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那般不愿,只怕就是觉得心中还有凭借罢了……那就毁了他的凭借如何?他一个区区质子,还敢和自己拿乔?
不过那般倔强冷清的模样,却真是有一番风味呢……
他这般有趣的想着,淑妃却不知道,只叮嘱,“那云彧只怕早是太子的人了,你下手可一定要小心,万不能折损了自己进去。”
“无妨,”源王慵懒一笑,“说起来,太子爷的胃口不小,手段也不错,户部兵部,只如铁桶一般,眼下翰林院,只怕也早晚是他手中之物,这番布局,可谓光明正大却又不让人敬服。”
“只是,在好的计谋,也要有命来享受才成,若是釜底抽薪……”
说到这里,源王的声音几细不可闻,而半眯的眸中,却是一片冰寒。
淑妃似乎听清了源王的话,似乎又没听清,眼中神光一闪,似乎只自顾自说话。
“成王败寇,富贵自古都是险中求的事情,你千万小心行事,后宫之中,却不用担心,皇贵妃那里早不足为虑,且你父王也老糊涂了,万事有我呢。”
“母妃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钟新起了一桩盛事。
皇上有令,修百家全书,行东钟之粹,并令天下文坛的佼佼者云彧统领此事,一时之间,盛京之中,风云迭起。
无数天下有识之士,疯狂往盛京涌来。
无他,东钟虽然兵力雄霸天下,但在学问一界,到底根基浅薄,云彧虽打着凤离天的虎皮,吸纳了许多儒家子弟,但相对修校百家全书这样的大事,也只是杯水车薪。
无可奈何下,东钟只能张榜天下,号召全天下的有识之士,前来东钟效力。
天下学者极多,但多数俱都埋没民间,渴望出头之人,可谓数不胜数,榜文一出,天下震惊,熙熙攘攘,竞相往盛京而来。
而同时,盛京之中,此事风头之尽,一时无二。
翰林院在皇城东面的一处府衙中,走过一条种满了槐树的夹道,再转过一个弯,便到正街了,而前方不远处,就是翰林院的正门。
云彧在台阶前下了马车,迎面便看见了候在一旁的两位翰林院编撰,忙含笑拱手问好,“有劳两位大人久候了。”
两位编撰忙拱手还礼,连道不敢当。
眼前这人现在身份可不一般,虽说都知道是端阳送来的质子,但别人的确是天底下数的着的才子,崇拜者数量可不算少,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却并不是迂腐只知读书的老学究,竟不知不觉间获得了太子的支撑,皇上的青眼,眼下还领了这样一个大事,只怕日后前程也是不可限量,恭敬有礼,却是必须的。
几人便往院内走去。
“云先生,眼下院内已经集中了读书人两百有六,其中有一百余人,原是我翰林院之人,而另一百多,则是今日慕名前来的,经我院考验后,这些人都是学富五车的有识之士,定能派上用场,此刻他们都在院中恭候,等待云先生分配。”
称呼云彧为先生,却是无可奈何之事。
皇上虽下了旨,却并未授官予云彧,因此如何称呼,却是个难事,若是旁人,一向眼高于顶的翰林院只怕压根不会入眼,但云彧却又不同。
身份学识,或者是太子密友的背景,都让翰林院不得不头痛。
最后,才勉强选了先生这一称呼。
云彧却不知,简单一个称呼,都差点难倒了翰林院一干夫子。
“竟有如许多人了?
云彧眼中涌起惊喜之色,他本性情单纯,又确实酷爱专研学问,听了此言,自是欢喜不已,待得又和那两位编撰谈论两句,便来到了一处名叫文博阁的厅堂。
三人一入了厅堂,原本有些议论之声的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云彧抬眼望去,却收获了不少各具心思的目光。
各种不同的面容上,有数十种不同的表情,也有瞠目结舌的,也有轻忽藐视的,也有淡然相对的,更多的,却是混杂了惊艳讶异和感叹的表情。
若是旁人,说不得也要滞上一滞,但云彧却丝毫不慌。
这原是他擅长的领域,在儒家学界,他自不敢妄称天下第一,却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面对眼下一干文人,自然是极有信心。
“各位同仁,云彧有礼了……”
文博阁外,墨玉侧耳倾听阁内的动静,心思澎湃复杂至极。
他一边昂首看天,一面拼命忍住下落的眼泪。
王妃,你看到了吗?世子爷终于做到了。
没有凭借颜色,而是凭借才华,世子爷堂堂正正的站在了天地间,昂让的挥洒他的才华。
这样的世子爷,你不用再挂心了,虽然东钟依旧险阻重重,但世子是极聪慧的,一定能好好保全自己,同时也能为端阳贡献自己的能力。
时光荏苒。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时值年关,一干官府衙门都赋闲休假了,翰林院自然也在其列。
质子府最近都纳门谢客,对外宣传云彧有些风寒,需要休养,而内里却是怕年关生事,不如推病反而安稳。
只是这如意算盘,却被今早送来的一则消息,轰了个粉碎。
“世子爷,这宫中的宴席,必须去么?”王嬷嬷一脸的不赞同,自从那一次云彧去了宫中,回来就大病一场后,王嬷嬷直将王宫看成了龙潭虎穴一般。
“怎么能不去。”墨玉愁眉苦脸的将一片香料扔到了香炉内,才拍拍手说道,“上有诏,下属臣子莫敢不从,只不过那宫里却是凶险的紧,世子这次去可一定要当心。”
云彧也是一阵心烦。
皇宫除夕设宴,款待群臣,已经是惯例,却没想到竟然这次居然会有自己的一席,他本以为是源王从中作祟,后来细细一想,却也明白过来。
敌国纳岁来朝,是何等荣耀的事情,东钟国皇上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增长脸面的事情。
只是宴无好宴也就罢了,后宫中,让云彧忌惮的,却不只是这一件事。
“特别要担心那个源王,我看他的表情,就不像个好人。”
正想着,墨玉就嘀咕起了这事。
源王这段时间,突然偃旗息鼓起来,也许是云彧领了差事的事情,让他心中忌惮,也或者是其他原因,像上次一般驾临质子府肆意妄为的事情,倒再没发生过。
也只是在陪同凤离天来翰林院检阅的时候,云彧碰上过他两次,对方虽没有什么行动,但眼中射出的阴狠之意,往往让云彧见之则背脊发凉。
你是我的!
那眼神中每每能看到这样的情绪,而每次这般,都会让云彧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射到凤离天身上,方才能轻松下来。
而两次以后,虽然凤离天还常来翰林院,但源王却再没同行。
云彧在喘了口气后,却又不由的思忖起来,直到有一日凤离天有意无意的说起,“他每次来这里,我看你都有些局促,正好东北有些事情,我就让他去了。”
到底是有意或是无意,云彧未曾去细细思量,只是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而随着时间流逝,两人之间接触渐多,慢慢的就有了些默契起来。
想到这里,云彧心头一暖,他俊秀的面上轻轻一笑,“无妨的,源王要明日才能抵京,而宫宴就在后日,他应该没有什么时间做动作,我到时小心一点,也就是了。”
应当是无妨吧,云彧迟疑的想着,除夕盛事,自己只要不乱走,时时小心处处注意,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人正说话,却有人来报信。
“世子爷,外面有人奉太子之名,送了一封书信来。”
云彧眼中一亮,吩咐墨玉去取了进来,又让人打赏了来人,才拆开了信封。
雪白的信笺上,只写了八个字。
后日无虑,一切有我。
云彧含笑将信笺送到炭盆上烧了,而那颗跳动不安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一切有他。
这就是心安的感觉么?
当夜,云彧很是睡了一个好觉,而在京城的另一处,凤离天的脸色,却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闪烁不明。
凤逐天,你果然好大的胆子。
看到手中除夕宫宴名册,那个被自己示意抹去的名字,却突兀的又出现在了名单上,凤离天这一刻,心情十分复杂。
你越发胆大了,不该你的,你也妄图伸手来沾,不属你的,你也妄图来抢,或许是我避人耳目太过?竟让你滋生出这般张狂的情绪。
我的人,你也敢动?
他冷冷一哼,完美的唇边,却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既然你这般胆大包天,也不要怪我,给你一点教训了。
“天一。”
书房晦暗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
“安排地一地二,从今日起到除夕宫宴结束,牢牢守护平南王世子,若有万一,提头来见!”
那人似乎应了一声,转眼又消失无踪。
好你个凤逐天,既然你想玩,我们就好好玩上一把,那次在质子府,算是我轻忽大意,竟让那人吃了亏去,此仇自然是要记下的,而且日后你就算还过了债,那人,你却再也别想沾上他一根头发。
第14章 宫宴
宫墙之内,处处张灯结彩。
每年岁末宫宴,都是皇廷的大事,即是彰显皇家的体面,也是对下的荣宠,因此大到来宾名单,中到席位安排,小到菜色供应,无一不是大事。
往年的宫宴,都是皇贵妃打理,但今年因皇贵妃禁足未满,因此便是由淑妃并贤妃一起打理。
贤妃是一个妙人,她入宫伴驾已有近二十载功夫,早已色衰爱弛,皇上不过看她资历,才给了一个妃位,她膝下又只有一位早嫁了的公主,早熄了争强好胜的心,因此宫宴的一应事情,便由淑妃张罗,她不过应付个场面走个虚名罢了。
淑妃却不一样,她本是好强拔尖的性子,又要为源王打算,自然是殚精竭虑,使出了浑身解数,力求将宫宴做到尽善尽美。
也因此,除夕这日,淑妃一早就到了奉天殿,亲自督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