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取笑她掉了门牙饿样子。他常常嘲讽她,说,喂,许暖,你怎么不说话,然后做恍然大悟状,说,你看,我都忘记了,你现在是一个掉了牙的老太太。
不过因为早晨的尴尬,两个人互不理睬。
午饭,许暖做好了,将饭放在餐座上,自己跑到楼上吃。
晚饭,依然如此。
许暖本以为,今天就要这样度过了。
结果,睡前,许暖突然听到楼下,从庄毅的房间里传来他的怒吼声,许暖,你给我滚出来!
许暖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垂头丧气的走了进去。
结果庄毅端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几个苍耳冲许暖晃,说,这,这是什么?
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自然不会认识苍耳这种小植物,它们生长在田里,茂密而坚韧,青涩时期柔柔的刺,苍老时期坚韧的针。许暖一看马上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前几天去郊外摘得苍耳。那些日子,她有些抑郁,见过孟古之后,她想起了苍耳,这种见证她的爱情的小植物,于是,她就去了郊外。
郊外的空气格外清甜,回来的时候,许暖顺手摘了一些小苍耳。
……
然后,然后不就是昨天,她和他“同床共眠”了嘛;然后,然后不就是她睡觉的时候,那些原来在衣服口袋里的苍耳掉落在庄毅的大床上嘛;然后,然后不就是庄毅这个恶魔拿着苍耳冲她吼叫了嘛……
许暖看了看庄毅,结结巴巴的说,苍耳。
庄毅皱了皱眉头,说,你这是在搞谋杀吗?踩断我的腿还不够是吧?你想害死我是吧》号称全拟合孟古?还是成全你和孟谨诚啊?许暖不说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提起这些痛苦的回忆,让她莫名的悲伤起来。
庄毅见许暖不说话,泪眼朦胧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可是他一直冷着声音,说,给我收拾干净了!
许暖默默地走过去,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些小小的苍耳——一直以来,它们像是她沉默的爱情,随着她心爱的人,不管天涯海角,不管东南西北,不离不弃。
可是,很显然,这纷乱的红尘中,像苍耳一样的爱情,注定苍凉和无望。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将是。
许暖的眼泪掉了下来,滚落在庄毅的床单上。
她的头发如同散落的瀑布,垂落在床上,遮住了她垂泪的双眸,只能看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似乎宣告着她的悲伤。
那一刻,她的眼泪击中了庄毅的心。
毫无预兆。
突然,他伸出手,带着莫大的温柔,撩开她的发,扶起她的小脑袋,她倔强的望着他——是啊,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这样摆布我?只因为我吃掉了你的一只狗?只因为我是你需要的一颗棋子?只因为你有钱有权,所以,我就得将自己的命运与一切都交付给你?屈辱史你给的,悲伤时你给的,眼泪欢笑都是你给的!
许暖没有出声,但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庄毅的心隐隐的痛了起来,他轻轻捧住她的脸,吻过她的眸子,最终,一得双唇,带着巨大的垂怜,落在了她如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上。
他的吻带着霸道带着力度,试图制住她的哭泣。
那个吻以后的日子,他们相处的异常尴尬。突然之间,他们的关系变得那样无法界定。
【47】
庄毅坐在轮椅上,表情有些肃穆。
关于许蝶的病情,医生说的很直接。要为许蝶这种罕见的血型找到合适的配型供体几率实在太小,这些日子的寻找似乎都是白费。
从医生那里离开之后,他去病房陪了许蝶一会儿。
许蝶说,她很像小熊叔叔。庄毅才发现,赵赵一直都没有来找自己。庄毅想,是不是自己应该亲自去找赵赵,并向她说明一切呢? 他对许蝶笑笑,说,过几天,就喊姐姐和小熊叔叔一块来看你。
许蝶就皱着小眉头,说,叔叔,你不能骗人哦。说完,她就伸出细细的小手,说拉钩吧。
庄毅看着她,满心怜悯。
他的小指轻轻勾着她的小指,说,叔叔不会骗你的。
庄毅离开病房,抬手看看表,发现今天是他给许暖预约了牙医,安装一颗美丽的假牙的日子。
于是,在顺子和马路推着他走向电梯的时候,他问顺子,许暖来看牙医了吗?
顺子摇头说,不知道。
突然,旁边有个小弟说,大厅里是在拍电影吗?看那对清纯男女,那幽怨的小眼神啊,都要酸死人了。
庄毅好奇的看向大厅。
突然之间,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随着电梯的下落,透过透光的大玻璃,他突然看到了他万分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医院大厅里那对久久对视的男女,居然是许暖和孟古。
顺子一看,脸色也变了,说,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电梯落到了一楼。
庄毅他们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许暖和孟古显然还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相遇的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许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医院里遇见孟古。
她和他本来是擦肩而过了。孟古刚从庄绅的医生那里出来,要出门,而许暖,是刚刚来看牙医。当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对方。
后来,孟古告诉许暖,就在他们要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力量突然拉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猛然回头,对那个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喊了一句,阮阮?
那声音——颤抖、悲悯,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于是,那一刻,许暖的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
回头。
看见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英俊的脸。
错愕。慌乱。
四目交叠之下,悲喜难辨。相逢骤然而来,痛苦挣扎着的灵魂啊。
时间,就在这一次回眸中,停止了。
曾经给了她那么过爱的少年啊。
许暖的视线渐渐地,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孟古今天到医院是和小叔孟谨诚一起,陪庄绅看病的。不知道是不是陈子庚的那门婚事带来的喜悦过猛,庄绅的身体开始频出问题。孟古提前从医生那里离开,无非是因为前几天于孟谨诚那次不愉快的谈话。
其实,他也是为了孟谨诚好,他不希望孟谨诚陷入陷阱之中。毕竟,对他们这种身份曾经卑微过得男子来说,此时此刻的地位,得来真是不容易。他承认自己很卑鄙。可是,他一没有办法高尚。
一直以来,他以为,对现在的许暖,或者说是阮阮,他已经做到了足够的心硬如铁。可是,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当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就是阮阮的时候,他却如遭雷击,那样不由自主的喊出她的名字。而此刻,当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跟融化了一样。
他怔怔的望着她。
一别七年。
多么漫长的时光。
多么残忍的时光。
他 的眼中,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漫起,跌下,再漫起,最终,那晶莹的眼泪在这百转千回的隐忍中,坠落。
原来,有时,人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饶是百炼钢,终成绕指柔。
孟古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许暖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在她看来,孟古的眼泪是对她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委屈最大的补偿,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温暖了起来,仿佛这么多年遭受的伤害,都烟消云散了——那还就是这样傻,只要对方流一滴眼泪,就能得到她们的原谅。
这世间,不仅一笑能抿恩仇。原来,一滴眼泪也可以啊。
在电梯口,庄毅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顺子远远地看着,转头看了看庄毅,有看了看马路,忍不住骂了一句,我x,他简直就是奥斯卡影帝!宴会时,要撞死许暖的就是他!今天在这里挤鳄鱼眼泪的也是他!
庄毅嘴巴抿得紧紧的,面部表情僵硬,他的双手握在轮椅上,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马路看了看顺子,又看了看随时可能爆发如同火山一样的庄毅,也没有多说话。虽然他一不待见孟古,但是同为男人,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孟古内心有多么挣扎——
他不是不爱许暖,他是太爱他自己了。
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许暖准备转身离开——因为眼泪流完了,答案知晓了,一切都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眼泪告诉她,曾经,她被他深爱过——无论后来,他如何的背叛、如何狠心的说再不相见——其实,许暖不知道,那是赵小熊说的谎。
许暖告诉自己,转身吧,转身对自己微笑一下。
从此好好的生活。
这时,一直站在她对面的孟古突然走上前去,毫无预兆的伸手吧将要转身离去的她拥入怀里。
许暖下意识的往后退,曾经她是多么渴望这个怀抱,也曾经无数次幻想相遇的场景,而今天,这个怀抱来的太过陌生。
可是,最终,她还是被孟古拉入了怀里,那么深刻的拥抱。
这是她已经不再奢望的怀抱了。可是,她却依然抑制不住,眼泪滚滚的流了出来——那些伤害和委屈,在他们之间堆积了七年,她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遇见了他,一定要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世上颠沛流离,尝尽辛酸和痛楚?可是,今天当一切像一场梦一样发生的时候,眼泪过后,她 的心却是平静的。
无爱无恨。
她无数次的以为,当她遇见孟古的时候,会如天崩地裂般的悲伤哭泣。
可是,也不过是这样,千般辛酸,万般委屈,她似乎在他的眼泪全部释怀了。大概是真的不再那么深爱了,所以,真的不再恨,不再怨了。
孟古将许暖拉入怀中的那一瞬间,站在庄毅身边的顺子几乎要暴跳过去,却被马路一把拉住了。
顺子说,我要上去教训一下这个奥斯卡影帝,我是在没见过这种贱人!他这又唱的是哪出啊?
庄毅的脸色阴沉,他那如星一样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嘲讽和冷笑,抬头看了看从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孟谨诚和庄绅——就在孟谨诚出现的那一瞬间,孟古一把将许暖拥入怀里,孟谨诚突然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