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已恢复成原有的白皙,伸手去拿早就放在一边的白玉碗,却被狐凌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苍雪不急、不怒,反笑。
“狐凌,你知道么,曼陀罗花还有七天就开了。”
啪!
碎了一地的白。
染了一地的红。
狐凌的手腕还在不住的颤抖,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那个人,紧紧地咬着牙:“我不信。”
“这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给我看,没有亲眼见到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不会相信你已成魔!苍雪,你别吓我!我不信!”
苍雪颇为无奈:“醒醒吧狐凌,不是我已成魔,而是我就是魔。莫非你记性不好到已经忘了我父亲是谁了么?”
“我不信!我不会信的!你给我看,苍雪你给我看啊,你不敢是吧,根本就没有是吧!你骗我是吧!”
苍雪被狐凌闹得有些气躁:“狐凌,你知道那花怎样才会出现,你这是在逼我跟你动手!”
“那就动手啊!”
“狐凌!你太不知轻重了!”苍雪强压着怒气,指尖红光几次消失出现,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苍雪,你动……”“手”字还梗在喉间,狐凌却已经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见了,苍雪脖子上浮现出来的完整的一朵曼陀罗。
白色的。
狐凌清楚的记得,修炼苍云绝,脖子上的曼陀罗花会随着功力的改变而改变,功力由浅至深,花色分别是无色,黑色,白色,和最后的红色。
苍云绝共九式,前四式无色,中间两式黑色,第七式白色,最后两式是红色。
对于苍雪来说,所谓的最后一式其实就是第八式天地俱寂,而最后一式她跟本就不用练。
因为她是苍雪,是魔君苍雪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继承了魔君血脉的人。她可以毫不费力的修炼完整本苍云绝,旁人,不行。
这个让很多人都嫉妒的优势,如今却让狐凌恨死了。
她不想让苍雪练苍云绝,最起码,不想让她如此轻易地练成,她不想让苍雪成魔。
她只是想她好好的,什么都不愁,什么都不想,就像当初那样。
只是她狐凌的苍雪,只是她一个人的苍雪。
可这是个奢望,也只能是个奢望。
苍雪不会听她的,也不会听任何人的。她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想法,她的心……她的心,只怕早就硬了。
“看见了?!满意了?!这回你相信了吧!”苍雪抬眼看向狐凌,“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我不能如你心中所想。狐凌,我知道你不愿意,我给你机会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就别再对我以后的一切,指手画脚。”苍雪缓缓地拿出一把匕首,递给狐凌,“记着,这是唯一一个机会。”
泛着银光的刀刃,很冷,很利。
比不上苍雪的话利,比不上狐凌的心冷。
她说了什么?
狐凌苦笑,她只看见面前的人一直在说,她却渐渐的听不见了。
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狐凌接过那把刀就扔了出去。
“苍雪,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的。”
“所以,你不会拦我,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说话间,涵凝将另一碗鲜血端上,复又退下。
狐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头别到一边,不想看见那碗里腥红的液体。
一碗的罪。
一碗的孽。
饮下这一碗罪孽,将会万劫不复。
狐凌转身,泪流不止:“是夜天毁了你。”
“不不不,我还要谢谢他。”苍雪连连摇头,优雅仰首,将碗中的人血一饮而尽。
“谢谢他教会我,什么叫做‘大义’灭亲。”
“若不是他,就没有今日的苍雪。”
饮罢,说罢,又将一旁烟姒熬好的丹参饮服下。
狐凌沉默许久,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听着。面前人不动声色,仍旧是一贯的柔弱模样。
真气游走全身,沿督脉上行,任脉下归丹田,如此由慢至快,四十九个小周天。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凤眸微眯,苍雪笑得温良无害。
“夜天,是条好狗。”
八月中旬,已近夏末,天气却仍是燥热的很。偶尔飘来的几朵白云也带着极大的倦意,团成了一团。随着清风,裹挟着不多的阴凉,跑得没影。
这样的天气,出来闲逛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对于南宫冽来说,他宁可出来晒成焦炭也不愿意在宫里面对着他父亲,北辽皇帝的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琉璃白的锦缎长袍上有淡青色的暗纹,袖口处有金色花纹,整件衣服用淡金色丝线裹边,华丽而不张扬。手中一把百年檀木做成的折扇,当真是公子如玉,风度翩翩。
如果忽视了那一声很不合时宜的,甚至尖利的有些过分的”三殿下”的话,或许整幅画面会更好。
可偏偏就不能忽视,还要很重视。
因为他是魏兴荣,魏公公,说得再清楚些就是宫里太监的头,俗称”总管”。顺带提一句,他是现任北辽皇帝南宫石的心腹,也是伺候南宫石的大太监。
但是他究竟是帮着谁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他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成了三皇子身边的人。
年纪稍大,腿脚不十分利索的总管公公总算追上了前面一直尽心尽力扮演着路人甲的南宫冽。
眼见躲是躲不过去了,南宫冽只好回头:“魏公公。”
“哎呦,我的祖宗诶,你这又唱的哪一出儿啊,赶紧随我回宫吧。”
南宫冽摇着折扇,亲切的拉着魏公公的手:“公公,云升楼的爆獐腿可是一绝,我们吃完再说啊。” 说着就快步往云升楼走去,魏兴荣一看实在拦不住,急忙跟上。
上了二楼,要了个雅间,南宫冽要了茶点了菜,魏公公才喘着进来。
“三殿……”“下”字还没说出口,南宫冽快手快脚捂住魏公公的嘴,不让他说话。
“公公,我说了多少回,在宫外我姓曹,唤我公子即可。”松了手,南宫冽提醒道。
“行行行,曹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难道要皇……老爷亲自来寻?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的身子。”
“这北野郡与平都离的又不远,那么着急做什么?”轻轻抿了口茶,南宫冽笑了,乱红飞花皆予人的不甘,“我若回去,他会把那个位置给我么?不是一样要给她,那我还回去做什么,碍眼么?”
魏公公长叹一声,伺候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即使那人在外多年,也没有人能从她手里将大宝之位抢来。
但凡事没有绝对,不是吗?
南宫冽又笑了,笑的淡漠花开。只有他自己知道,花开之后,或许就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香如故又如何?花不在,香能持久到何时?时间问题而已。
微挑了挑眉,将一切算计藏在暗夜下。
“公公,我不甘心。”
“两位,菜来了!”
隐阁中,一片黑暗,只有面具上的银色花纹泛着幽幽的光。
“出宫了?”
“是。”漠瞳低首应道。
门外,涵凝的声音响起:“宫主,金渊金堂主求见。”
“让他进来。”
金渊一身白袍,不染纤尘。看了一眼隐在暗处的人,微微点头。
漠瞳也点头回应。
“宫主,南宫冽住在云升楼,为隐藏身份,改姓曹。”
“曹?”苍雪抬头,黑暗中,血红色的眸子幽如鬼火,“他还真是单纯的厉害。”嘴角弯起一个熟悉的弧度,“真的以为改了姓名,就是另一个人了么?这份心思,怪不得南宫石属意庄隐。”
“那我们下一步?”金渊、漠瞳同时出声。
“皇子私自出宫,是大罪……”
漠瞳道:“属下明白了。”
苍雪笑:“明白什么?本宫话还没说完呢。虽说是大罪,但是于我们,没什么用处。南宫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都要出来,一定有原因。盯紧南宫石和南宫冽,敌明我暗。至于庄隐公主……”苍雪拖长了声音,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将狼养在身边,要比放了它,更有利。”
“是!”
苍雪是一个渔夫,一个耐性极佳的渔夫。
她可以等,也愿意等。等到最后一只鱼儿进网,抑或是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便是她这个渔翁出场之时。
四年的时间,撒下的网足够大,进来的鱼也足够多。
“是时候收网了。”
江湖平静太久了,先前五毒教的覆灭,就像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不大,却也能泛起点点涟漪。
在安逸的环境呆久了,人就会变得无用起来。有些火,总要有人去放;有些血雨腥风,总要有人去掀起;有些天良,总要有人去丧尽。
魔君的女儿,也总要当得起这个名号才好。
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晚更新,我一定是疯癫了= =
☆、圣手神偷
有一种人,被人说发不义之财,虽然他们自己认为这是劫富济贫——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
有一种人,被人说卑鄙无耻,受万人唾骂,结果也不过换来某些人呲牙一笑:“谁说我无齿?!看我洁白的牙齿~”
有一种人,被人说神出鬼没,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他们更喜欢称之为神龙见首不见尾,以突显自己技艺高超。
这世上,有一种技术叫做溜门撬锁。
这世上,有一种方式叫做偷。
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叫做贼。
这世上,有一种佼佼者叫做神偷。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现在,就有一个贼惦记上了魏公公——身边的南宫冽。
人的直觉总是莫名奇妙而又准确的,所以在感到后背发凉的时候,南宫冽“唰”的回头——
没人?
自己多心了吧
这样想着的南宫冽继续和魏公公笑着说着,说着吃着,吃着喝着……后背怎么还是那么凉?
于是又是”唰”的一声。
还是没人?
今天一定是扫把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