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踏实,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也许不曾分离,永远也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不是情入心扉,而是情入骨髓。
『还要走吗?』丁宣缓缓地张口问道。
怒了!早已紧绷的神经因为丁宣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全爆发了。朱乐猛然地转过身,正对着丁宣。脸上那原本微微的涨红已然有些发紫。『走?我什么时候要走了?我死皮赖脸地赖在你身边,你赶我不走,你逼我也不走。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你竟然还用“还”这个字?你讲不讲理?』朱乐气得快要跳了起来,她不能抓着丁宣的衣领,劈头盖脸地给她一顿臭骂,也不能用手指狠狠地点一点丁宣的额头。她不能骂醒她,也不能点醒她。此刻,她竟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只能瞪大着双眼,气鼓鼓地瞪着丁宣那含笑的脸庞。
『气了吗?觉得我无理取闹?』
悠闲地语气。挑衅般的态度。朱乐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痛让人清醒。她庆幸她还年轻,她的心脏还能承受得住。她无语地看着丁宣,如果丁宣的目的是让她憋气,那么,她的目的此刻已经达到了。
『此刻心里很不舒服,是吧。』丁宣收回了笑容,缓缓了才又替朱乐胸前有些褶皱的衣服理了理,『当你挂牌子那一刻,我也有你如今的感觉。或许,还多了许多复杂的滋味。』
朱乐一愣。却又是拧了拧眉。丁宣是在告诉她丁宣的在乎,同时也是在告诉她丁宣她是不肯吃一点点亏的。她体会的依旧要自己再尝一回。只是,这感情的事,又怎能完全说得清?也完全算得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多了丁宣话中的那句也许吧。无论怎样,就这一刻,朱乐突然感到了一种放松,从未有过的放松。渐渐地,脸色也缓合了下来。望着丁宣,却默默地伸出了手,悄悄地将丁宣的柔胰捏在了掌中。
丁宣侧脸瞥了眼朱乐,却并未将手挣脱。『莫要以为今日之事就这样罢了,你可知我处事的方式。』
『又不完全是我的错。』朱乐嘴硬地接道。『是你逼的。』
丁宣抿了抿唇,一时间,唇色有些泛白。看着朱乐那张倔强的脸,生硬地说,『与何人学得如此有计谋了?』
『跟你学的。』朱乐接着嘴硬。只是,突然手被一甩,那掌心的温暖骤然离去。她一愣,却发现丁宣那清冷的神情变得有些愠怒。
四目对视,朱乐揣着心慌却毫不退让。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丁宣一转身,便向门的方向走去。这下,朱乐急了。慌忙跑前一步,再一次拉住丁宣的柔胰,『你去哪?』
『春姨。』丁宣没理朱乐,在门前轻轻地唤了一声。
门唰地一下被推了开来,春姨含笑地冲丁宣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递上一张纸。『马车备着呢,小姐尽早。』
丁宣点了点头,接过春姨手中的纸,却顿了一下,『春姨,别这样称呼我。叫我宣儿就好。』
春姨脸上的笑容是打从朱乐进到天香楼便没见过的。那笑是善意的笑,也是欣慰的笑。不掺杂任何多余的东西。任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心境明亮。这是一种只有从至亲脸上才能看到的笑容。
『小姐。』春姨笑着掩好了门。
房中的朱乐一头的雾水,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春姨不简单。就在朱乐晃神这一档,眼前却摊开了一张纸,手中却多了一盒朱砂做的印泥。『做……做什么?』
顺着丁宣的手指,朱乐再一次低头瞧着那张纸。蝌蚪形地文字,她一个也不识。再看看她手上那印泥,接着恍然大悟一般惊呼,『你是让我在这上面按手印?』
丁宣微微一笑,『今儿你不是挂牌子了吗?想你也听这里的姑娘与你说过,还有一纸卖身契。』
朱乐半张着口,她卖身不同于“卖身”。这丁宣应该明白,为什么还要她签这个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要反悔?』丁宣扬了扬那张卖身契。
『不。』朱乐突然想明白了,她伸手抓起丁宣手上的卖身契,一只手掌浸入印泥盒中,接着拍地一下拍在了纸上。随后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丁宣。一副说到做到的倔强神情。
似乎朱乐的反应早在丁宣的预料中。她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那一纸卖身契。挂上了面纱,回身望了一眼朱乐,『走吧。』
朱乐呆愣在原地,这没头没脑的一晚把她彻底搅糊涂了。走吧,是去哪?送她回去?
丁宣扬了扬眉,面纱内的朱唇轻启,『还愣在那儿?』
『哦。』朱乐欣喜地反应了过来,忙再一次拉住丁宣的柔胰,随她出了房。
夜。很静。经过一晚的喧嚣,吵闹。天香楼也最终沉静了下来。即使大堂内依旧灯火通明,也始终掩饰不了人心的疲惫。姑娘们都随客进了房,堂中空无一人。朱乐被丁宣拉着,默默地走到了门口。只是在她即将踏出天香楼的大门时,身后那细微的声响还是迫使她回头。
是那个替她收拾残局的女子。妆容有些狼狈,神色颇为疲倦,轻倚着栏杆,手中却端着一杯茶。她静静地望着朱乐离去的方向,含笑,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朱乐投了一眼,看见的尽是凌乱的心碎。那个女子,让朱乐有了一种无法操控命运的感觉。她想离去之前投以善意的一笑,感激地一笑,却终是没有笑出来……
第七十八节
月亮朦朦胧胧地。这个夜有些清冷。一路上,丁宣保持着沉默与朱乐面对面坐在马车上。朱乐望着丁宣的脸庞,脑中却始终挥不去为她收拾残局那名女子的笑容。人生无奈,命运也无奈,若命运的轨迹依旧按照它应有的路线行进,她又该怎么办?
不出所料地,当马儿嘶鸣,喘息的那一刻。朱乐已然猜到她被带到了哪里。那一座府邸,是她与丁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冷寒松如今的栖身之所。不过,无所谓了。朱乐想通了,无论丁宣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办。当然,除了回去。她知道,在她不可预知的生命里,她无法背叛她的感情。
踏进府里,朱乐没有看见冷寒松,想必那位神机妙算的国师大人已经歇息了。不过,当她随着丁宣转身走进庭院时,她却意外地看见了小淼的身影。小淼见到朱乐很开心,远远地便躬身作揖。朱乐笑了笑,她又看了看走在她身前丁宣那副清冷的背影,心中了然。这回,似乎没做成小白脸,倒是像被包养了。
『先在这儿住着吧。』刚一进门,丁宣便开口道。
『嗯。』朱乐点了点头,四下一瞧,却发现这房里的布置与宫中的那间房十分相似。丁宣有心了。『这里什么时候布置的?』
丁宣瞧了眼朱乐没作声,慢慢地走到一旁又燃起了几盏灯。瞬间,房中顿时亮了起来。
『宣儿,你今夜会留在这里吧?』朱乐探着头想去瞧瞧丁宣的表情。
丁宣还是没出声,却闪过了身子,避开了朱乐。朱乐微微一愣,以为丁宣要走,忙伸手一揽,怀住丁宣的腰,将她拖到自己的怀中,『你要走?』
不是?看着怀中的丁宣微微转过头来,轻蹙的眉头,有些莫名地神情。她知道,她好像误会了。
『你做什么?』丁宣语气没有不快,只是表情却有些冰冷。
『啊?呵呵。』朱乐忙缩了缩肩膀,却将丁宣抱得更紧了,脸上稍有局促的神情,『我……有点冷。』
丁宣看了看朱乐那一身单薄的衣衫,倒是没作声,也没有挣开朱乐的怀抱,就这样任朱乐抱着。
——良久
『为什么要送我走?为什么已经决定送我走我们还要发生那种事情?』
朱乐的问题,她早已忧心许久。也许她可以猜到部分原因,只是,此时还是想听丁宣亲口说。丁宣听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可是表情依旧是那般清冷。没有回答,对于这样问题,她是永远也不会说给朱乐听的。
『真不可爱。』朱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丁宣不会说,却还是问了。
『放手。』突然,丁宣冷冷说道。
『宣儿是一个不肯轻易将感情表露在外的女子,宣儿不肯轻易地说一句喜欢你,以宣儿性格,更加不会像那夜那样直白地引诱朱乐。唯一可以说得通的理由就是,宣儿不要朱乐了,却不想对不起朱乐,所以给了朱乐宣儿最重要的东西,是这样的吗?』朱乐没有松手,轻缓地语气诉说着她内心的感受。
丁宣再没有作声,只是表情却因为朱乐的话有些动容。
『其实这样的宣儿才是可爱的。』朱乐又是幽幽地吐出一句,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朱乐,你当真了解我吗?』背对着朱乐,丁宣问道。
朱乐松开了手,轻轻地扳过丁宣的身子。面对着自己,望着丁宣的眼眸,她正在等待丁宣接下来的话。
『莫要把一切想的过份美好。朱乐,于政是需要手段的,你是否想过,你或许只是一个我继承王位的牺牲品?』丁宣不想给朱乐过多的打击,只是她也不想朱乐太过于沉迷在感情中而忽略了自身。
『我管不了那么多,牺牲品也好,炮灰也罢。朱乐做了,也做的理所当然。不管宣儿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宣儿心中是有朱乐的,朱乐知道这点,就已经足够了。』看着丁宣严肃的表情,朱乐突然又笑了笑,『宣儿,你不知道,以前我总以为我总是在替你惹麻烦,什么也做不成。很头痛的,其实,如今听宣儿你这样说,我心中倒是好过了些。』
『你没为我惹麻烦,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朱乐那透彻的眼眸,这让丁宣别扭地转开了脸。
『哦?我倒底做了什么?宣儿你倒是说来听听。』朱乐笑呵呵问道。
丁宣凝视着朱乐,看着她脸上无邪的笑容,心中有些不忍。『住进西院,被人施邪,做了驸马,分散温奕的视线,引来邬尔曼,暂缓浊国边境的局势。这些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