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被反噬?”我问他。
“怕,当然怕,我的魂魄尚未完全进入躯体之前,若被反噬了,恐怕也就无法出世了。”他戏谑地说道。
“那你怎么还来这儿?”
“可不巧我发现那红莲业火若开起来,竟然能抵消禁咒之海的反噬之力。所以,拈梦,你说若然无你,我怎可安然到现在,又如何舍得杀你?”
说着话他已经撒出去一个个火苗,那些火苗烧着烧着就成为一连串红莲延伸到海底。金光与红光相映,分外妖娆。他却又用了障眼法,使这里看上去与平常无二异,这才得以下到水中。
黑曜在水底见了一座白墙黛瓦的大房子,周遭青荇水草,游鱼如织,别有一番风味。
到了水下房子里,他倒是没有为难我,还问我饿不饿。
我自然是笑了,“仙哪里有饿之说,只是吃也可不吃也可,喝也可不喝也可,只为了图个口福罢了。”
“我可是饿呢。。。。。。大概刚出世不久的缘由吧,全身皆虚空。要不,拈梦,你陪我一起做饭吧。”
这个倒真有些儿个难为我了,我从小到大尽是跟在二哥后头玩。上树掏鸟窝,下河抓泥鳅。就是女孩子该学的,我是一样也不会,更不要提做饭了。
见我面露难色,黑曜的脸上竟是很无辜的模样。
“拈梦,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啊,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跟灵曜在桃花坞度蜜月的时候,你就给灵曜做过好吃的。我那时伏在灵曜的魂里,纵然才萌芽不久,但记忆是有的呀。”
他说话的时候跟着眼珠子也很是无辜的样子,就好像一个世事未经的少年一般,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不像个堕神。
“那你且说说我当时做什么好吃的了?”我皱眉,怎么可能,我那影子该是生在怎样穷苦的人家方得以磨砺,事事尽会啊。
“算了。说与不说也没什么意义。我自己去做!”哼了一声,唤出一只可爱无比的独角兽宝宝,一起做饭去了。我跟上去,眼睛瞪着这个可爱的浑身晶莹的独角兽,眼光再不能离开。
这独角兽见我瞪着它,顿时一副怒容,龇牙咧嘴。
“你乖,你乖,陪姐姐玩会儿,”我随手变出一块五花肉来引诱它,它却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口气。
“你别费功夫和力气了,”黑曜说,“这头独角兽不食肉不食草,你喂它它也不吃。”看着他利落地引了红莲业火生火,我才发现我当初把操纵红莲业火的技能传授给灵曜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灵曜开红莲业火是用来欣赏,他的堕神却开红莲业火来生炉灶。怎么都是一个魂魄里出来的,文艺情操相距那么远。
算了,我还是逗逗独角兽吧。
眼珠子转啊转,看到它打哈欠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主意,嘴角莫名就浮上一丝笑容。
☆、飘雪芦花殇
海底很静,我在床榻上辗转反复,却是难入眠。夜明珠将房间里照的明亮。借着光,可以望见琉璃房外海水中的气泡升腾,还有五颜六色的珊瑚,如同在随风舞动,流光溢彩。不时有鱼群游过,带过水纹横生。
我起身,用真气做了个透明罩,在里面种了一朵莲。第二日天微微亮时,不负我望,莲叶上一颗亮晶晶的露珠郝然形成。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莲叶,来到独角兽面前。它一见着这颗露珠,眼睛里大放异彩,一口就把露珠含在了嘴里,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它受了我的贿,安安静静的,任我用手抚摸它的背。它的背上很凉,手触上去,跟抓了雪没什么两样。
“乖乖,”我看它听话可爱的样子,小声同它讲,“天地共主七烨帝君现在在干嘛,可否显示给我看?”
独角兽顺从的蹭了我一下,踢了踢前爪,就放出一地碎光来。
我顺着光点看去,其中一个光点变得越来越大,逐渐显出像来,并且更加分明。
像中有帝君,有君泽,醉月,蓝姬儿,夏风,顾笙以及我的二哥与二嫂,还有九重天上的战神和战将等。
这么大的阵势?!是出什么事了么?
于是我在一个全局图的光点上,看到所谓的“无定宙”。
关于无定宙,我听七烨提起过一次,那时候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如今从影像里望去,才发现这地方堪比幽冥司界,阴森恐怖异常。
到处灰蒙蒙的,黑天白月下猩红岩石遍布,陡峻狰狞,一簇一簇的荆棘遍布各处墙体,上面浮着各种恶心的虫子,不知名的妖兽走过,发出低吼一声。有些地方发出或绿或暗蓝的光束,显然是设有禁制的地方。众仙神行的小心翼翼。不仅仅因为每行一步都会惊起大群的蝙蝠或瞿如袭来,刀光亮处,禽落尸体碎。也不仅仅因为妖兽出没,很多竟然是上古时候遗留下来的,妖力堪比神力,不小心或被撕咬致死踢死。另外还有各种死泥沼、机关、剑阵。放眼望去,有些地方还有断桥浮在瘴气之上。可想而知,一旦从断桥上掉下去就会被那些瘴气毒死。
战神将军派出去的众将往各方向去探虚实,却不论从哪个方向出发,还没探到实况,就返回原点了。而不能返回原点的那些,必然是遭了埋伏。
众仙魔这才意识到无定宙的玄处。无定无定嘛,当然指的就是若堪不破无定宙的核心机关所在,所谓的一个“定点”,那么一切都是不定的。不定而何谈破之。定方解,无定不解。
醉月亦要派手下去,正吩咐命令的时候,却听蓝姬儿妖娆又温和的声音在空洞的暗夜中响了起来。
“断桥浓烟处,水晶八卦阵!”
众仙神随着她手指向的地方望去,果然见瘴气浮动处,笔直的山崖一泻而下,而半空中八块水晶八卦石若隐若现,八卦石围绕之中,还有两块水晶石,一名为无常,一名为亘久。
“想必那就是八卦阵的入口了。”七烨道。说着便使用法术,将水晶八卦石处的瘴气都推到一边去,凝在结界里。这才领着大家过去。
七烨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道,“这无定宙设的果然玄妙,入口之处已然有足够多的机关,有怨灵埋伏,又瘴气丛生,足以使一般的侵入者命丧九泉了。而真正的入口,却还隐在这水晶八卦阵里。。。。。。”
然不等我看完,一地的碎光倏忽消失,独角兽哀鸣一声,瞬间逃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我抬头一看,可不是,原来是黑曜板着脸走了过来。
我很不要脸地笑了笑,打算遁走。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到我的面前。他用手扼住我的脖颈,将我逼到冰冷的墙角。
我从他本是干净的明眸中看到了一种很疼的恨意,似黄鸟悲诗,似残月照寒。
“那拈梦不过是你的影子,对么!今生站在这儿的,原来不过是一个心中已有别人的天仙!”
在他的眼中,大概我那个影子太残忍,太无情,太自私,太决绝吧。我选择缄默。
他手腕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已经不能呼吸,大脑中似被一片黑黑的幕布笼盖。在这片黑黑的黑中,我看到七烨帝君对我微微一笑。我刚想去牵他的手,这幕布却是消失了。再睁开眼,却是见黑曜松开了手。
“罢了。”他说,“陪我去看芦花!”
还在恍惚的纳罕之时,自己已经被凌空抱起。不管我怎样挣扎,便是也挣脱不开。本天仙最怕的便是与人纠缠不清。如今却只是心里生闷气。凭着仰视的视角,能见到他棱角分明的脸廓,隐隐透出孤寂绝然的味道。
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话来,更加令我我不知所措。
“为什么,灵曜那么不喜欢我,从我诞生之日那天起,就要想方设法的将我封印起来。”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然到达太极滩。
太极滩芦花飞雪之景,难用词句描绘,我只诉来这四句,个钟意味,还难表达:
流水数株残柳,远帆几只晴鸥。
飘雪纷纷活袖,芦花扬扬逝留。
同着人淡淡,水蒙蒙,一切如隐在世外。再看身披狐裘大氅的黑曜,望着满天芦花飞扬,神情寂然哀清。
他伸手去接芦花,顿时又像小孩子,不懂世事,只谙美好的表象。
道一句,“这是灵曜常来的地方。”说着从袖中掏出两壶酒,一壶扔给我。
喝一口清冽之酒,听他言下去。
“我即将从他灵魂中分裂出来的时候,他就常隐在这里喝酒,苦笑为何我非要来这世上同他作对。”语气不寒不暖。接着说,“我欢喜灵曜,如同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他为何不愿我来这世上,拈梦?”
只因黑曜是堕神,骨子里有灭绝一切的因子?不知道不知道。
“灵曜既不欢喜我,又为何用那些日日滋生于心的怨念养我出来?他不许我破坏世间的美好,又焉知我为何一定会破会世界美好,须知这一份美好,我也中意?”
“黑曜,”我去唤他,不忍看他一杯一杯清酒,陷在悲伤里。
他却走近我,捏起我的下巴,死死地看着我。
“就像你是他的最爱一样,也是我的最爱。他要保护这个世界,我非要毁了这个世界。他曾亲手杀你致使你魂飞魄散,虽然只是你的影子,本来就该归于虚无,可我偏要保你永生。”他像一个赌气的孩子一般说出这些话来,叫我意识到原来灵曜并不了解自己灵魂中的另一个自己。他不过是出于担心,怕黑曜行恶灭世,只为黑曜有这样的力量,所以才不管黑曜愿不愿意,将他封印起来。
灵曜的苦心,黑曜自然不知。何况他有自由的权利。
纠结,真是纠结。万物生,鲜血有始无终,割斩不断纠葛。
我不记得太极滩上,风飘雪冷之时,到底一共接了黑曜几壶酒。只是看他伤心,我竟比他还伤心。然他终究是已经走上了灵曜担忧的道路,那莽月国的覆灭,还有青龙台的坍塌,包括冰澜的死,应该都是他造成的吧。。。。。。
我该如何对待这样一个像小孩子随手破坏玩具一样的他?即便能够让他回心转意,仙界神界又可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