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这样怀疑而已。这孩子走起路来总是东张西望,以前经常从楼梯上摔下莱。」
敏夫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凝重,就连看诊的时间都比平常还要久。智寿子觉得今天的敏夫似乎太过谨慎了点。
? 「头部没有异状。」
当敏夫如此表示的时候。医院里面已经没有其他患者了——只剩下宗责、智盖子以及博巳三人而已。
「不过有贫血的征兆。」敏夫的口吻仿佛是在告知家属患者得的是不治之症。「这种贫血可能会有点棘手。必须观察一阵子才能确定。」
智寿子闻言。顿时脸色发白。一旁的宗贵也好不到哪去。
「难道是白血病之类的……?」
「目前还不能断定。我先替你们预约时间,请你们明天再带博巳到医院一趟。」
智寿子以求救的眼神看着宗贵。当初宗贵之所以答应带博巳来看医生,主要只是想让智寿子求个心安,就连他自己也万万想不到敏夫口中所说出的结果竟会如此严重。
难道……难道真的轮到我们家办丧事了吗?宗贵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是不是没救了?」
仗着跟敏夫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宗贵大着胆子出声询问。现在的他只想知道真相。
「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不过贫血分为很多种类,有些类型的贫血会在短时间之内急速恶化,所以请你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博巳还小,更是要特别注意。」
「嗯……」
「最好记录一下博巳上厕所的次数,以及尿液的颜色。如果出现血尿的情况,请立刻带他来找我,就算是三更半夜也没关系。还有,如果他的情况急速恶化,比如说出现呼吸困难之类的症状,也请立刻跟我连络。」
「嗯。」宗贵的双手不停颤抖。他万万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种地步。
抱着虚弱的儿子走向车子的宗贵显得十分吃力。将博巳安置在后座之后。坐在旁边的智寿子立刻紧紧的抱住他,好像是在保护他不被看不见的东西抢走。从医院到家里的路程虽然不长,夫妇两却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家里之后。臭着一张脸的宗秀就坐在客厅。?
「你们跑哪去了?这么晚了才回来。」
「对不起。」智寿子连忙赔罪。「博巳的身体不舒服,我们带他去医院。」
「什么?」宗秀凝视着博巳的脸孔。
「我先带他回房休息。」
智寿子说完之后,就牵着博巳的手走上二楼。宗秀转过头来看着宗贵。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
「看个病干嘛两个人一起去?也不看看现在都已经几点了,送货的伙计回来之后看不到人,家里也没人准备晚餐。」
「我们出去的时候,有跟正雄说过。」
「那小子一回来就躲进房里,留他看店跟没留一样。对了,博巳不碍事吧?」
「这……」宗贵含糊其词。「院长说可能有点棘手。据他判断应该是贫血,不过他也说贫血有很多种,不能掉以轻心。」
「棘手?」
宗秀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院长说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要我们明天再带博巳去给他看一下。还说如果博巳的病情恶化,一定要立刻跟他连络。院长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
宗秀默然不语。
「什么?博巳真的生病啦?」
回过头来一看,站在店里的正雄正看着自己。不愿多做解释的宗贵随口答应了一句,声音细若蚊呜。
「原来如此。」正雄继续说下去。「难怪大嫂那么紧张,最近死了不少人嘛。」
「正雄。少说这种触霉头的话。」
无视于宗秀的斥责,正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有说错吗?这阵子村子里本来就经常在办丧事,别以为我们家可以幸免于难。这种事是看运气的,天晓得下次会不会轮到我们。」
「正雄!」宗秀提高音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的厉声斥责让正雄有些胆怯。不过他紧接着又露出不怀好意的浅笑。
「这本来就是事实。」
「正雄。」一旁的宗贵发话。「别说了,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博巳真的生病了。说不定还是相当棘手的疾病。」
「真的吗?」正雄反问。
「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啦,反正人都会死,世界上没有不会死的人嘛。如果因为这样就发脾气的话,就表示那个人太天真了。」
「正雄!」宗贵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父亲宗秀已经先开骂了。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干嘛骂我……」正雄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种事情可以随便说说的吗?」
「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把别人说过的话重复一次而已。」
「够了,你给我闭嘴!」宗秀骂完之后,转头看着宗贵。「智香呢?」
「寄放在隔壁邻居那里。」
「我去带她回来。」
看着父亲气冲冲的走出家门之后,宗贵回头看着正雄,才发现正雄也跟自己一样目送着父亲离去,脸上的表情十分受伤。察觉到宗贵的视线之后。正雄马上扁着一张嘴,头也不回的跑回二楼。
第九章
1
十月三日星期一,武藤被闹钟吵醒。
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哈久之后,家里面吵杂的声音顿时传入耳中。在屋子里面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应该是小保的,武藤还听到小葵正在责备小保的声音。早餐的香味从厨房里阵阵传来,武藤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妻子静子从上星期就开始到医院去帮忙,让武藤减轻了不少负担,原本没时间整理的资料也在静子与十和田的协助之下。于上个周末处理完毕,现在的武藤只觉得肩头的重担卸下了不少。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也证明了之前自己是多么的疲倦。医院里的行政工作还能找人共同分担,一想到必须一个人独挑大梁的敏夫,武藤就不由得同情起这位年轻的院长。
(院长真是太辛苦了。)
医院里的护士看不下去,主动表示星期六和星期日也要来医院帮忙。其中住在外地的两名护士甚至还在昨天搬到村子里居住。武藤暂时将她们安置在尾崎家所拥有的空屋里面。
(她们都是好孩子。)
有了这群好助手,敏夫应该会轻松许多才对。敏夫向来对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十分照顾,这也是大家肯替医院卖命的原因,如今静子也到医院帮忙,自己的工作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往后就算周末也要前去加班,武藤也一点都不引以为苦。就连十和田也说要到医院帮忙,身为行政主管的自己怎能缺席?
窝在被子里的武藤在脑中盘算着这些念头的时候,静子的脚步声从房门前经过。武藤很感激静子愿意到医院帮忙。另一方面却对妻子有些歉疚。平常照顾这个家就已经很辛苦了,如今还得抽时间到医院协助自己处理行政事务,武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静子才好。平常在医院里经常听安代和清美抱怨自己有多累,因此武藤知道兼顾家庭与工作的职业妇女真的非常辛苦。
「阿彻,你也该起来了吧。」
静子对着二楼大叫的声音传入耳中。阿彻还没起来吗?一想到儿子都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男人了,每天还要做妈妈的叫他起来上班,武藤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阿彻,上班快迟到了。」
听到静子的这句话,武藤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彻,你今天也要请假吗?」
听着静子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武藤才突然想起阿彻上个星期六似乎请假在家。当时静子跟他说阿彻感冒了。所以没去上班,脸上的表情十分不以为然。静子大概认为阿彻只是不想上班,所以才故意装病。
武藤觉得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屋子里的杂音自然而然的钻进耳朵,脑海里净浮现出一磐莫名其妙的念头。
「阿彻!」
即使隔了一层楼,静子的怒斥声还是清晰可闻。武藤又打了一个大哈欠。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这么悠哉,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不应该的事情一样。然而到底是怎样的「不应该」,却又说不上来。
「阿彻!」静子的怒斥声又传入耳中,听起来就像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样的刺耳。就在武藤以不解的眼神看着头上的天花板时,突然听见静子的尖叫声。
「老公!老公!」
武藤立刻拨开棉被跳了起来,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不可能,家里面不可能发生那种事。飞也似的冲出房间之后,武藤差点撞上站在楼梯口朝着二楼张望的小保。紧接着一脸悠哉的小葵从洗手问里探出头来,询问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彻的房间就位于一楼主卧房的正上方,冲上二楼的武藤直接朝着阿彻的房间跑去,静子就软瘫在房门口。
「老公。阿彻他——」
「他怎么了?」
武藤原本想直接冲进儿子的房间,跪倒在地的静子却抓住他睡衣的下摆。三坪大小的房间铺着一床棉被,阿彻就躺在棉被的上面。拉上的窗帘让房间里面显得有些阴暗,窗户似乎被打开了一条小缝,秋天的微风吹得窗帘前后起伏,有时还会透进展光几许。
从窗帘的缝隙当中透进来的晨光照亮了阿彻的脸孔,只见阿彻微张着双眼,凝视着虚空的一点。
「阿彻!」
武藤拨开静子的双手,快步走向床铺。他路在床铺的旁边端详儿子的神情,发现半开半合的双眼带有几丝混浊。
阿彻动也不动的凝视着虚空,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武藤又叫了一次儿子,伸手按住额头,想让儿子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却发现儿子的前额一片冰冷。?
没有体温。武藤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然而阿彻的头部还是看着同一个方向。纹风不动。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阿彻……喂!」
呼唤着儿子的武藤不敢相信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