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知更鸟!”“第一只抓住虫子的鸟!”他一回到家,就总会听到这样的欢迎语,而且他也总是努力做到第一。所以,知更鸟大摇大摆地走在老房子的草坪上,竖着耳朵听土里的蠕动声,然后挖出一条虫子,整个儿吞下去。虽然如此,其实他更喜欢吃樱桃。他百般炫耀,因为他很喜欢被别人关注。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将会被刊登在报纸上,被其他从南方归来的人看到。他其实并不需要每年一次的南方之旅,因为他很健康,有很强劲的肺。他有一个亲戚,就是留在北方过冬的,整个冬天都待在松林深处。但知更鸟不会这么做。他不想冒被做成馅饼的风险,所以每年秋天都飞到南方去,春天又回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胃口和虚荣心。而现在,春天已经开始了,他回来了。虽然浑身颤抖,但他还是决定要保持自己“早归之鸟”的名誉。
他知道去年是在哪棵树上筑的巢,而且对那里还很有感情。但他的另一半总是要求他别再像个小丑似的到处耍,要认真地筑巢。所以他决定趁另一半唠叨之前,先飞回那里看看。在四月份的这一天,一群早归的蓝鸟正跟知更鸟争奇斗艳,他却飞过果园,沿着麦金托什巷来到那棵粗糙的老苹果树跟前。去年夏天,在它那弯曲成荫的枝丫上,他的巢一直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直到现在还结实地躺在那些枝干上。可是,当知更鸟落在他的旧巢边缘时,却大吃一惊。
胡桃木小姐只要开始打扫房子,就要彻彻底底地打扫。四月份的第一场雨把她巢里的泥土打湿、弄软了,上面像糊了一层石灰似的,于是她就到处拍拍打打,把巢弄平。她在巢里那些凸出来的树枝间架上一些光滑的长枝条当作架子,她把这些架子扫干净,重新摆上樱桃和玫瑰果,这些冰冻食品是她冬天储存下来的。第三条小溪的岸边正冒出蕨类植物的嫩芽,她便把树叶做的旧床单扔掉,换上卷曲嫩芽做的软床单。最后,她还用泥土捏了一个小小的碗。等这个碗装满雨水,她就可以插上一束五月份开的鲜花,让她的巢充满春天的气息。她正忙着干活,乌鸦飞了过来。
“做得好!”乌鸦呱呱呱地叫着,往巢里观看,“我已经警告我所有的伙伴们,禁止闯入这里。除此之外,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
“没有了,谢谢你,除非你还能给我的春装提点建议。”胡桃木小姐看起来很迷人,但她一见到乌鸦那身不整齐的装扮,就立刻怒气冲冲。他惭愧地垂下头,说:“我打算下个月就洗个澡。”然后他就转身准备飞走了。但胡桃木小姐叫住了他:“学校什么时候开呀,乌鸦?我要去申请做教师的工作,之前我教会了山鸡太太怎么做棉被。”
“还开呀!”乌鸦嘲笑道,“再过两个月它就关啦。去年我飞走的时候,学校整个冬天都开放。但接下来白天会更长,天气会更炎热,玩耍的时间就要到了。”
“那我得给自己做一套运动服啦。”她说。不过这句话她只说给了自己听,因为乌鸦已经飞走了。
胡桃木小姐太需要新衣服了。自从丢了帽子以后,她的脑袋就很危险地露在外面。她的裙子已经裂成了长条碎片,外套上也有很多洞。她马上就出发去找做衣服的材料。旧的松针已经变得很脆,而新的松针却在她裁缝的时候被弄弯了。不过,她还是设法给自己做好了一身新衣裳。她收集了很多树叶,缝成一条短裙子,还用新长的绿草做成一件运动衫。做帽子的材料很难找,不过,她最后用野生的樱桃花围成了一顶大遮阳帽。她的双手柔软而敏捷地在这些材料间飞针走线。终于,她结束最后一针,把两只小小的脚滑进一双粉红色的女士便鞋里。
“它们肯定会很快被穿坏的,”她想,“不过,如果要走很久的话,我就会拿着它们。神坛上的杰克应该很快就会开始礼拜日的活动了吧?他那绿色的手正慢慢从沼泽地里冒出来,他肯定会称赞我这双粉红色的便鞋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胡桃木小姐整整一周都没有回麦金托什巷的家里。她吃又香又软的白珠果叶子,当她口渴时,就用一个旧橡子杯盛溪水喝。她的双腿露在短裙下面,看起来比去年春天更好看,颜色更深,也更胖了点。
“我觉得自己正在成长!”她想,“总之,我比以前更柔软了。”
确实,胡桃木小姐开始回家时,看起来活泼又聪明。为了保护那双女士便鞋,她用一根长草绑着它们,挂在脖子上。一路上她都能看到早春的风景,红枫树上长满了新叶,柳树变成了黄绿色,新生的小羊羔在农田上嬉戏,坦普尔山上一片绿色的景象。她来到她的树下,沿着树枝一层一层地往上荡,感到特别开心。她心想,现在这个巢比以前那个玉米棒房子漂亮多了。去年冬天,玉米棒房子在一场暴风雪的袭击下已经开裂,即便它还能再挺立一个季节,她也决定不再回那里。她边爬边想,感到十分满足。直到到了巢边,她才发现那里已经被占领了。一团羽毛拥着一个尖嘴脑袋正坐在巢里。知更鸟的妻子正卧在蛋上,而他则站在旁边一根树枝上守着,一条长长的虫子从他的嘴边垂下来,看起来很滑稽。
胡桃木小姐瞬间就被惊得哑口无言。知更鸟甩掉虫子,鼓起胸脯,张开嘴巴朝她飞过来。她立刻跳到另外一根枝丫上,掰下一截树枝朝他扔过去。
“走开!你们为什么霸占我的巢?走开,你们俩都走开!”
“你的巢!是谁用嘴衔着树枝和泥巴建起来的?是谁把它建得这么坚固,足以抵挡整个冬天的袭击?究竟是谁偷了它,还住在里面?”
胡桃木小姐知道,这场争辩,她无言以对。
“春天的时候我刚把它打扫干净的。”她小声地说。
“我一分钱也不会付给你!”知更鸟训斥道,“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住进一个不是自己建的空巢里的人叫什么?乌鸦!”
如果这是真的,胡桃木小姐可真是惭愧极了。她悲恸欲绝,一切似乎都离她而去了:她遥望坦普尔山的风景,夜晚的星星,白天的森林,苹果树上的家务活,还有她绝大部分的安全感。她决定再试一试。
“我以为到了春天,鸟儿们都会建一个新巢。”
“他们确实会这么做,但我发现这个旧巢还很好用,便搬进来了。我们抢先一步下了蛋,孩子们将会比周围其他鸟的孩子更早孵出来。那是新闻啊!我们又将获得新闻关注了。”
胡桃木小姐还是恋恋不舍,鼓起勇气说:“那,要是我待在周围等着,是不是过一阵子就能再住进巢里?”
知更鸟勃然大怒,飞到她面前啄她:“不!走开!我要建立第二个家庭,别再爬到这棵树上来!”
胡桃木小姐慌忙下树,在路上把帽子都弄丢了。在她的一生里,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这么彻底的无助。乌鸦是个粗心的家伙,不可能来救她第二次。她知道,他肯定觉得经过这么好的一个冬天之后,她应该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花栗鼠能随随便便地在那个损坏的玉米棒房子里度过整个夏天。T。威拉…布朗先生在谷仓里忙着呢,根本抽不开身来帮她,况且他又是那么自私的人。在她头上的苹果树里,她听到知更鸟正放开喉咙歌唱,扬扬得意地向她炫耀。
“高兴!高兴!早起的鸟儿!高兴!”他这么唱着。
胡桃木小姐来到地面上,朝各个方向张望,一切都沐浴在春色里。紫色的紫罗兰盛开了,金黄色的蒲公英正在飞向她看不见的远方。而她站在这里,弄丢了新帽子,漂亮的粉红色女士便鞋也在她匆忙下树时弄丢了。
突然,她有了一个主意。松鼠原本住在她这棵树下,但自从上次月亮出来以后,她便没再听到他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咔嚓咔嚓地嚼胡桃。她觉得,松鼠很可能已经搬走了。把他的洞当作自己的家应该很合适吧?那里冬暖夏凉。胡桃木小姐往黑糊糊的洞里瞧了瞧,仔细听听,然后走了进去。
第十四章。松鼠的报复
刚进松鼠洞里,胡桃木小姐一时没法看到自己眼前的手掌,因为那里实在太黑了。等她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才看到,这里是一个又宽敞又阴暗的地方。地面上全是胡桃壳,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连一个完整的胡桃都没看到。她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正放着一件凌乱的灰色毛外套,但她踩着胡桃壳发出的咔嚓咔嚓声把松鼠吵醒了。他直起身子来。
“是谁?”松鼠用微弱的声音问。
她走过去,抬起脚来踢了踢他。“我还想问呢,”她说,“怎么?原来是你呀,松鼠。你看起来好像病了。”
“是饿了!那就是我的病,快饿死了。”松鼠软绵绵地靠在洞墙上,“一个胡桃也没有了。”是她的错觉,还是他把眼光盯在了她的头上?她赶紧后退,严厉地跟他说话:“去年秋天那一大堆胡桃呢?”
“都让我吃了。”他简洁地答道。
“那你在树林里埋的那些胡桃呢?”她继续挖苦道。
“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他耐心地说,“我的记忆力很差。常常是,我刚埋下一颗胡桃,一转身,我就忘记它在哪里了。我比较擅长把胡桃带回家。外面开始融冰时,我就出去找,当时我就已经病了。我想找几个埋在地里的胡桃来吃,可我怎么找得到呢?不,一个也找不到!”他再次瘫倒在地板上。
“去年秋天我就跟你说过,现在我再次告诉你,松鼠,”胡桃木小姐在他面前摇着一根手指头,“你就是一个笨蛋。为什么你不动动自己的脑子呢?一个不动脑子的笨蛋,那就是你!”
“笨蛋?”松鼠跳了起来,愤怒让他恢复了力气,“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把胡桃埋进地里,然后又忘了它们,树林里就不可能长出这么多新的胡桃树?无论我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在种树啊!动动我的脑子?你是这么说的吗?那我可要拜托你给我解释解释,你那个脑袋又是怎么回事呢?老胡桃,你以为你能责备我,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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