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夜打个呼哨,一匹黑得发亮的马从林子深处蹿出来──偏偏四蹄火一样红,如同烧著一般──来到他身边亲昵的顶顶他的头。
“炎霭,吃饱了我们就回去罢!”他拍拍自己的爱马,翻身上去,那马似有灵性一般,嘶鸣一声,就四蹄腾空,飞了起来!
他略微酒醉,纵著炎霭飞到稍微高些的地方,吹吹风也清醒一些,算来下午也无事可做,干脆不管它,由著炎霭带著自己到处游荡,自己倒在马背上,合起眼睛打算小眯一会。
素娥是天帝宫里司膳的,品级不低,许了自己一瓶上好的琼花白露酒,虽不见得名贵,却也窖藏多年,回头拿上天河里钓几条天星鱼一炖,滋味自然不错。
别看他是武将,也喜欢自己整些吃的,吃来总是合自己的胃……
正这麽漫无边际的想著呢,忽然就听见炎霭一声长嘶,然後就猛得向左侧滑去!
他和自己的马默契非常,早一手抓住缰绳一拉,就将自己扶稳了,正擦著一道劲风而过!
他本就不是十分醉,就那一下,已经嗅到一股妖气,立刻纵著炎霭转了一圈,和那团黑色的妖风再一擦而过!
注定他要先处理了这野心太大的妖精才能去讨酒了──心里一遗憾,多少让他火起,手一背,将自己的斩马刀召来!
这刀五尺三寸,通体乌黑,看著连个利刃都没有,浑然一块生铁条多个手柄一般,几乎到他肩膀那麽长,看来臃亢无比,没什麽杀伤力,那妖也不曾放在眼里,只是想著将此人吞下好修炼内丹,也就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他也不闪也不躲,就漫不经心的提著棍子一样的刀横在那里──炎霭早是习惯了,也不动一下。
一人一马在蓝天云上一立,看著雕像一般,没有威胁。
那妖大喜,心道今天可碰上个吓呆的,虽然使不上力,但是多少纯正,总比自己天天吸月吞阳的省力!
因为大喜,也就忽视了一件事──这人明明是武将,提得那大刀和玩具一样,怎麽会那麽没用!
果然,还没等那妖风靠近,就见那人忽然握著刀冲著自己的头就劈了过来!
一股天罡正气刀一样犀利!
那妖见势不对,急忙一闪,避开刀风,却不想护著自己的妖风被整个卷成碎渣滓!
好可怕的速度!
要不是自己多少顾虑了一下,现在怕是四肢已经少了一个!
失了妖气保护,自然也就露出了本身──一只白毛吊睛虎!
爪牙似纯钢炼成,白森森的!一身皮毛油亮,除了额头,已经是通体雪白!
呵呵,正好,牧夜早就嫌床硬,少一张褥子,这下来得正好!
那虎精见这人看著自己不住打量嘴露怪笑,心知自己惹到了厉害角色,只是现在想跑已经不能,只好搏命,说不好还能捞点好处!
天上实在不是个好施展的地方,这一人一妖就这麽且打且退的朝著一处露出云天的山头去了。
牧夜留心一看──这山有个名头,是叫锺灵山,也算是仙山一座,但是因镇压了一条恶龙於此,故煞气极中,那虎精倒也聪明,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确实对自己不怎麽有利,还没落地上呢,就觉得一股厉气和自己的天罡之气相冲撞,胸口似堵了千斤,就连炎霭也不安分的翻腾起来。
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手当下就抓不住缰绳,加上炎霭烦躁的腾身直立,他竟然就这麽直冲冲的栽了下去!
☆、初见
那虎精知道自己的计划起效,却还防备著有诈,没有直接去半空截了那人吞,而是看著他掉了下去,这才盘旋著跟著下去。
却说牧夜眼前发黑,近地更是被树撞个七昏八素,却不想在落下来的那一瞬间,看见一个穿著白衣的人正坐在瀑布边,面无表情的看著自己!
坏了!这里怎麽有人?!
再一抬头,却见那虎精也冲了下来,显然那虎精也看见了那人!
啧!
他本想诈赢一把,免得自己消耗不必要的力气,等到那虎精到自己身前了,来个一击穿心,却不想这里突然多出来个人,担心伤及无辜。
他眉头一皱──费力气就费力气吧!
他半空中灵巧的一翻,把头朝地改成了脚朝地,落在了地上。
那虎精骂道这人倒是个无赖,居然耍诈──虽然自己想到了,也就趁著这个机会改变了一下方向,冲著那个白衣人去了!
那白衣人也不闪躲,就是看著。
牧夜算计了一下,知道那虎精就是为了引诱自己过去才换了目标,自己去救人,自然给了它机会,自己就危险了,正把後心露出来!
但是,再危险也要救人啊!
他脚下一蹬,人像燕子一样直贴地蹿来,将刀一扔,把那白衣人一手抱在怀里!
就是等这个时候了!虎精得意的长啸一声!
结果,它肚子被一剖两半,血溅当场,死了。
牧夜将左手里的太刀甩了甩,重新插回靴子里,这才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顺便将那人也拉起来,走到那虎精死了闭不上的眼睛的地方,摇了摇头:“我虽然右手抱住人了,左手还能用,忘记告诉你了。”
若是虎精听了,估计还得再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既然已经死了,也就说明自己的褥子有下落了,他也就喜滋滋的动手开始剥虎皮,“对了,忘记说了,其实这点煞气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是蒙你。”
他也不知道为什麽,总之自己对煞气无感,不受影响,之前是装的。
他弄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救的那个人,扭头一看,那人还那麽直直的看著自己,面无表情,和个泥塑一般──不是说别的,而是那人虽然一身白衣,但是早脏了,而且破烂了些,面上更是脏得看不出来,加上溅了血,更是污浊。
他走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这人没受伤,“你还好吧?吓到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又问了几句,却依旧没有反应,於是叹了口气,“小鬼,你家住哪里?”
那人指指後面的山洞,还是没说话。
好吧,原来是个哑巴。
他掏掏耳朵:“你一个人住山里?”
那个人点点头。
“你是这里的山神?”虽然味道不太像。
果然,那人摇摇头。
这麽下去也问不出什麽,他想了想,罢了,他也懒得问了,“我说小鬼,你也脏兮兮的,我也是,干脆我给你洗干净了,也算是吓著你的赔礼怎麽样?”
那个人也不置可否,依旧没有表情。
牧夜也就当他同意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服扒下来丢一边,露出结实的身子,再动手把那个人的衣服也全扒下来,咂咂嘴,“小鬼,你也太瘦了,看这小骨头,跟著我混吧,至少喂胖点。”
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怎麽一个人在这没人的林子里活的!
可惜啊,牧夜就没往深处想,只是心疼一下,抓住这人就丢到水里,先把自己身上洗干净了,转头却发现那人都没动,就这麽坐水里,和大爷一样!
“你这不是等人伺候呢吧!”他撇了下嘴,心想这小鬼难不成不会说话还是个傻子?
罢了,洗就洗洗,能有多累……
半个时辰後──
“擦……”
就算他是武将,也实在累死了──这小鬼身上的脏似有几辈子没有动过了,他几乎用上全部力气,才把人给收拾干净了!
洗头发的时候那水脏得──下游的人喝了不会肚子疼吧……
这人也老实,就乖乖不动,任他揉搓。
不过这人洗干净了,就轮到他咂嘴了:“啧啧,还真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美人胚子……”
那脏一去,这整个人就浮出来了──白净是不怎麽合适形容他的,整个人和玉一样带著点透明的感觉,大眼睛水汪汪的,无辜的生著一股子媚气,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安排的妥帖,不似女子那样的美丽,却是精致;直挺的小鼻子;薄薄的嘴唇淡得和没色一样,却也极是搭配那头银色的白发,整个人一股子冷清清的气儿,似乎看见了雪山顶上开的白莲花。
他看看这孩子,忍不住伸手擦了擦他眼角边,扬起嘴角,“真是深山出俊鸟,这麽个可人儿……”
那人看他一眼,似乎张嘴想说什麽,还是没开口。
☆、你的名字
他抓过自己的衣服一抖,就立刻干净了,“得了,去换衣服吧……你有别的衣服吗?”
那孩子就这麽赤条条的走到山洞里,拿出一件来──基本,已经看不出来是什麽颜色了……
他将自己的中衣脱下来先罩他身上,然後才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山洞,皱起了眉头──怎麽说让一个孩子住这里也太简陋了些吧?
“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看看他,摇摇头。
连名字也没有?
他摸摸下巴:“喂,一下我也安置不了你,我去准备一下,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别的地方住?倒不是说多好,至少好过这里几分。”
那孩子摇摇头,拿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算了,这可是个人,不是随便小猫小狗。
他挠挠头,“我先去给你那这皮子鞣了,再准备身衣裳来才好。”
不过再那之前,他可饿了。
那人看著他一个猛子扎进潭里,不刻露出水面来,手里抓了条鱼翻上来,将鱼一拍,那鱼就不动了。
他从靴子里摸出太刀在水里洗洗干净,顺著鱼身一转,然後一启,那鱼就乖乖的脱了骨头,干净利落。
他砍节竹子,里面倒了水,将鱼切几段丢进去,又拔了几味草丢进去,拿叶子封了口,吊在火上,然後拿起那两件几乎不能辨色的衣服到水边洗干净了,又给支在火边。
剩下的就是等了,他看那孩子瞪著火好奇的不得了,习惯性的摸摸下巴,“你是没名字还是说不出来?写给我看也可以啊!”
那孩子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全然无反应,看来,真的连个名字也没有。
牧夜兴致勃勃的蹲他面前:“我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要不叫起来多不方便。”
结果人家没理他。
不过他牧夜是谁啊!心情好了,能和石头交朋友,当下就自说自话的开始嘟囔起来,“我觉得你得先有个姓,你这麽白,就姓白好了,这也方便,名麽……恩,你什麽都还不知道,有待启蒙,要不,就叫白启吧!这个名字不错!
白启,白启,你觉得怎麽样?”
他在地上划出白启这两个字,结果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