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维尔福先生镇定自若地道。他语气里含着的坚定让安雅心里一惊,而紧接着维尔福先生的举动更是证明了他的冷血心肠——他没有给濒死的婴儿做急救,更没有将那双手扼住他脆弱的咽喉。他只是把这具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放进了首饰箱里。
安雅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睛忽然睁开了。婴儿的视觉让她仍然看不到眼前的事务,但她能根据声音辨别出维尔福先生的方位。
被那双深蓝色的、仿佛深渊一样看透了一切、却又偏偏带着婴儿的纯洁的眼睛看着,就算是维尔福先生也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曾经把无数人送进了监狱或者送上了绞刑架,其中有无辜者也有罪大恶极的人,但是……亲手扼杀一个婴儿、还是自己孩子的生命,这还的确是头一回。
奈冈尼夫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再次唤道:“维尔福先生?”
维尔福又颤抖了一下。他记起自己身后的这个女人正是自己妻子的好友、一位孀居的寡妇,而他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想到他抛弃父亲给予的姓氏、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和牺牲,维尔福检察官不再迟疑,他啪地合上了箱子,找了一把锁把它锁上。他又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披上披风,夹着箱子就走了出去。
因为这栋房子租给了奈冈尼夫人,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花匠过来整理花园。维尔福很顺利地在楼梯口找到了一把铲子,安雅的心却随着外界的动作而感到越来越凉。即使不是立刻请人治疗,她的心肺功能也没有弱到无法呼吸的程度。但是眼下,箱子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联想到原著里贝尔图乔在捡到婴儿时对他的描述……她很有可能真的会在基督山伯爵未来的管家到来之前被憋死!
稀薄的氧气和婴儿的大脑限制了她的思考,安雅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睁着眼睛,意识却沉寂在了一片黑暗当中……
几分钟之后,一个男人从树丛里跳了出来,将一把小刀刺进了正在将埋着箱子的坑土踩实的维尔福先生胸膛。他挖出了箱子又毁掉了一切痕迹,迅速跑向了河边。
这个男人在河堤上坐下,用小刀撬开了箱子的锁。他发现那箱子里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反倒是有一个被裹在纱布里的初生婴儿。
他给婴儿做了急救。不久之后,婴儿活了过来。
只不过……醒来的这个懵懂而孱弱的灵魂,并不是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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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难以形容自己现在是正身处在什么地方,虽然她也并没有兴趣去形容。当她的意识重新接触到外界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白茫茫的雾气充盈着这个世界,安雅看不见眼前还有其它的颜色或者其它的东西。处在这样从未来过的环境里,一般来说只会令人感到迷茫,但安雅却觉得这些白雾令她意外地亲近。如果说那条意识河流和她接触的时候,会令她感到恶心,那么这些白雾就像是天生属于她的东西一样,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这简直是……两个极端。
安雅从久远的——或许根本没多长时间之前的记忆里寻找到了这个地方。她对这里的亲近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她诞生于此处。
真奇怪……她怎么会忽然回到这里呢?任务别说完成,根本就是没有开始。而穿越世界的壁障,目前来看应该只有从那条意识河流出去一条办法……不对,假如真的是这样,如果她没能进入谁的梦境之中,又将怎样去寻找那条河流呢?刚开始来到欧也妮的世界时,她不也是直接从这片白雾被送出去的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办法?
安雅皱起了眉。那条无论什么地方都令她反感恶心的河流包含着巨大的数据流,那些数据似乎都和她有着不知名的关系,虽然上一次泡在河流里的时候,她得到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些用不到。比如什么电脑杀毒方法,什么两伊战争啊之类的……但是在接触到这些数据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感到了熟悉的。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东西,的确都是她被剥夺的记忆?
让她失去一切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到底是谁?操纵她的思想而下达了任务命令的人又会是谁?安雅很确定自己绝不会是个轻易妥协的人,而有能力强制剥夺那一切的人……真想象不到还会有这样的存在。她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死也会反抗,如果她是被迫接受着一切的,灵魂里不会没有丝毫对抗的本能……而且在用别人的身体演戏、改变命运的时候,安雅的心里是真切地存在快感的。
所以说……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安雅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眼前的白雾正在收缩聚集着,很快就被压缩成了一个人的形状。但是在纯白的世界里,安雅几乎难以分辨出那个人形的五官。
“你总是这样抗拒和猜度,才会造成现在的一切。”那个‘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是奇异的悦耳。莫名其妙的开场白本来应该让安雅不悦,她却奇迹般地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反倒心生亲近之心。她总感觉着,这个‘人’,和自己是一体的。
“你的感觉没错,我就是你。”那个‘人’说道,似乎还微笑了一下。
安雅皱了皱眉:“你以为我会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那个‘人’说道,声音依然很柔和,“我是为了为你服务才被创造出来的意识,我的一切都以你的利益为主导。你在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给我保管之前,曾经说过,如果合适的时机没有到来,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成为一场空。”
安雅握了握拳。她自己会对自己这么说?倒还真的有这个可能。但是她绝不会轻易地去信任什么意识,哪怕这个意识据说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如果“自己”真的想让现在的她去完成一些事情……不,这种想法简直就称得上是荒谬。穿越世界非得要失去记忆吗?她又为什么会把自己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交给这个‘人’来保管?……她现在的大脑依然有些迟钝,这些东西却也不是看不出来的。
“我知道你怀疑我,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那个‘人’平静地道。“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自己。你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究竟会有多少过得去的心坎。我要做的,就是帮你。”
安雅微微扬眉:“帮我?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帮助的。”
“如果你不需要帮助,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自己的人,听听我的话怎么样?”那个‘人’语气平板无波地道。
安雅抿唇,沉默了几秒。这个人所说的话,她不会轻易相信。但是知道的越多,所能分析出的内容,无论真真假假,也都是越多的。在她现在什么都还没拿回来的时候,多知道一些东西,总比少知道要好。而且……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不在她认知内的状况,也是很让人好奇的呢。
“比如说呢?”
“比如说,这一次的任务。”那个‘人’说道。
Chapter 23
当安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华丽的床幔和灿烂的阳光。她动了动手脚,而后便敏捷地一跃而起。房间很大而且装饰豪华,但是怎么都掩盖不了其中的批量生产一样的暴发户气息……显而易见的,这里是旅馆。有过两次穿越经验之后,安雅对这方面的判断也精准了许多。但是眼下,这并不是她应该注意的主要因素……
安雅心不在焉地想着,三两步就抢到了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了一名英姿勃勃的青年,一头颜色浅淡的金发、棕色的胡须,一双深蓝的眼睛看上去既有婴儿的纯洁无暇、又仿佛深渊一样的深不可测。他皮肤很白、身材高大,年轻英俊,富有朝气。在那张脸上还隐约可见些狡诈的神情,安雅知道,那是原主贝尼代托所留下的。
……她在那个空间里只是和所谓“服务自己”的意识交谈了几个小时,外面却已经倏忽过去了二十多年。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应当怎样避免他养母的死亡,在这孩子还未长歪的时候给他相应的帮助,一切就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不说贝尼代托即将做出的谋杀举动,就谈他以前干过的那些事,别说是做苦役今年,就算用命都难以偿还。
伯爵利用他报仇,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刚好她也要借着伯爵的手来完成自己的任务……安雅眼神闪了闪。她知道那双镜子里的蓝眸是属于自己的,而每当眸色变成黑色的时候,贝尼代托就会回到这个身体里。她必须尽快脱离这个身体,当然……得获得伯爵的帮助。
和那个所谓的“服务自己”交涉过后不是没有收获的。她半点也不相信那个东西会是自己留下用来辖制自己的,因为只要能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她就绝不会放下。食物和金钱对她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记忆也是决不能轻易放弃的。她此前就怀疑自己或许并不是所谓的“怨气”的集合体,刚才从那个东西那里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假如她真的是什么集合体,就不会拥有什么慎重到需要交给别人保管的记忆。这样,首先就可以证明出她此前的确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
这个东西口口声声是为了帮她,言语中却颇多诱骗。那些记忆绝不可能是她主动交给对方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抢走了那些记忆。而且看它的样子,似乎也是拥有完整意识的……安雅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她还留有一些前世的模模糊糊的记忆,似乎有什么书里曾经讲过,意识和灵魂是可以完全分开的,**是灵魂的载体,而意识则是灵魂的载体。这么说的话……那个东西或许是想抹消自己的意志,夺取自己的灵魂?
这个想法并不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条意识河流里虽然很多时候会让安雅觉得恶心,但上一次的铤而走险不是没有效用的,她在那些极度恶心的情况下还偶尔会遇到暖洋洋的东西,想来那就是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了。而如果这个想法成立的话,那个东西难道已经做过了许多次这样的事?怪不得诱骗的语气那么熟练……
安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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