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洋平看着激动着不能自控的樱木，这样的动作他早就想做了，若不是为了流川他也许会做得比樱木更过激。
想着提醒樱木快过去，因为流川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樱木已经又大步地走了过去。这一次踏得重重的，似乎他想着用这样的声音叫醒床上昏迷中的人。
第十二章
“狐狸，我带你回家！我们不留在这里！”樱木快速地拨下了流川身上的氧气罩，扯下了他细长胳膊上的各种细管。
他那看似粗鲁的动作快得不让任何人干涉，只是也只有洋平没有感到惊异，也只有洋平看到了樱木动作中的温柔，就像他现在的语音一样，那样的暖、那样的软，以前从没有听到过的温柔，还有哽咽。
“我们不留在这里！这里不好！这里好冷！你也想跟天才回去，是不是？我们回到家，本天才会给你泡热茶哦，会给你做饭！你不知道吧。天才自己现在会做这些事了！”
说着，他用那一张厚厚的被单把流川失去意识的身体紧紧地裹着，不让他的身体露出一点点在外面受寒；而后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只一低身就让那一卷的柔软安然地架在了双臂间。再一次迈开了步子。
“哎，这位先生你不能这样做啊！”医生哭丧着脸，怎么这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还疯啊？洋平是不能得罪的，他是集团的太子爷吧，这个人刚才的表现……似乎更加不能管啊。
可是，流川是病人呐，虽然他随时会在几分钟之内死亡，但也不能让他被人带走吧？
这，这不合法的啊！
这个医生认得樱木是名著名的篮球明星，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的行为这样的古怪。
然而樱木却充耳不闻，他的眼睛一直就在他怀里人的身上，就算他一步步地向外走着，他的头也一直低垂着，没有移开过一点！
他的表情也很坚决，如果有人敢拦他，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吧？求救似的看向洋平，那是他带来的人，希望他可以出声制止。可是让他失望的是，洋平也只是失魂落魄般地愣在了那里，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个红发的篮球明星带走他一直就关心着的人。
有麻烦了，医生心里想着，一面掏出了电话向上面汇报。不管怎么说，先不报警。这些全是社会的名流，说不定其间有什么外人所不知的事呢。为人还是保守一点的好吧。
洋平行尸走肉般地跟在了樱木的身后，看着他怀抱着流川的背影。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吧？流川他会感受到的吧？
如果没有扔掉那一个护腕，如果没有——
流川就不会……樱木也不会……
为什么当时那样的不理智呢？流川在水中那双失神的眼睛……
天，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啊！
在樱木怀中的流川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胡涂，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境地。不过，现在包绕在他身边的温暖是那样的温暖与熟悉，暖得似乎可以驱散身体中所有的阴冷。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却确认一下这团温暖来自哪里。尽管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多，可是他还是想再多感受一下身体四周的温暖。
“…嗯……”轻轻的一声，震憾着两个人的耳膜，樱木立即停了下来，就在医院通向大门边那个大大的道路里，就在那两边干枯的树枝下。
洋平，也停了下来，同样紧张地盯着流川突然间有了微许血色的脸颊。
他的眉动了动，而后就轻轻地扬了扬。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过后，他的紧闭的双眼终于微微动了动。
樱木与洋平同样一动不动地直直观察着流川的神色。
而樱木丝毫没有觉察到重量的模样，他只是关注着流川神色的变化。
慢慢地，怀里的病人打开了眼帘，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后他就费力地支撑开了他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那里面幻化的朦胧与晶莹，一点儿也没有变呢，特别是在这雪夜里，尤其显得那样耀眼。
洋平一眨不眨地看着流川，尽管对方的眼眸中只能印下直视他人的面容。就算是转动他的目光也是那样的难，或许这一次，他真的就会消失掉吧！好好地看着他，哪怕他看不到自己，也要让这一幕永远地刻到心中！
“是…你…啊！”两个人都听到了流川淡淡的声音，很小，可是他却突然间可以说出话来了。
在看到了距离他这样近的人之后，流川的眼睛里也突然有了生机。他的嘴角也随之绽开了一丝让人心酸的微笑。
“是我，是本天才！”樱木忙忙地说着，大声的，大声地对着流川肯定着。
用着他一生之中最柔和的表情，流川定定地看着樱木，久久地看着他，看得樱木心里好害怕。
洋平，也一样。
这两个从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男人终于承认这世上还是有人会让他们有那样的感受。
“我，才想到你……”流川轻轻地说着，可是声音却小了下去，那后面的樱木可以猜到，洋平也可以。
他才想到，樱木就赶来了。他想说的是好巧吧？
“是的，我也是想到就看到了你！”樱木的声音带着哭泣。
他不想流川死，真的不想！若流川可以活下去，他可以付出一切来换这个朋友的生命。到现在心还是乱的，还是不明白流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不想失去他的心却越来越明确了！
理解地笑了笑，流川脸上那让洋平再熟悉不过的柔和与温情又回来了。在他看着樱木微笑时，在他发现到樱木那紧张而痛心的神色时；他的脸上也是同样围绕着那样淡然的幸福与快乐。
也许他要的就是那样？或许现在对于他来说是最开心的时候了吧，即使樱木没有对他说过什么，可是他眼里的东西却很容易就让人读懂的啊。樱木他不明白没有关系，只要，流川他可以借着这突然的清醒明白就行了！
相信以他对樱木的了解，他一定会知道樱木对于他，是怎么想的吧？
“狐…狐…流川！”樱木惊恐地看着流川脸上笑容的逝去，看着他那双耀着光彩的眼睛也慢慢消失掉那里面的光华。
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让他可以没有任何遗憾？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可以拉住他即将耗尽的生命？还可以做什么呢？
樱木混乱的神志中已想不到任何的方法了，他只能更加紧的搂着了流川，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感觉，脑中划过一个念头；他只能本能地凑下了唇，在流川耳边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话。
洋平知道樱木说的是什么，那原本就是他让樱木说给流川听的。
可是，眼见着流川在听到樱木的话以后所散发的惊喜气息，看着流川眼里所流动的欣然光彩，洋平还是好心痛。不管樱木说的那句话是他本意还是自己所授意，流川还是那样的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心。
能让流川真真正正幸福的人，永远也不是他水户洋平！不过，只要是流川他高兴的，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慕地，洋平看着流川脸上的神情一僵，他的眼神似乎在那一刹那清晰了起来。
接着，流川依然是看着樱木，只是那仿佛透过了樱木身体的目光没有来由地让洋平心紧了起来。流川他不应该用这样的目光看樱木的啊？
为什么会有着这样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呢？为什么会有着让人心惊的清醒呢？
刚刚在脑海中转过不好这个念头的洋平，还没有来得及再想什么办法来让流川相信他所到的景象。
洋平已看见——流川的脸黯淡了下去、灰败了下去。
“原来，还…是…我…一个人的…想……”流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只是他脸上的神情还是凝在那里。
那是‘清醒’的神情；那是看穿一切的神情；那是自嘲着让人心碎的神情；那还是绝望的神情！在他那里有着笑，可是那也是苦涩到人心痛的凄凉微笑；在他那里也有着了然于胸的淡然，可是也正是那样的淡然，同时让人心慌到想大声对他解释。
因为，流川他，他以为他刚才看到的、听到的是幻像？
不，不，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想象啊！那也不是你所想的幻像！！
洋平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撕声力竭地叫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残忍？难道让流川在最后的时光中感受一下他所渴望的东西也是那样的难？就算樱木对他所讲过的话是他一直都期望着听到的，他不相信这样容易就可以收到，可，可自己也是陪着他一起的呀，自己可以帮他证实的啊？
他以为，这轻易得到的一切都是虚幻；他以为这如此轻松就拥有都是他以往想象的一次而已……
为什么他要这样想呢？他现在得到的那句话，他现在得到的那个怀抱全是他自己用爱、用生命换回来的啊！
没有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打消掉他那样深沉而永远不会消失的爱！为什么？为什么他就相信呢？他就以为那样真实的樱木在他面前也只是水泡一样的幻影呢？
“不！枫！”洋平凄声叫着，就在流川微微垂下了他的头，就在樱木近乎呆滞的目光里，他再也无法控制心神了。
其实，其实只要做到前面几步就可以的啊，只要让流川停留在那时的感觉里，就算他离开，也是走得毫无牵挂、毫无遗憾！
为什么，自己要让樱木讲那句话呢？
不管那句话樱木说出时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可是曾逼他那样说的人是自己呵！
为什么自己又一次地要让流川不幸呢？
或许，遇上了自己才是他最大的不幸吧？如果没有爱上他，就不会有那三个月的交往，也不会让他有这后面许多的烦恼，更加不会让他死去！
最多，流川也就是会不快乐而已，最多他也只是继续看着樱木而已，难道说：一直在害他的、逼他的人，不是樱木？是自己？
“啊……”洋平捧着他的头，跌坐在了雪地上。
天空中漂扬的雪花立即温柔地撒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想掩盖住他的悲哀，也似乎想盖住那一声凄然的叫喊。
那一边的樱木静静地凝视着流川那张恬静的脸，看着那再也无法睁开的眼俭之间覆上了一小朵晶莹的雪花。
那朵花，在他的脸上，等不了多久就融化得无影无踪了，就如同不知不觉间散在他面容上的泪一样……
天空，散着冰冷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