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羽忐忑的入座后才发现朱环宇憔悴的脸色,仔细一瞧身形竟也消瘦了不少。平日上朝时朱环宇都穿着宽袍大袖的龙袍没能发现,今日穿着贵族公子的金冠玉服,才看出朱环宇真的清瘦了许多,加之脸色略显苍白,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的样子。
“皇上,你怎么……”但还没待司马羽问出口,朱环宇已经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羽哥哥,锦城天寒地冻,你自己平日里多注意保暖。那边吃的也粗糙,我让人安排了几个精通厨艺的武夫跟你一起去锦城。如若有粮草不足需要补给的,你立即让人快马加鞭送信通报关外的陈太守,我已经御笔亲书了一封让他一定要满足你的各种需求。还有就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朱环宇觉着说完这些话后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直到现在他还有点不能接受司马羽马上就要离开自己的现实。
司马羽听后沉默不语,他本以为自己这样执意要离开多少惹得朱环宇不高兴,却不曾想他什么都为自己安排好了。心里一时堵的慌,这样漫天的情感他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了。
“羽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二人相对无言许久后,朱环宇慢慢的说道。
“能,你说,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司马羽觉着只要能为朱环宇做的他无论什么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却不料朱环宇只提了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要求。
“你一个月能写一封信给我吗。”朱环宇哀哀的说道。
“恩,知道了,每个月给你写一封。”司马羽看着仿佛在哀求他的朱环宇如小动物般等待主人的垂青,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摸了摸朱环宇的头。
待反应过来时二人皆是一愣,司马羽尴尬的想要收回手,朱环宇却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收回,一步步的挪了过来慢慢的躲入他的怀中。
“羽哥哥,你记住了,一个月一封,不是公文,上面要写着你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知道了吗。”朱环宇在司马羽的怀中闷闷的道。
司马羽的身体如被人点了穴一般僵直不已,这是第一次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咚咚咚”的如敲鼓一般震入自己的耳膜。听着朱环宇在怀中的话,司马羽有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错觉一般。
“我答应你,小宇。”司马羽说完后回手把朱环宇静静的抱入怀中。在这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司马羽仿佛听到他们二人的心跳如击鼓的节奏一般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但这声响又莫名的让人安心,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抱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朱环宇希望时间若能暂停就好,他愿这样紧紧的抱着司马羽一直到天荒地老,可卫景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皇上,夜深了,该回宫了。”
朱环宇皱了皱眉头,如小动物一般只是转了转头继续窝在司马羽的怀里不愿动弹。
“小宇,回去吧。明日还要早朝呢。”司马羽看着赖在他怀中的朱环宇微不可见的笑了笑,声音带着淡淡的宠溺之意。
听到此话,朱环宇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司马羽,伸手在他脸上如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静静的描绘他的轮廓,这次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司马羽慢慢拉起了他,给他扯直有些褶皱的衣裳,整理略微凌乱的发髻,拍了拍他的头,淡淡的说道:“走吧,小宇,我送你出去。”
卫景看到走出来的朱环宇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厅外从晌午站到近午夜,最后实在不得已才走到司马羽卧房门口轻轻的唤了声。过了整整一刻钟,才见司马羽带着朱环宇静静的走了出来,他见状忙上前给朱环宇披了一层披风。如今已是初冬时节,早晚的天气都冻的人呲牙咧嘴的。
朱环宇看到衣料单薄的司马羽,想把披风脱下给他穿上,司马羽见状忙道:“我就送你们到门口,不用顾着我。”
“恩。”朱环宇闷闷的道,看到站在一旁的卫景,想到他不合时宜的叫唤,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径直的往前走了。
司马羽看到卫景看着朱环宇一直不愿上马车的为难的样子,笑了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拉起了朱环宇的手把他牵上了马车。
看着坐上马车后直直盯着他的朱环宇,司马羽心下软了软,唤了声:“小宇,过来。”
朱环宇不明就里的靠了过去,一直到司马羽的唇离开了他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一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边轻轻拂过,继而感到司马羽的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郑重的说道:“再见了,小宇。”说完后把一颗玉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后盖下了帘子让卫景启程回宫。马车在空旷的青石路上踢踢踏踏寂寞的响着,一如他们寂寞的心。
尽管马车走的很慢,终究还是步出了司马羽的视线,他呆呆的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直到王嫂大叫一声:“少爷,你大清早的怎么在这站着呢。哎呀,你还穿的那么少,这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雪,快进去吧,都冻坏啦。”
王嫂半拉半扯的把司马羽带进了内屋,发现司马羽身上冻的吓人跟没了温度一样。她赶忙去把炭火生了起来,又让人赶紧备一桶热水让司马羽泡泡暖和过来。
直到司马羽全身被热水包裹住,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不记得自己站在屋外多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雪,只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围绕着他,这水的热度稍稍给了他一些温暖。
和悦公主回程的行李装满了一车又一车,这些行李既是皇上对匈奴的友好之意也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之心。
“皇兄,你要保重,我以后还回来看你们。”和悦公主依偎在朱环宇身边,看着朱环宇微皱的眉头,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
朱环宇郁结的心情因着和悦公主的调皮得到了一丝放松,反复叮嘱她路上一定小心,在匈奴要恪守本分,懂得保护自己。
其实和悦公主性情豁达,和匈奴人的豪迈很是合拍,加之她去年已为匈奴生下了小王子,地位更是稳固,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而这些朱环宇岂有不知的道理,只是仍是放心不下,如一妇人般絮絮叨叨不止。
“知道啦,皇哥哥,你越来越唠叨了。再说这路上有羽哥哥护送着我,一定没事的,你且放心就是。”和悦公主笑笑的道。却不知自己哪句话惹的朱环宇伤心了,之后他总是静静的看着远方,没再开口过。直到她踏上马车奔出几米后泪流满面的同朱环宇挥手大声说再见时,才听到他大声回了句:“你们都得好好的给我活着。”
是呀,好好的活着,活着也许还有再见的时日,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第40章
卫景本以为司马将军起码隔个一两年会偶尔回来看看皇上,可是整整十年了,司马将军都没有回过一次京城。皇上只靠着那月月一封的书信寄托着全部的相思之情,加之终年不知疲倦的处理政务,久而久之终于郁结成疾,病倒在床榻。
看着御医们一个个欲言又止的神情,卫景心下一片黯淡,他们都知道皇上时日无多了。
“皇上,你想吃点什么吗,我让御膳房去张罗下。”卫景看着朱环宇这个样子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
“你们都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朱环宇挥了挥手,疲倦的道。
待卫景领着一众人退下,房内只剩他一人时,朱环宇才稍稍松了口气。自己的身子他自是比谁都清楚。这些病伴着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知道自己能撑到现在太医已经是尽力了。
朱环宇不怨不哀只是还想再见司马羽一面。十年了,他坚持每个月都给自己写一封信,从未间断过,可却也狠心一次都不愿回来。每年的春节说是要陪士兵们一起过,可是就连西子夫人的寿辰他也没有赶回来,朱环宇知道他是在躲着自己。十年过去了,说一点都不怨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而今在他生命垂危之时,想必他会愿意回来见自己最后一面了吧。
看着枕边前些日子刚收到的书信上司马羽苍劲有力的字迹,朱环宇比任何时候都想见见司马羽。
当司马羽看到京城来的书信上写着“皇上病危,速回”时,他觉着自己站都站不住,腿一软啪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旁边的齐副将从没看过司马羽这样失态的样子,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担忧的问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京城出了什么事了吗。”
司马羽靠着副将的搀扶终于颤颤巍巍的坐到了近在眼前的凳子上,看着握在手里的纸时,仍是不敢相信纸上所写的字,他希望现在只是大梦了一场,待醒来后一切如昨。他照旧一月写一封寄往京城的书信,照旧同将士们喝酒畅谈,照旧同外族人斗智斗勇赢得胜利。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听到皇帝病危的消息。他也希望这是一场骗局,这封信只是一场恶作剧或是一个阴谋,可是看着信纸上御玺的印章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齐副将看着司马羽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信纸,一瞥之下大惊,这难道是……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我扶你回房歇会吧。”这里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司马将军是皇上打下江山的不二功臣,虽不知什么原因被派驻在这样的苦寒之地,但皇上也从未忘记过当年的情分,他们的补给军饷等等都比司马将军没来时优渥了许多,刚开始大家还不明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想定是远在京城的皇上依旧牵挂着当年为他立下战功的司马将军,且只要是司马将军递上去的需求很快就会有人送来,因此将士们心里一直很感谢司马将军。而今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想必司马将军一定比任何人都着急。
“小齐,你去把所有的副将都叫来,快,我有事交代你们。”司马羽现在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快回京城,一刻也不能耽搁。
“是,末将这就去,将军你坐在这歇会。”齐副将飞一般的跑了出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司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