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及:
所以江左盟那么多产业你不会都有一份吧?有钱人!回来请客!“
————
“太子殿下:
我到梅岭啦。
不在这里前前后后走一圈,就不知道我爷爷,我爹,为什么都在这里和大渝死磕。
我们从南向北走,路上都是一马平川,只有这里地势险要。梅岭守不住,后面十来个州的百姓就完了。
娘带我到处走了一圈。南谷,北谷,绝魂谷。这里当地人都不敢进去打猎,娘找到了几个住在附近的老兵,给我们做向导。
好几座山头上都是坟墓挨着坟墓。有些偏僻的地方,土里现在还能看到白骨。
我看到娘哭了。
我一定要把大渝打得远远的。这样,就再也不会有林家人死在梅岭了。
…………
又及:
今天祭拜了爷爷和父亲。
也代你奠酒了。多谢。
…………
又及:随信附上我画的梅岭。画得好丑。
明年我一定要好好向师父学画。“
——————
“林小沐:
你画的这是地图吧?
我翻过宫里藏的舆图,地形画得挺准的。
不过我觉得你想画给我看的应该是山川风貌……
父皇说,要把大渝干掉,大梁自己的国力要再强盛很多才行。
我也会努力的。
…………
又及:
你是该好好练练画了。“
——————
“太子殿下:
我要出南境了。真舍不得走。从小长大的地方。
好多地方我都以为记不得了,一看到就想起来了。
舅舅也很舍不得我们。
南境是母亲娘家。母亲说,她要多住些日子再走。
不过师父来接我了。
出去以后就只能用琅琊阁的信道了。不过我会多写些东西存着,到能寄信的地方一次寄给你的。
你的信估计我也没法及时收到。
…………
又及:
师父教我易容!
师父说当年在南楚名头很响,怕有人认出来……
那为什么连我也要易容啊!
…………
又及:
好吧,师父说,当年我爹名头也很响,我又长得像我爹,怕南楚有人认出来……
…………
又及:
你要记得写信给我啊!送到我家,会有人想法子送到我手上的!“
————
“林小沐:
你现在在哪里?
父皇母后开始替我选太子妃了。不过好像没我什么事的样子。
就是忙。越来越忙。
父皇丢给我好多事情做,还说明年要让我监国——父皇说,他去春猎让我坐镇京城也算监国。
到时候我至少要把所有奏折看一遍,挑出重要的转给父皇去。
所以父皇现在就开始操练我了。
…………
又及:
你要是能来帮忙就好了。“
————
“太子殿下:
知足吧,你也就是分类转交而已啦。
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琅琊阁!
一天到晚忙着给人回答问题,忙着接待来客,还要给所有的问题标价!还要让师父嘲笑!
比你忙多了!杂七杂八各种问题都有!
不过你别说,大开眼界。
…………
又及:
每天早上起来易容晚上卸易容的日子累死了!
我抗议过之后,师父给了我一张面具。等我回来带给你看。
…………
又及:
对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我爹在琅琊阁住过的。给你看画。
这些天还要跟着师父学医术。师父说,哪怕学个半吊子,给自己包包扎扎也好呢。
…………
又及:
师父说我这些天终于磨出点样子来了。
明天就带我去大渝。“
——————
“林小沐:
不错不错,你的画工终于长进了。
看到你累得要死我真开心。
分奏折批奏折什么的,好歹不用标价哈哈哈哈哈哈……
你居然还能去大渝!!!“
——————
“太子殿下:
我要回来啦。
跟师父说好了,进了大梁国境我就一个人走。
沿着边境一路往西,走到北疆,然后就回京。
估计九十月份就能见面了。“
——————
“林小沐:
那太好了!
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差不多要定了,下聘估计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既然你要回来了,我就跟父皇说,把日子定在年底。
你可一定要准时赶到啊!
说好了我定亲成亲都要请你的!“
☆、第 74 章
林沐牵着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建昌县城的街道上。
所谓街道,其实,这座县城一共也就这么一条可以称为“街道”的东西而已。从北门到南门。中间如果没有县衙挡着的话,一眼看到底还有剩。其他的……小巷?泥地?房子中间的夹缝?
第一次见到这等景象的时候林沐半天合不上嘴。现在,哦,他早就视若无睹了。
好歹还有县衙不是。好歹这县城的城墙还有快两丈高不是。好歹这城墙,哦,还是夯土墙不是砖墙,他抠过——还有马面不是。好歹城门口——虽然这座县城只有北门和南门,这点略奇葩——还有瓮城不是。
自己一个人从卫伯伯的辖地走到甘州,才知道出门在外实在不容易。虽然之前跟着母亲也好,跟着师父也好,已经都是他负责打尖住店订车订船打点一切了,可这次一个人走他才赫然发现,原来之前有娘亲、有师父、有飞流叔叔跟着,他根本就没吃到苦头!
小半年磕磕绊绊走下来,撞上过强盗,遇上过小偷,学会了有商队就尽量和商队搭伴,手要勤快嘴要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错过宿头住过山洞也蹲过破庙;曾经孤零零病倒在客栈里,被店老板觊觎身上财物,强打精神努力周旋,也曾经丢了所有的钱靠打野味撑到最近的州城,凭信物找到琅琊阁的产业求助。
有欢笑有得意也有狼狈有辛酸,更多的,是经过见过,看过听过想过做过。
他熟门熟路地往客栈走去。
一路行来,这种规模的县城,通常也只有一家客栈,咳嗽,有时候还兼职酒馆,饭馆,以及驿站。连位置也多半一模一样——话又说回来,这么个长一里宽一里的小县城,客栈在哪里,其实根本就没区别好么。
“哟,小公子,今年又来啦!”老板热情地招呼。“你家大人呢?”
“大人在后面呢,我打个前站!”林沐笑着向他点点头:“老板,来点吃的,来间上房!”
他已经学会不去让店家“好吃好喝的全端上来”了。这种地方水是涩的,酒是薄的,馍馍是拉嗓子的;店家能端出什么菜来,端看今天集市上有没有杀羊,或者他养在后院里的鸡还有没有活着的,蔬菜什么的就完全听天由命。至于那羊是老公羊还是小羊羔,鸡是养了半年的小公鸡还是下蛋下到快不能生的老母鸡,这个……也是听天由命。
上房倒要趁早打好招呼。虽然这种客栈也就两种房间:要么单间,或者通铺。但是只要你肯砸钱,哪怕实在没房间了,店家至少也会愿意把他们自己的房间让出来。
哦,有次林沐还睡到了店主女儿当嫁妆的新被子。
他丢下一小串铜钱径直去了马厩,松缰卸鞍,亲自刷马喂料。一切打理完毕,回到前面,老板娘已经打扫完房间,过来引路。林沐背着铺盖卷儿一边走一边笑道:“老板娘,给我打盆水啊!——要甜水!”
“知道啦!”
一会儿大盆的清水送进房间,林沐掬了一把,果然是甜水。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鼻子:他在家洗脚都不用这水,这会儿居然要拿来洗脸!好吧,好吧,在当地人看来,拿做饭煮茶用的甜水洗脸已经很奢侈了,可是,不用这水洗脸,脸上涩涩的真的很难受啊!
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脸,犹豫一下,就着洗剩的残水抹了回身子。倒不是花不起买水的钱,只是,这样的小县城一共就一两口甜水井,一天能打的甜水也就那么多,全让他洗澡给糟践了……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真是的,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洗澡,感觉身上都像贴了一层砂子似的,整个人都糙了。回去娘肯定要认不得我了。
他换上干净的布衣,把风尘仆仆的脏衣服包起来丢给老板娘去洗,自己坐在客栈门口的桌子上,一边往外打量,一边努力往肚里塞东西。果然馍馍是黑面的,蔬菜是蔫巴的,鸡肉是柴的。没油没盐无滋无味。
呜呜,我想家里的饭菜。想满庭居的酱肘子。想永芳斋的点心。想吉婆婆做的菜。想慈宁宫的药膳还有点心……
怨念丛生地刚刚吃到一半,猛然间,急促凌乱的锣声响彻街心!
林沐反射性地握住剑柄,一手去抓弓囊。柜台后、厨房里,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双双扑了出来,一个去上门板,一个抓住他就往房里推:”快进去!贼人来了!“
“什么贼人?”
“不知道!先躲起来!”老板娘侧耳听了几句街上的喊声,脸色忽而惨白:“是北贼!是北贼来了!”
林沐全身一震。北贼——在这甘州治下的边关,北贼两个字只代表一种意思:大渝!
是大渝的兵!
林沐想也不想,握弓持剑,飞奔而出。
街面上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在狂呼,都在大喊,都在尖叫——林沐慢慢转动视线,看着对街油坊的掌柜用力把老人孩子抱上驴车,看着年长妇人拖着小姑娘往街边的房子里躲,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妇跌倒在地哀哀痛哭,看着铁匠大叔拖着锤子向他这里飞奔——
看着城门之外,几个辫发左衽,面目粗蛮的大渝人喧哗笑语着纵马而来,马前,一群血迹斑斑的大梁残兵相互扶携,慌乱奔逃——
林沐怔怔地愣在原地。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以前不是没有参加过战斗,在北疆,在东海,在南境,跟着娘走过一个个边镇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