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叫来师爷林宗仰询问,讲明今天发生的事情,问他是否认得那位住在半山的书生。
林宗仰身材矮小,办事却极机伶,也因为受归鱼洋所提拔,所以对归鱼洋十分忠心耿耿。
归鱼洋离开此地,回乡去迎接爹娘骨灰来此下葬,更是把官邸内的事情都交给他办,可见归鱼洋对他的看
重程度。
听完了归鱼洋叙述,林宗仰也同样不解的摇头。
「大人,我也不知那位书生是谁,也从未收过有关于他的状纸,料想有些民间书生狂狷自大、批评世事,
不把当任的官爷看在眼里,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想必这人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无礼。」
他这样说也没错,世上也有这样好发议论的书生。
归鱼洋点了点头,料想连林宗仰都不知道,这官邸里恐怕也没人知晓了,可能真是如林宗仰所说吧,可是
看那样子,又像他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不太像是那种喜爱议论世事的狂狷书生。
归鱼洋怎么想都没答案,只好放宽心怀,不再细思这一件事。
「那我回府去了。」
「是,恭送大人。」林宗仰弯腰一礼。
归鱼洋转身离去,却没见到林宗仰矮小的身子更加低垂下来,他的脸上带着犹豫,透露出内心的煎熬,忍
不住低声喃念着歉语。
「大人,这一件事就请您原谅我吧。」
回到府里,刚才那书生的面貌在自己的脑海里绕了几绕,明明不合乎常理,怎能放下心怀?
「相公,你今日早回了。」
爱妻梁婉玉递上一碗绿豆汤,他感激的接过,却又不由得唠叨几句:「你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又何
必进厨做这些东西呢?万一太过操劳动了胎气,岂不是糟糕。」
「做给相公吃的,怎么会谈得上操劳呢?快些喝吧。」
梁婉玉声音温柔,拥有小家碧玉的气质,脸蛋虽然称不上美丽,却是一派的温婉,让人了解她的性情原本
就极为温和善良。
「晚了,这里白日热晚上就冷,你出门也不多加一件衣衫。」
归鱼洋有些唠叨,将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梁婉玉感动的低下头。
「相公,你对我真好。」
「说这什么话,好象我们之间是陌生人一样,你是我的进门妻子,不对你好,我要对谁好呢?」
「怎么不戴着我娘的玉环,她生前一直说那趋凶避吉,你戴着,若是有什么事,我娘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
的,要知道生产不是容易的事。」
见她白裸着藕臂,他又叨念起来,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生产了,生产是一件难事,他着实忐忑不安。
梁婉玉点头,小声道:「相公,我下次就记得了。」
归鱼洋点头,这才喝下那碗绿豆汤。
因为一直记挂着那位书生的怒颜,归鱼洋连想了几日,但就算想破了头,也没有办法厘清自己究竟何时得
罪他。
翻阅无数的卷宗,也不知那书生的姓名为何,趁着今日天空多云,走起路来没那么热,他又上山去了。
木屋外一片空寂,轻敲门,门内没人响应,于是他推门,这次门没像上次那样一推就开启,竟是锁着的。
「请问有人在吗?」
归鱼洋连连喊了几声,才在屋后听到声音,他转向屋后,见到那书生,他有礼一揖——
那书生提着水直接见他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怒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过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说得这么不客气,让归鱼洋也一股气往上冲。
他明明是有礼而来,怎知这个书生每次说话嘴巴都不饶人,倒像他俩是一辈子的仇家似的。
「你不欢迎我,你以为我就爱来这破烂地方吗?」
因为气一上来,所以归鱼洋说话也极为刻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冯笙寒提起桶里的水直接往他身上泼。
「既然你不爱来,就快点滚吧。」
归鱼洋被淋得满身湿,那水是山水,冰凉彻骨,但他气得完全不觉得冷,直想要杀人。
归鱼洋怒火上升,他好久、好久不曾这么生过气了,眼前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哪里像个知书达礼的书生
,真是欺人太甚,害他一股火也往外冒,竟跟他一般见识起来。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吗?
【第二章】
归鱼洋踏前几步,抓住那书生的手,也毫不客气的拿起另一桶水往他身上泼,以牙还牙的让他满身湿。
冯笙寒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他湿淋淋的,全身狼狈,风一吹来,肌肤一阵寒冷,不禁咳了几声。
「你、你……竟敢泼我水……」
归鱼洋哪管他咳嗽,他气得直想揍他一顿,他蹲下身子,将脸朝着冯笙寒靠近。
冯笙寒双手抵在归鱼洋的胸前,被冷水给冻得发白的双唇,执拗的大骂着,但是双睫却因为归鱼洋的接近
,而不安的羞颤着。
归鱼洋没有发现他两身躯几乎贴近时,那书生一闪而逝的不安表情,他一肚子火,只想给这书生一个教训
。
「你给我听着,我不晓得我是哪里得罪过你,因为我根本就不认得你,回官衙、府邸,我也查过卷宗,我
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一般,我跟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冯笙寒本来羞于跟他相对,一听他说得颠倒是非,忍不住用力朝归鱼洋的胸口击去,气得咻咻喘气,含怒
带怨的眸子直直的跟他对上。
只不过他眼里快要流出泪水,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被归鱼洋笑话,只怕早已失声大哭。
「你竟敢说你不认得我,归鱼洋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忘恩负义的双面人!你无情无义、欺人太甚……」
听他越骂越不象话,哪像个斯文的读书人,归鱼洋拉下脸,强握住冯笙寒击打他胸口的手,声音沉重得像
铁一般。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二年前到此接任县太爷的任何事情。」
冯笙寒用力扳着他禁锢住他的双手,这种瞎扯的事他也赶拿来骗他,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你休想胡说骗我!」
归鱼洋撇嘴,简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将他抵在地上,在他耳朵旁吼着自己今年在家乡才发生的
事。
「这种事情有需要骗人吗?我去年回到家乡,为了将爹娘的骨灰移到这里安葬,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撞到
后脑,休息了三个月才醒过来,来此上任两年内的事情全都忘记,我现在还在适应这里的生活。」
冯笙寒怔怔的望着他无可奈何的目光。
归鱼洋低叹一声,他不想背负别人莫名其妙的怨恨,这让他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他将手劲放松,随即站了起来。
「若是两年前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恐怕你要说出来我才晓得,要不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何时得罪过你。」
冯笙寒大受打击,脸色苍白,看着归鱼洋一脸坦然的表情让他心乱如麻,原来他并不是故意……故意这样
对他的。
归鱼洋说得清楚明白,一双黑眸更是毫无愧意的望着他,显现他说的确是真话。
「说吧,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你,若是我真的有错,我就道歉,若是可以弥补就让我弥补,我不愿意背
负陌生人莫名的怨恨。」
时间彷佛冻结,冯笙寒无语地怔看归鱼洋,几次启唇,却根本就不知到该从何处启口,原来他并没有对他
负心轻薄、始乱终弃,只是老天爷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而已。
不耐他无言的静默,归鱼洋出口催促,这书生如此仇视他、怨恨他,总要有个理由吧,他正等着听他的理
由。
「快说啊,就算要恨我,也得让我理解我究竟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恨我。」
忽然,从山路传来仆役的大声呼唤:「大人,大人,您在这里吗?」
「什么事?」
认出是自家仆役的声音,归鱼洋出门前有向他交代自己要过来这里,现在他这么急匆匆的上山找自己不知
发生何事。
归鱼洋走出屋外,仆役气喘需需的跑上前禀报。
「夫人好象动了胎气,大夫已经到了家里,师爷叫我上山来找大人,请您快些回家……」
一听事态如此紧急,归鱼洋再也顾不得那白面书生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跟随仆一下山,连道别都忘了。
冯笙寒从屋后慢慢走向屋前,看到归鱼洋心系自己怀孕的妻子,着急离去的背影。
他凄凉孤独地扶着柱子慢慢坐下,身体再怎么寒冷,也比不上刚才归鱼洋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带给他的打击
大。
他们两个现在只是「陌生人」而已。
冯笙寒忍不住流下滚滚的泪珠,眼面呜咽,原本以为这两个月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想不到见到归鱼洋
依然情丝万缕,放心不下。
「你要我说什么?你已经有妻有子了,还要我说什么?」
冯笙寒一腔衷情,只有苦涩自尝,他哭得几乎断肠,却只能泪眼无雨,任是世间任何言语,也无法到出他
内心此刻的悲伤跟失落。
粱婉玉并未动到胎气,师爷林宗仰也满头大汗的说是自己误会了。
大夫笑着点头打圆场。
「没事最好,夫人脉向强健,料想生育应该不是难事,要不然我开几帖安胎的药方给夫人煎药喝下,让大
家都安心。」
归鱼洋点头。
「那就多谢大夫了。」
才处理完这些事情,他劝慰粱婉玉几句就又要出门。
林宗仰在他身边道:「大人,您今日怎么上山去呢?我听衙役说,那书生对大人无理得很,要不要我将他
找来,对他训诫一番?」
归鱼洋听他说得如此严重,连忙摇头,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必,没那么严重,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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