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控着拂尘悬在身前挥来舞去,几乎舞成圆环,才能勉强前进,忙得应接不暇。余光一扫,同样进来的斜阳竟是什么事也没有,闲庭信步似的在一旁徐飞——那些黑气一道也没有往他那边袭杀。
“为什么啊?!”沈梦气恼地喊起来。
斜阳眉峰微扬,嘴角含笑地靠到沈梦身侧。沈梦周围突袭的黑气顿时少了一半,靠近斜阳的这一半。
沈梦睁圆了眼瞪他。
斜阳哈哈笑起来,道:“这不怪我。你身上有仙气,这些是逃逸的魔气,自然会往仙气之处偷袭。”
沈梦一想,低头从怀里一个个地掏药瓶,一边挨个查看,一边念叨着:“喏,那吃个伪魔丹好了……”
却有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将沈梦的头轻掰过去。斜阳一把抬起了沈梦的脸,眼光闪亮地道:“这样最快。”说着低头便吻了下去。
沈梦连唔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噙住了双唇。火热又柔软的唇瓣将他整个含住,辗转着轻吮舔舐,慢慢地深入纠缠。斜阳捏住了下巴不让他逃开,极耐心地吻得又深又慢,好像在仔细品尝他口中每一寸的甘甜。
刚被吻上的时候,沈梦僵了一瞬。然而眼前满是斜阳放大得清晰的俊朗面容,长眉舒展,凤目微阖,似有盈盈笑意在蔓延。鼻息扑面,唇齿交融,带着熟悉又陌生的霸道,和不容置疑的深情。沈梦不由自主地放软了紧绷的身体,任自己在亲吻间沉浮,有点迷醉,也有点茫然。
最后斜阳吻够了才慢慢放开他,却又用手指捏住沈梦的上下唇,道:“不能开口。含着我的魔息,就不会有魔气冲你来了。”
沈梦已清醒了点,鼓着腮帮子唔唔几声,像在声讨他方才的举动,可惜不敢张口。
斜阳看着沈梦出笼包子一样的表情,终是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哈哈坏笑道:“骗你的。魔息已经渡进去了,其实可以说话。”
“可恶!”沈梦羞恼地一把推开他,甩头就先走了。魔气还真是不再来袭了,沈梦头也不回地飞,脸上微红。
身后的斜阳像被戳到了什么点,哈哈哈地乐个不停,笑得颠颠地跟着飞,顺了好一阵子气,突然朝前方喊道:“你不是来找我了吗?”
沈梦干脆道:“我并没有想好!”他知道斜阳在问什么。
“那怎么行,我不管。反正我想好了。”斜阳语气里有些耍赖,一点也不符合他高傲的魔君身份。反正在沈梦面前,大概他也不需要什么面子。
沈梦打定主意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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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烟尘遮障、抵达阵法中心的那刻,沈梦是有些紧张的。然而他想像过会面对各种危险的状况,却没料到会看见这样的景象。一片石柱包围的空地里,四处堆放着各种残破的法器,有的大如洪钟,有的碎小零散。一缕缕黑色的煞气从法器破口处徐徐升腾,显出这些都是魔器。
有个乱发蓬须的人,正在各个残器堆间忙碌奔走,从旁人看得杂乱头疼的各色碎片里扒拉出一两块来,急急地拿着,去跟悬在场中阵法里的一大块器物做比对。
那个悬在阵法当中的大块残器,正是沈梦他们要找的那半个残鼎。沈梦与斜阳相视一眼,降下地来,两人走到鼎前,拦在那个怪人身前。
那个怪人还没有觉察到有人前来,正低着头,发愁地捏着两块碎片,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可要怎么补啊?”
“你是要补这个鼎?”沈梦问。
那人忽闻人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看,见沈梦要伸手去触那残鼎,忙大喊起来:“哎哎哎,不可以碰!”
沈梦的手却已经摸到了鼎身。霎时,一阵玄妙的嗡鸣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叫人神魂为之微震。
怪人呆了一呆,嗫嚅道:“这鼎果然厉害啊……没想到我百器翁折腾了数月,未能恢复它分毫,竟还不如你这一碰,真是……”
沈梦缩回手,也有些发愣。斜阳对那怪人拱手道:“原来是擅补法器的百器翁前辈,失敬失敬。”
百器翁扬扬手免了礼,急切地对沈梦道:“你知道这个鼎的来历吗?快跟我说,我琢磨好久了!”
沈梦回过神来,也一拱手,恭敬道:“抱歉,晚辈也不清楚,只是莫名觉得与它有所感应,因此辗转寻来。”
百器翁很是遗憾地唉叹了一番,与沈梦和斜阳详说起他的想法来。百器翁热衷折腾各类法器,尤擅长修补魔器。以他经手千百种魔器的经验,一下子就发现这个残鼎绝非凡品,若能复原,估计是一等一的极品魔器。但很可惜,他翻来覆去研究了许久,仍是对这个鼎一不知来头,二不能修补。残鼎在他这里也从没有什么动静,直至刚才沈梦一触,才激发了共鸣。
三人讨论了一番,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百器翁倒也慷慨,最后竟对沈梦道:“既然你与此鼎有缘,就拿走吧。或许哪天,经你之手能助它修复如初也未可知。若如此,到时将宝鼎借来给我摸两把,老翁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梦自是再三道谢,应允下来。百器翁锦上添花,又送了一块复初珀给沈梦,说是自己已在残鼎断面上镌刻下修复阵法,待沈梦找到合适的材料修复时,只需将复初珀放在鼎内烧融一次,便可助它复原。
两人谢过百器翁,带着残鼎离开岩阵,在外围捎上等候的千月,飞出了迷尘谷。出谷之后,千月与他们道别离去,约了沈梦有空到狐族所在的南州找他玩。
最后只剩他们两人。沈梦对斜阳道:“我把残鼎拿回去试试,看还做不做梦。”
斜阳有点担心,简直想把人绑回宫里看着,但可惜还未到时候,只能道:“你要小心。若有事,捏碎我给你的玉牌,无论如何我会赶到。”
两人便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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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回了仙居,将残鼎拿出来细看。这鼎除了他第一次触碰时有嗡鸣异样,此后再无动静。沈梦摸来摸去,又瞧了半天,也弄不出什么究竟,便把鼎放在桌上,睡觉去了。
夜里真的又做了梦。更奇怪的是,此次却不是沈梦自己的回忆。
他迷迷糊糊地像是刚张开了眼,却看不清什么。面前似乎站着位白裙飘飘的女子,哦,还有位赤色衣衫的男子。两人的面目和衣饰都是模糊不清的,只能认出大概的身形。
耳中听到一个清婉的女声喜悦地道:“霄哥,这个鼎我真的炼成了!里面偷偷加了我的本体灵玉和你的精血,没想到竟是炼出这样一个半仙半魔的神器来。你看看。”
白裙女子走得很近,伸出双手,迎面环过来。沈梦感觉自己被温柔地抱起,视线随之被贴身遮挡了一下,感到一阵馨香和温暖。面前很快又明亮起来,沈梦发觉换了一双宽厚坚实的手抚摸自己,眼前还是白裙,背后却靠在了另一个同样温暖的胸膛。
他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说道:“嗯,这鼎很好。若是祭出,无论是仙是魔,都逃不开,大有寂灭众生之能啊。”
清婉的女声接着道:“确实很厉害。但可惜我还得将它掩饰一下,暂且压制一半能力,只装作仙器,在仙器谱上挂个名,免得麻烦。”
低沉的男声温柔地道:“只要小梦你喜欢就好。”
沈梦感觉自己又移动了一下,被纤细和宽厚的两只手一起抱住了,身体夹在左右两个温暖的怀抱里,像是被相拥的两人捧在了中间。他觉得既开心又幸福,鼻端是淡而好闻的香味,全身暖洋洋的,好舒服,好放松,只想永远被这样安心地环抱着。
他脑中迷迷醉醉的,嘴角含着甜美的笑意,陷入了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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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时候,沈梦恍然觉得,昨夜是自己有生以来睡得最为舒坦的一次,此时心中亦满是温暖和柔软,像被梦境里的人深深慰藉了。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残鼎对主人的眷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对梦境里的两人,莫名地感到那么地亲近,那么地渴望他们的怀抱。
他们就像是,像是他从未有机会喊过的那两个称呼。
沈梦慢慢地一遍遍回想昨夜的梦,脸上浮现出笑意,眼中却渐渐泛起了泪光。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电台:听众暄光迟为朋友沈梦点播了一首《鲁冰花》~
☆、第八章 洄芳溯岁
凡世三月,春意正浓。渺意楼是清因城东最好的酒楼,三层小筑,临河而建,从三楼窗口可赏清因河上舟楫如梭,夹岸柳丝如云的美景,最宜观景宴饮,又兼酒菜可口,因此虽然楼上的包厢费不菲,仍是日日客如云来。
这一日又有客人定了楼上包厢。服侍的小二见此客人,暗叹着自己虽在此见惯了各色公子贵人,但这一位的风姿依然是无可比拟,就是沉默不语的时候多少有些冷傲无情,叫人无法亲近。
小二一边摆盘上菜,一边偷眼看人,正觉可惜,但下一刻他却惊呆了。那位表情冷酷的客人原本淡然看着窗外,现在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至极、暖意满溢的笑容,如霜雪乍融,冰峰日升,俊颜无双。然而菜肴已经上完,小二不敢多加打扰,赶紧低头退出,只能在心里回味那惊艳一笑。
客人正是斜阳,他方才是瞧见了从清因河上乘舟而来的沈梦。沈梦之前传讯给他,约了在此见面,说是残鼎白日生烟,现一幻景为清因河畔的洄芳甸,恐是示意另一半残片下落。斜阳依约前来,到得早了,便在酒楼候着。
沈梦此次突发奇想扮成个书生,雇船顺流而下,青衣小帽,独立舟头,仰面迎着轻软的杨柳风,吹得实在潇洒开心。谁知河中肥硕大鲵感知仙气,忽然跃上小舟,惊了他一跳,身形晃得太过,差点船翻坠河,老船夫一顿猛敲船帮,喝令他坐好勿动。
斜阳见他从快乐到狼狈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沈梦乖乖坐好,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去,也远远地望见了斜阳,忙向他挥手致意,吩咐船家就近靠岸,很快走了过来。
待沈梦在桌旁坐好,斜阳替他把酒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