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淋了一坨鸟粪后,他就直接来到了俱乐部。
大门还没有开启,他只好叫醒了在门房里打瞌睡的工作人员。门卫睡眼惺忪地透过窗玻璃望了望他,“您还没有回家?”
“我刚来!”这是什么眼神。
旁边的小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俱乐部院内万籁俱寂,裹着一层专属于清晨的薄雾。吴震乔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精神为之一振,小跑着到了训练场。
他原本以为他是院内唯一的一个人,但这时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嗨!”他打了声招呼,向那个身影跑过去。
“你不是光亮?”还在能看清面貌的距离之外,那个身影问,并且谨慎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光亮?”吴震乔想起这是一个队友的名字,“我不是。你是谁?”他企图靠近,但左突右转,依然没办法将距离再拉近一分。
“你这时候来不是太早了吗?”那个身影飘来飘去地边躲着他,边问。
“可能是早了点。”吴震乔敷衍着,脑中盘算着怎样趁其不备,猛冲上去。
“你看见他了吗?”
“谁?看见谁?”
“光亮!”
“没有,没有看见。”
但看来对方是个太极高手,又或者是已将“凌波微步”练到了家,他始终无法靠近。脚步渐显疲乏,但似乎受了蛊惑,一直没有停止,而是依旧与对方飘移着对峙。
“你看到她了吗?”那个黑影又问道。
吴震乔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想不出是不对劲在哪儿,只觉一股寒气袭来。
“你看到她了吗?”对方又急迫地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看见,我已经说过了!”
“你已经说过了?”
“你到底是谁?”
“你是谁?”
这时吴震乔才发现不对劲的感觉源自何处:现在这个声音迥异于先前那个!
他打了个寒颤,立即站住脚,跳上去就抓住了那个身影的衣领。
“别飘了!你是谁?”他发狂地吼道。
“我是方光亮!”对方怯怯地道。
“啊?”他立即松了手,“方……方哥!”
对方松了松衣领,紧张地用力嘘了一声。“你看见她了吗?”
“谁?”见这阵势,吴震乔也压低了声音。
“你看见她了吗?”
“看见谁?”他要疯了。
“我老婆!”
“您是说……刚才那个身影是您老婆?”
“你看见了?”方光亮顿时脸色煞白。
“她怎么在这儿?”
“唉,兄弟你是不知道,”方光亮拉他在场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我老婆是无敌的。你结婚了吗?”
“没有。”
“这是明智的选择!有了老婆后,你将生活在白色恐怖下。家?不,那是集中营;老婆?不,那是希特勒;浴室?不,那是毒气室;我?不,那是行尸走肉……”
“方哥,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夸张?根本就是美化!记住,永远也不要结婚!”
吴震乔抬眼向不远处的俱乐部主办公楼望去,它还在薄雾和夜色的笼罩中打着盹。
“方哥,”他陷入沉思地道,“不瞒您说,我很想结婚,当然不是现在,希望过三四年吧,到那时候……”
“怎么样?”
他隐隐又觉得有一股寒意袭来,但仍旧陷在自我的情绪里,没有去多顾虑。
“到那时候,就找一个好姑娘结婚。”
“她不爱你怎么办?”
“她会爱我的。”
“你不爱她怎么办?”
“我会爱她的。”
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转头看了一眼。但刚把视线移开,就立即又移了回去,因为坐在那儿的,不是方光亮,而是一个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的女人!
“啊!”
他吓得从椅子背上翻了过去,跌在地上。
“黑色长发”迅即消失在雾霭中,撂下吴震乔一个人在地上痛得直哼哼。
※
马沃宁医生拿了听诊器,仔细地检查着吴震乔的心脏部位。
“医生,是腰!是我的腰!”吴震乔躺在理疗床上,痛苦不堪。
“什么,是腰?”医生将听诊器移到腰部,发现工具不对,把它扔到了一旁。“我给你写个纸条。”
“不!”吴震乔忙死死抓住他不放,“就您给我医治,我不要别的医生!”
医生眼含热泪,拉住他的手,“第一次!这绝对是第一次!”
吴震乔忙用力抽回手,并把撩到腰部以上的衬衣拉回去盖严实,“医……医生,我是个异性恋!”
“我是说第一次有人要求非我治疗不可!”医生还是写了一张纸条,塞到他手中,然后冲门外如卫兵般直立站着的两个助手招了招手。
两个助手立马满脸兴奋,相互推挤着进了屋,一头一尾推着病床就往外走。
“你们把我推哪儿去?”吴震乔惊慌失措地喊。
但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喊声。两个助手也丝毫不理会他一路大喊着“救命”,将他推进了一间屋子。
吴震乔转过头瞧了瞧,“这是健身房!”
“答对了!”两个助手脸带温和而职业的微笑,由上往下地看着他。
“你们把我推这儿来干什么?”要不是会影响到腰部的疼痛,他一定会向这两个傻蛋咆哮一顿。
“这是医生说的!”他们表现出无可奈何。
“我怎么没有听见?”
“你可以看看你手中的纸条。”
吴震乔展开那张医生硬塞给他的纸条,上面有两排蝇头小字,字体之小,根本无法用肉眼辨认。
“你需要这个!”从一旁伸过来一面放大镜。
借助放大镜,他终于看清了文字的内容:
“健身房。治疗目的:腰部损伤康复。治疗方法:仰卧起坐十组,每组五十个;高抬腿十组,每组五十个;引体向上十组,每组五十个……”
还没有看完,吴震乔就痛哭流涕。
“不用这么感动,这是我们该做的。”两个助手安慰他。
“滚!”
吴震乔不顾腰部的疼痛,朝两人各踹了一脚,将他们踹出了健身房。
※
当吴震乔从椅背上翻跌下去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知道这次联赛杯的后两场比赛他只能作壁上观了。
他必须休息到联赛开打,揭幕战能不能参加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他只能半坐在床上,视而不见地看着肥皂剧,食之无味地玩命嚼着爆米花。突然,电话铃响了。
“这不是真的!”老莫的声音,带着火气。
“这是真的!”吴震乔哀伤地回答。
“必须歇两周?”
“是的。”
电话线上沉默了两秒。“太好了!”传来老莫难掩兴奋的声音。
吴震乔被爆米花呛得直咳。
“这下老乔有得折腾了,”老莫道,“他只要没有好成绩,我就可以压他的薪水!”
“可是经理……”
“替我保密,知道吗?”
吴震乔郁闷地答应。
“我还是很奇怪,你怎么把腰给摔了呢?以前他们都是摔个腿,或者胳膊什么的。”
“他们?”
“当然!你不是第一个从那把椅子上翻下来的人。”
吴震乔拿着爆米花的手停在半空,“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
※
联赛杯的第一场比赛,富尔队战胜了上赛季排名第四的沃特队,从而进入了决赛。他们将在两天后与同样战胜了对手的上赛季亚军伯瑟斯队争夺冠军。
据诺里斯形容,比赛完全呈一边倒的气势,整个过程可以用一个他没有记住的成语形容。
“摧枯拉朽?”吴震乔提示。
“没错,摧……就是它!”诺里斯手舞足蹈。
但吴震乔却哭了。
“我们胜利了,你为什么不高兴?”诺里斯很奇怪。
“我就是太高兴了,”吴震乔抹了一把泪,“我与第一座冠军奖杯没有缘分!”忽然他双眼发亮,“我可以在看台上看你们比赛!”
诺里斯不同意,“你看着我们参加比赛,一定会更伤心,气自己的腰不争气。”
“总比看不到好!”
“诊断书上不是说一周内都不要乱动吗?”
“我坐轮椅去。”
诺里斯坚决不赞成,吴震乔坚决要实行,两个人辩到了后半夜。
※
决赛在首都的主体育场进行。一百二十分钟内,两队战成了零比零。看台上有一半的球迷已经睡着了,只到进入点球决胜才醒来。
无可否认,两队表现都很糟糕。吴震乔坐着轮椅,在贵宾席间,乏味无聊地啃着薯干。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伯瑟斯队罚中了第一个点球。富尔队的第一个点球由老将贾成成主罚。他做了半天准备活动,直到裁判哈欠打累了,过来催他,他才走到点球点前。
老将的目光是坚定的,气势是刚毅的,连看台上的吴震乔都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个球会毫无闪失。
但皮球在滑过了一个巨大的抛物线后,砸在了球门后看台上一个本队球迷的头上。
众人的视线也在滑过一个巨大的抛物线后,集体呆愣二十秒。二十秒过后,富尔队球迷抱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伯瑟斯队球迷开始又吹口哨又鼓掌。贾成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队友们身边。
乔教练在场边暴跳如雷。
伯瑟斯队轻松罚中了第二个点球。富尔队第二个主罚的是谢琳。这是一名中后卫。他在离点球点还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助跑,中途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在他并没气馁,爬起来用尽力气朝点球铲了过去。伯瑟斯队门将想作出一个世界级的扑救,但无奈球没有打在门框内,他只能站着,眼睁睁看着皮球滚出了底线。
富尔队球迷简直要疯了,第三个点球再不进,他们只有与冠军失之交臂。
伯瑟斯队的第三个点球依然很顺利。富尔队力挽狂澜的重任落在了门将宋路身上。
“这不可能!”吴震乔在看台上气得扔掉了薯干,“他只会开大脚!”
宋路没有辜负“美意”,一脚将球踢上了天。场内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仰着脖颈,寻找皮球的去向。等了足有半分钟,才见到皮球从上方垂直下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伯瑟斯队门将的脑袋上。他还没来得及扫去眼前的星星,皮球就跳到了他的怀里。
比伯瑟斯队的球迷狂呼“胜利”,富尔队的球迷气得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