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凹的锁骨旁,洁白的肌肤上赫然是一个赭色的不规则疤痕,隐约可以辨出是一个“深”字。
“想激我?我怎么会舍得杀死专属于我的东西?你若死了,要我怎么恨你?!”
男人的手指一路向下,移动到少年袍襟下摆,抚住他的大腿内侧。少年身上,居然除了这件黑色短袍什么也没穿。
“也许,我该在这儿也烙一个记号。”
沉默的冰山终于裂开一道缝,少年愤怒地斥道:“你这个疯子!”
成深咧嘴一笑,用手恶意地在少年身上掐了一把,观察着少年忍痛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答道:“没错,我是疯子。从爱上你的那天起,就已经疯得无可救药。”
那个声音绝不比炭火爆裂的声音更大,却还是引起了成深的警惕。他猛地回转头,浑身一颤,刷地拔出佩剑:“什么人?”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房间东北角的高个子年轻人坦然一笑:“真是让我伤心啊,梁王陛下!才隔了几个月,你就不认得我啦?不久前我们还曾并肩作战过呢!”
“林、之、安?”梁王不确定地说着对方名字,剑尖纹丝不动,“你想做什么?”
之安低声笑道:“你说呢?”话音未落,已经挥舞着两把朴刀冲上前来!
成深冷冷一笑,急退两步,从容地挥剑迎上。
刀光剑影间,只看见两人身形急速变化,速度皆是快得连他们是如何出招的都分不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呛”的一声长响,之安右手朴刀脱手而出,飞向半空。与此同时,成深的剑尖笔直斩向他的面门,被他一个激灵避开了,却还是划破了他的右臂。
“投降吧,鞣然人!”
被剑尖抵住咽喉,之安的脸上却露出了欢欣的笑容,似乎方才听到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成深有些诧异,还要说什么,却忽然间发觉自己握着剑柄的手指已经酥软无力:“这……这是怎么回事?”
之安继续笑着,缓缓推开雪亮的剑尖:“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火盆里搁了软筋散。”
“混蛋……竟敢下药……”
离火盆最近的成深已经神志不清,勉强吐出这句骂人的话后就砰然倒地。
之安气定神闲地负手而立,对着倚在床头一动不动的文诺露出最迷人的笑:“怎么样,我这招厉害不厉害?”
因为离火盆较远,文诺并没有吸入多少有毒的烟雾,只是手脚有些酸软:“是挺厉害的,连外头守卫的金牌侍卫们都被你瞒过了。”
年轻的鞣然族长很体贴地掏出铁钎,撬开了镣铐,又找来一件长衫为文诺披上:“不知道这药力能持续多久,我们快走吧。”
文诺推开他的手,咬牙努力控制着颤抖不已的双手,系上了袍带,然后抬起头,声音很冷:“我不走。”
“你有病啊你?”之安难以置信地大声嚷着,简直是气急败坏,“不走做什么?留下来等着他活活把你折腾死?这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你还没看出来吗?”
文诺倚在床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如同耳语:“那么你呢,你也疯了吗?”
年轻的鞣然人正撕了衣襟一角为自己胳膊裹伤,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什么意思?”
“你是故意的吧?连个面罩都不戴,很明显,你想将战火引向自己的部族。”文诺睁开眼睛,深黑色眸子看定之安,“为什么?”
两人对视了片刻,林头领终于屈服,长叹一声:“终究还是瞒不过你。不错,我是想惹得梁王动怒,出兵鞣然。”
文诺招招手,示意之安靠近自己,然后动作利落地将他胳膊上的伤包扎得严严实实。
之安看着那张专注平静的脸,又是一声叹息:“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梁王会对你又爱又恨了。”被对方抬眼一瞪,忙调开目光,“可是我对索阿大只有恨!我为鞣然在草原上的生存尽心竭力,他居然霸占了我的娜斯日,杀光了我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可怜我那些忠心的队员,没有死在对敌的沙场上,却死在了同族同血的大头领手里!”
“娜斯日……”文诺想起了那张圆圆的笑脸,“她没跟你一起逃出来?”
泪水顺着年轻人高挺的鼻翼流淌下来:“她死了。玉兰花一样纯洁美好的女子,被那个蠢猪般的索阿大侮辱了之后,怎么还能活下去?”
文诺咽了一下,无言以对。因为习惯于把所有伤口隐藏起来独自舔舐,看到别人的痛楚时,他想安慰,却总是不知所措。
之安转头看看文诺,一撩袍襟,竟然单膝跪了下来:“跟我走吧,就当是为了帮我。”
沉默。过了很久,文诺看看仍在昏迷中的梁王,低声问道:“你又怎能确定,我走之后,成深他一定会对鞣然动武?”
☆、第四十三章
公元二O一O年秋。
虽然整座城市都被百年不遇的世博会给整得七荤八素好似high过头的泡吧者,僵硬笑容已经固定在脸上无法褪去,但是每两年一度的国际电影节还是如期举行了。
已经被提名三次陪太子读书的钱贞治凭借票房大热的《倾城》一片,居然一举将最佳导演奖和分量最重的最佳影片奖收入囊中,这个结果令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震惊不已。
站在领奖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钱大导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下得台来,就见有个迟到的人猫着腰在第一排最东边位置上看手机,大胡子又活了过来,将奖杯随手塞到身旁梅副导手中,几步冲上去揪住那小子耳朵就往外走。
“舅舅舅舅舅…”大胡子下手不轻,小孩疼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舅舅目不斜视,直到把文诺拎出了会场,在走廊上左右看看确定没有记者摄影师跟过来,才低声喝道:“救什么救!老老实实交代,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做了什么?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没什么。”小孩满脸的无辜,看着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没什么?没什么你把手机往背后藏?”钱导眼疾手快,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就抢,却被反应奇快的文诺躲开了,只气得直跺脚,“给老子交出来!快点!”
文诺紧靠着墙,双手背在身后,不说话也不动,一对黑漆漆的眸子犟犟地望着气喘吁吁的大胡子。舅甥两人像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钱大师,您这演的哪一出呐?三娘教子?”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们后面冒了出来,把钱大师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转头看时,却是熟人:“游危?你啥时候出来的,存心吓我哪?”
游危嘴角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样子与他漂亮的脸完全不相称:“我啥时候出来不要紧,问题是记者们啥时候找到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胡子心虚地四处踅摸:“他们、他们还没来吧?”一头还不死心,劈手去夺文诺的手机,又被躲开了。
“给我。”游危挡在文诺跟前,手一伸。
“得了吧你——”
大胡子正要嘲笑游危,某人的下一个动作却差点让他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文诺乖乖地将手机交了出来,递到了希大人手中。
“你个混小子,宁愿给外人看也不让舅舅看?”
游危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孩后脑勺上挨了重重一巴掌,没有计较大胡子的气急败坏,拿起手机按了几下:“短信?谁发来的?这都说了些什么呀,莫名其妙!”
“今天没K。他说肚子饿了。我很高兴。”读完短信,游危的嘴角歪到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这谁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小孩抬头看了他澈哥一眼,又低下头去数地上的蚂蚁。
大胡子沉不住气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TM的说出来会死啊?知不知道人家差点要告你故意伤害,要不是你老舅我豁出这张老脸,亲自去姜总家赔礼道歉,这事就闹大发了!你个混小子倒好,没事人一个!我这满地鸡毛的,自己事都忙不完,还要管给你擦屁股——”
“我没撞人。”
舅舅说得口沫横飞痛心疾首,全没注意到外甥这一句平静声明。待他反应过来,文诺已经又木口木面了无表情,把个大胡子堵在原地呆如木鸡像定格画面。
游危扔掉还剩半支的烟,拿鞋底碾灭:“那你说说,谁撞的?”
文诺抱着胳膊低头不语。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东行不肯说。”
“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其实你知道是谁吧?”
两个问题同时爆出,这俩位是真的急了。文诺被两只手同时按住双肩,看看他舅舅和澈哥脸色,连忙举手投降:“我只是不想害了东行而已,反正警察也没动真格不是?”
游危吁一口气,松开手:“你呀你呀,总是什么都闷在心里,眼瞅着这脾气是改不了了。”眼珠一转,手指又揪上了小孩厚厚的耳垂,“不对!你这傻瓜,这么护着人东行,人家可是一直把你往坑里推呢!”
“啪”地一下,那只不安分地又揉又捏的手被打掉了。大胡子恶狠狠瞪着游危,很显然,他认为揪某人耳朵是做舅舅的专利。
小孩左耳都红得发亮了,却还是满脸的若无其事,千锤百炼只等闲:“东行是被人胁迫的,他答应我会改。”
游危仰天长叹:“他答应你就相信啊?你长脑袋是干什么用的,专打游戏吗?”
“一来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会好的。”
“难道………真是嗑药?”大胡子一拍自己脑门,“这些玩摇滚的孩子,怎么都这样?”
文诺咬咬下唇,没说话。
“不行!”
重重的一巴掌,正拍在文诺脑袋旁边墙壁上,把他吓一大跳,长睫毛撩起来,漆黑的眸子看定怒气冲冲的游危。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带你去找申东官!”
游危扯着小孩胳膊走出好几步,钱导才想明白其中关节,叫着:“我也去!”
“您还是留在这儿对付记者吧,钱大师。”
“咹?”
钱大师条件反射地回头,却只见空空如也的走廊,再回头已经不见了那两个年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