁仲钰最后一叹,“也不知这繁华里有多少是虚假的蜃景。”
说完本是跟着苏宁瑜起身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自知失言,见门口扶着门框候着的青竹二人垂首而立一派没听见的模样,再看看行走间毫无停顿的苏宁瑜,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难以忽视的失落。
且不料这失落之感还没有从肺腑中化作叹息吐出来,那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人淡然转身,面上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坦白得可以称得上冒天下之大不韪。
“胜者为寇败者为王,以此换来眼前繁华的人,不过醉生梦死,禄蠹尔。”
明明是讽刺意味十足的,偏偏苏宁瑜说起来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丝毫没有怒其不争或是讽刺鄙夷的感情。色彩,甚至连一点指责不满的表情都没有,似乎对方说出来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这般的表情言语偏偏叫宁仲钰瞧得噗嗤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升腾起的忧思被一冲而散,笑得爽快的上前一揽对方比起自己略显单薄的肩膀,眼眸里都是亮光:“苏弟说得不错!不错,哈~哈~哈哈。。。。。。”
宁仲钰被人第一次这般贴近揽着“动手动脚”,却奇怪的丝毫没有反感,听着对方震得他耳朵都要震痛的大笑声,嘴角微翘,眼神柔和的随了对方又拍又揉的动作,就这般举止亲昵的下了楼,倒是叫准备着打烊的小二哥瞧得瞪了瞪眼珠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般的玉树兰芝居然被头牛给拱了。
两人一路上又是慢步而行,一路上就跟多年故交一般,似有说不完的话,青竹都纳闷儿了,怎的自己主子一会儿的功夫就这般随意平和了?
须知自己这位主子打小就是个目下无尘高风亮节的人物,平日间就跟那站在月宫中的仙人一般,对着家里亲眷尚且不及如今一半的亲昵!
“好罢,那咱们后日再聚了!”
纵使走得再慢,这条路还是有尽头,宁仲钰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了苏宅大门外,遗憾的叹了一声。
因着苏宁瑜想着明日要前往凌王府赴宴的事,两人下次一块儿喝酒的时间只能推到后日。不过宁仲钰也知道哪怕是这样,已经是苏弟推脱了许多事务才腾出来的时间了。
苏弟三元及第,一朝进了翰林院,虽是小小编修,有点政治觉悟的人却都能看出来今上对他的重视。
转而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宁仲钰反而可耻的觉得似乎还不错,每日就去朝上点个卯,回头成天都有空闲时间盯着苏弟,对方一有空闲就能凑上去亲近亲近。。。。。。
咳,好吧,宁将军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忒小人了些,心虚的眼神飘了飘,暗暗压在心底不敢让人晓得。
两人初次相识,就这般分开了,晚上两人各自在梦中徘徊在陌生记忆中暂且不提,第二天一大早,宁将军赤…裸着上身在练武场例行习惯的练了一早上的武,最后去用早膳的时候他娘亲又领着一排托着托盘的丫鬟来了他的院子。
“儿啊,如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现如今你恐是回不了西北了,不若快快寻个合意人儿,早早的结婚生子!”
虽然心疼儿子被今上架空了兵权,宁夫人还是觉得人需得往前看,不管自己私底下哭了多少回,总归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丧气模样。
宁老夫人一挽宽袖,招了招手让丫鬟将托着的各色衣衫一一摆放在宁仲钰面前,一面柔声道:“昨儿凌王府递了帖子来,说是今儿个办个百花宴,请了许多京城小姐公子哥们,我儿不若趁此机会出去走走看看,不定能一眼就瞧个媳妇儿回来!”
宁老夫人一说完,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宁将军心头一跳,不知怎的就想起来昨儿个傍晚出门一眼就瞧上眼的苏弟,又联系母亲说的瞧个媳妇儿回来这句话,反复咀嚼琢磨,最后一笑,调侃着自我想到:一眼就瞧回来的媳妇儿,苏弟倒是十分符合母亲所言!
不过此事宁仲钰也就是自我调侃一番,倒是没真那么想,只是一听见人说媳妇儿就莫名其妙把苏宁瑜给代入了进去,且丝毫没有觉得把个男人代入进去想有什么违和感,反而心里乐呵得不行。
宁老夫人一边拎起各色衣衫在儿子身上比比划划一边絮絮叨叨,末了见自己儿子傻笑,还以为自己儿子这是想要媳妇儿了,失笑的一拍儿子宽厚肩背,道:“得,我儿想媳妇儿了?成,今儿啊,就让我来好好给我儿打扮一番,保管让咱们京城闺秀们一见我儿就魂不守舍!”
宁仲钰这才回过神来,扯开在自己胸前比划的紫色衣袍扔到桌上,又大马金刀的坐下,“母亲,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这种你吹我捧每一句真话的场合我才懒得去!”
自从挂了个护国大将军的头衔被收回了兵符,宁仲钰一点也没心思去跟那些个说句话都绵里藏针的人周旋。
当初为了边关粮饷他还能周旋其间游刃有余,如今却是没那份儿心力了。
再说,他也对那些瞪一眼就吓得嘤嘤哭泣的闺阁轿花们没兴趣。
以后要是娶不到像苏弟那样的媳妇儿,他宁愿一辈子不娶!
丝毫没觉得自己择偶标准诡异的宁仲钰岿然不动,就是不答应去那劳什子的百花宴。
宁老夫人见儿子坚持,只能叹息一声,抱怨道:“怎么就不能去了?这百花宴虽是凌王世子摆下的,可宴请的人物却十分不凡,单单是那位谪仙般的苏状元,就让老妇人我都想要去瞧瞧。。。。。。”
宁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宁仲钰唰的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宁老夫人,脸带急切的追问:“什么?苏弟也要去?”
不待宁老夫人接话,就自顾自的飞快分析道:“是了,依照苏弟的性子,既然不愿意接触太过政治性的圈子,想必在推了许多帖子之后,定然会选择凌王府这份名义上只是年轻人聚聚的单纯聚会,加之凌王府的地位,便是去了也能堵住被推拒了的那些人!”
说完,宁仲钰右手握拳一敲左手手心,唰的站起身疾步转了个圈,最后急切的回身在搁置衣衫的案桌上挑挑拣拣。
一边还在身上比划,末了还询问自个儿母亲的意见,一副急切装扮自己的模样,看得宁老夫人一愣一愣的,都还没来得及询问自己这个一向不喜文人的儿子怎的跟苏状元有了交情?
直到目送穿着一身紫金黑劲装格外骚包貌美的儿子出门,宁老夫人都还未醒过神来。
这真的还是我家儿子?
宁老夫人询问脸转头盯自己身边的老妈妈,老妈妈抹着眼泪欣慰的笑着搀扶着主子:“老夫人,公子真是长大了,晓得装扮自己博美人青睐了,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府啊,就能多口人了!”
一边同样跟随了宁老夫人几十年的老仆妇打趣道:“哪里是多一口人啊?老奴看啊,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瞧见小小主子咯!”
凌王是今上十分亲近的同胞弟弟,数年前今上登基,就封了同胞兄弟凌王,分了封地之后也允许其定居京城,属于皇室里混得不错的人了。
作为已经请封为世子的赵典殷,自然是宴贴一出八方来应的。
苏宁瑜一夜荒唐梦境,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分不清梦里门外,灌了两盏浓茶汤,这才醒了神,一番打理,踩着不早不晚的时间点来了凌王府。
作为文采斐然声动八方的苏宁瑜,本身就爱好附庸风雅自诩文人雅士的凌王世子自然推崇备至,竟是亲自跑迎到了大门口。
不过世子丝毫不觉得丢份儿,反而为着自己的聚会能请来这位玉树兰芝的人物而沾沾自喜,一面安排了仆从伺候着,一面亲自陪同苏宁瑜去了庭院里暂做歇息小聚的湖心小亭内。
此番科考盛举正是春闺,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正是春日里来百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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