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顿那样善良温柔严于律己的人,怎么可能会犯下让以至于让学校将他退学的过错。我们全家人赶到爱丁堡,接待我们的老师毫不客气的告诉我们,希顿和神学院的另一个男学生之间产生了世人难容的感情,并且被人发现已经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被学校发现后还不思悔改。而另外一位当事人已经火速的退了学,被家人带了回去。
“这件事证据确凿,我父母只能将希顿带回家,无论如何他是我们的亲人,父母不能不管他。之后,希顿是GAY的消息传遍了我们居住的小镇。每天都有孩子往我们家的院子里扔各种各样的垃圾,他们不再理我,而是远远的聚在一起,编着各种儿歌嘲讽辱骂我。那时我真是恨透了希顿,恨他给我们带来这样的羞辱,更恨他即使如此,却依然没有忘记那个害他从大学退学的男孩子,他一直偷偷的和那个男孩联系。
“希顿在镇子里根本呆不下去,只能离开,好在管辖我们那个镇子卡拉布里亚伯爵帮忙写了一封推荐信,介绍他去埃伯特伯爵的托特纳姆庄园作男仆。然后就这样过了两年,这两年间,我们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也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他寄来的信会被父亲直接扔进炉子里,看也不看一眼。我们当他是个污点,尽量和他撇清关系。然后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托特纳姆来了一封信,信里说,希顿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房间里。”
我放下脸上的毛巾,侧头看着西蒙神父的侧脸。他垂着眼睛看着地面,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阴影盖住的脸,却能听出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在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本厚厚的上锁的日记,还有一摞信,那些信全是希顿在大学交往的那个男孩写给他的。我们按照时间顺序看了那些信,在最后几封里,那个男孩告诉他自己已经订了婚,也让他不要再坚持下去。
“我们也看了希顿的日记。日记从一开始虽然有些悲伤但还算乐观积极,慢慢的变得低落而压抑。我们那时才知道,虽然托特纳姆离我们住的小镇不近,但是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到那里,庄园的仆人排挤他欺负他,他无处诉说,只能独自承受,而与那个男孩互通的相互鼓励和诉说爱意的信,就是他支撑自己去面对未来的唯一的力量和信念。当那个男孩要结婚时,支撑他世界的支柱便崩塌了。在茫然、恐慌、压抑、自责和愧疚中,希顿自己也崩塌了。
“他给我们写了一封遗书,说他很抱歉,带给我们那么多伤害和耻辱,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上帝抛弃了,生命没有任何意义,离开这个世界是唯一的选择。他还说,他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就是让我们再也不用因为他而承受别人的羞辱。”
☆、第19章
西蒙神父微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哽住了,他用手指按压住自己的鼻梁,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直到见到他的尸体前,我都觉得他自杀的消息是假的。或者说,从他出事回家,到我们得知他自杀的消息,我都没有再想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他在我心里,还一直都是那个温柔聪明,强大宽容的男人,这样一个人,怎么就选择了自杀这条路呢?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我想的越多,我就越没有办法理解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说希顿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而犯下了基督憎恶的罪孽,那么那些用欺侮辱骂和殴打将他杀害了的人,不也犯下了十诫之一了吗?难道只有希顿需要承受痛苦,而那些人就不需要被指责,不需要去忏悔了吗?上帝教我们仁爱友善,宽容体谅,难道面对爱上同。性。之人,我们就不需要遵守上帝的教诲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把圣经读了一遍又一遍,我阅读各种语言各种版本的圣经,我翻阅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关于神学的书籍,为此我甚至拼尽全力考进了格拉斯哥大学的神学院。最后我发现,圣经里,上帝根本从来没有明确的说过同。性。恋是一种罪孽。那些被人们拿来攻击同。性。恋的所谓的出自圣经的证据,几乎全部都是断章取义,又或者只是因为将圣经翻译成另一种语言时,所选用的词语出现了理解上的偏差。
“几百年几千年,人们就是在这样的片面的理解中,曲解上帝的话,去实施偏见和歧视,支持奴隶制,压迫妇女,还有迫害同。性。恋。
“上帝是仁慈的,他爱他所有的子民,他又怎么会只因为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人,就不接受他进入自己的国呢?”
说到这里,西蒙神父转过头来看着我,眼圈微微发红,脸上却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就像我曾经在圣保罗大教堂看到的天使的雕像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
“所以,伯爵先生,一个人到底是爱男人还是爱女人,本来就是上帝决定的,他使我们生来便是如此,我们无须为此恐慌不安,无须为此苦苦压迫自己的天性,爱情本来就是受到上帝祝福的情感,只要我们不放纵自己沉湎于无益于身心的邪。恶的欲。望中,我们便没有罪。”
我垂下目光,迅速的眨了眨眼睛,抿起嘴唇,咬紧牙床,压制住一阵上涌的流泪的冲动。虽然我不在乎宗。教对我的性。向的态度,但在一个并不被社会主流思想容纳的时代,能有一个人坐在我身边,坚定的告诉我,爱上一个男人不是错,这份支持便足以让我动容。
“谢谢你,西蒙。”我诚恳的说,“这真是……”我找不到能够形容我的感受的词语,只能不断的说着“谢谢”。
西蒙神父说:“我本无意冒犯,但我猜,您喜欢的那位绅士,是卡尔霍克利先生吧。”
我觉得脸上有些烧,沉默一会儿,小声的答道:“是的,正是他。真像一出荒诞的伦。理。剧,是不是?我喜欢的人竟然要娶我的亲姐姐为妻,而这还是我一手促成的。”
“别这么说,伯爵先生,”西蒙神父柔声说,“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其中必然有它必须这样发展的原因,今日您所失去的,他日上帝必将补偿于您。如果霍克利先生不能属于您,那未来一定会有更适合您的人等着与您见面,我们只有坚守本心,才不会辜负命运的安排。”
在这种气氛下,我控制不住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倾吐出来,这些事情我一直一个人承受,没有办法和亲人诉说,它们压在我的心底,就像鞋子里的一块坚硬的碎石头,硌得我十分的难受。
直到烛台上的蜡烛猛地晃动了一下,炸出一个响亮的火花,我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太晚了,几乎快要到了开晚饭的时候了。
尽管不想回去,但是我还是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住西蒙神父的手:“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亲爱的西蒙。如果没有你的开导,我不知道这些事会让我如何的痛苦。”
他也反握住我的手,湖水一般的双眸映着我的身影,“那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伯爵先生。当您需要我的时候,我总在这里。”
回到城堡,我换好衣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小客厅。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我,看来这个城堡里所有能喘气的生物都知道卡尔向萝丝求婚的事了。
卡尔已经在客厅了,他正和几个人站在钢琴旁边说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理查蒙德伯爵。”这几个人除了卡尔都是爵位的继承人,虽然他们年龄比我大,但我已经是有伯爵头衔的人了,所以他们停下谈话,向我问好。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我笑着说,故意不去看卡尔。就算已经被人好好的开导过了,但这并不代笔我能够马上毫无芥蒂的直面卡尔。
大家先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了几句,然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卡尔,所有人都在说你已经向萝丝小姐求婚了,所以,这是真的吗?”
卡尔瞥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当然是真的,萝丝小姐如此美丽动人,这如何让人不动心呢?丘比特之箭已经射出,不过到底是一支金箭还是一支铅箭,那完全取决于萝丝小姐了。”
“我认为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另一个人说,“虽然赢得淑女的欢心并非易事,特别是像萝丝小姐这样难得一见的血统高贵的美人,但你可是霍克利企业的继承人,你和萝丝小姐之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恭维奉承着卡尔,把我当成透明人一般,话题从萝丝会不会答应卡尔的求婚很快就变成了卡尔和萝丝什么时候举行订婚仪式。其中一个人甚至暗示是萝丝为卡尔的魅。力所倾倒,倒追的卡尔。
虽然在这个年代,为了一门好婚事,很是有一部分女士主动追求男士,但是那都是在冠冕堂皇的借口的掩盖下暗中进行的,放在明面上来说,便是丢人的丑事。
我板着脸咳嗽了一声:“Please,gentlemen,背后议论女士可不是贵族该有的行为。如果你们还要继续的话,那就容我先离开了,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也有喜欢在背地里对女士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的恶习,以至于被人质疑布克特家族的教养。”
这段话我说的是丝毫情面不留,当然不排除我现在心里不舒服的原因。布克特家族沉寂了那么旧,尽管最近因为和霍克利企业的合作而大有起色,不过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还是那个摇摇欲坠的落魄家族,再不给他们些教训,他们就真以为布克特后继无人了。
“而至于萝丝会不会答应卡尔,我想这是女人自己的事,不是吗?不过不管萝丝最后嫁给谁,那个幸运的家伙都应该跪下来亲吻地板,感谢上帝。”我口气冰冷的说道。
众人面色难看,却什么都没说。卡尔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叼着雪茄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冷到极点,我面无表情的抚摸着食指上那枚戒面上纹着家徽的宝石戒指。
直到又一群女士们走进客厅,气氛才缓和下来。
母亲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