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从没有战士在冬天出外远行,原战等人是第一例。狰知道这是酋长向老祭司妥协的结果,也知道不管冬天还是春天,都必将会有此一行,只是对于老祭司的迫切和逼迫,狰从心里感到不舒服。
他明白老祭司在担心什么,只觉得他的担心十分可笑。
黑原族、息壤族、飞沙族,三族早已是一体,分开来,哪个部族都不可能单独成活,只有聚在一起,他们才能抵抗附近部落的攻击,才能在其他三季得到更多的收获。
“猎,带他们回来!”狰再次用右拳砸向自己的胸膛。
猎的回答是同样右拳捶胸。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奴隶纷纷跪下。
酋长和老祭司来了。
单手托着严默臀部,像抱小孩一样抱着他的原战把少年放到了地上,同时也把行李放下。
严默把木矛交给他。
原战握紧木矛站直。
其他人也都放下行李,手持木矛与原战站成一排。
猎和冰作为三级战士排在队伍最左端,猎站在第一位。顺位数过来,便是猎、冰、战、山、雕、猛、牙这样的排列,这个排列也暗示了七人的武力值高低。
人流分开,酋长和祭司大驾来临。
奴隶们全部跪下,战士们右手握拳捶向左胸。
严默躲在草町和蚊生等奴隶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其他奴隶都是跪,只有他坐在地上。
其实严默早上偷看过自己的伤腿,被他和原战砍断的部位经过两天三夜的时间,已经愈合得只剩下一道深深的红痕,手按上去已经不会感到疼痛,试着走了两步也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把伤腿绑了起来,假装自己还没好。
“你们是部落的勇士!”前方健壮的酋长握拳砸向自己的胸膛,大声吼道。
原战等人手持木矛捣向地面,同时张口低喝:“嚯!”
“部落等待你们归来!”
“嚯!”木矛又是齐齐一捣地面。
“祭司将赐福于你们。”酋长说完,老祭司秋实动了。
严默心想这就说完了?就没有更多鼓励?没有任何承诺?没有给他们的亲人许下任何好处?是这酋长天生就不爱说话,还是这里的部落酋长说话都这德行?
此时,木矛捣地的声音密集起来,广场中的战士们都发出了低沉的喝声。
在战士们有节奏的低喝声中,老祭司向原战等人走去。
老祭司的头发全部披散开,遮住了大半脸庞,他的脸上画着奇怪的纹路,配着深色复杂的刺青,看起来相当诡异和恐怖。
老祭司脖子上挂的项链也最为繁复,一重重垂挂在胸前,有兽牙、人牙、骨头、石头、果实、羽毛等各种东西组成。
也许这些挂饰都有各自的含义,但严默看不懂。每族祭司的饰品含义都不太一样,他又不是真的祭司弟子,这种东西大概也只有祭司和其弟子明白其中意思。
老祭司手上持的不是长矛,而是类似权杖一样的木杖,杖头是一颗骷髅头,看着像人类,但在两个眼眶的上部、眉心正中还有一个洞,看起来就好像这颗骷髅头有三只眼睛。
那叫秋宁的祭司弟子手捧一个石锅,锅里燃烧着什么,冒出青色的烟雾。
老祭司先手持权杖围着原战等七人走了一圈,边走边用权杖分别点向七人,嘴中也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奴隶可不配让他祝福,自然不会被他包含其中。
走完,他来到秋宁面前,低头深深吸了一口那股青色的烟雾。
随即,老祭司的身体抖动起来,脑袋以一种奇怪的频率画着圈抖动着。
严默瞅了瞅那烟雾,猜测里面应该有令人致幻的药草。可惜不能弄一点来,某些致幻药草用的好可以在治疗上起到意想不到的疗效,在他来的那个世界,至今仍有某些比较原始的部落,拿一些致幻药草当作麻醉剂或止痛剂来使用。
忽然!
老祭司的身体在一阵剧烈抖动后一下变得僵直。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直愣愣地望向远方。
严默偷偷看过去,这才发现老祭司的额头中央竟然画了一只眼睛的图案。
那图案相当逼真,加上老祭司此时的表情,就好像他没有在用自己的双眼看物,而是在用额头的第三只眼遥望什么。
老祭司忽然双臂大张,嘴中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
伴随着老祭司的嘶吼,周围的战士们忽然也发出了吼叫声,就连原战等人也在跟着一起大吼。
这是用吼声来驱除未来的邪恶和可能遇到的危险?严默猜。毕竟不管是人类还是野兽,只要有听力的,都害怕巨大的声响。这种大吼的赐福方式,大概就是受到这类启发。
老祭司用力挥舞了下权杖,吼声顿止,片刻后,老祭司用一种奇怪但十分清晰的语调说到:“北方,五个白日的路程,大雪已经来到。南方,哈萨神山山脚下,低矮的山蚁族人正在捕猎。东方,土龙正在与鳐鹏搏斗,白鹰部落在等待。西方,遥远的地方……火……大火!神降怒于众生,浓烟,大火!森林在燃烧,啊啊啊!”
老祭司惨叫,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头,痛苦地倒在地上。
祭司弟子秋宁立刻冲上前去,不少战士也担心地望向老祭司。
酋长当即命人把老祭司抬回他的帐篷休息。
严默张开的嘴巴好不容易才闭上。
他先还以为老祭司在装神弄鬼,可听到后面,他就觉出不对。
如果只是装神弄鬼,绝对不会说得这么详细,而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远景他都说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天!那老家伙不会真的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吧?
怪不得老家伙那个德性,治病疗伤技术又一般,那酋长和部落里的人还拿他当宝贝一样捧着。
原来如此,他竟然真的具有如此神奇的神通!
严默是学医的,年轻时又喜欢天南地北地到处跑,也确实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和病例,但他从不信鬼神,哪怕魂穿到这个世界,身上还多了一个改造指南,他仍旧不信。
他觉得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包括眼前发生的奇事也一样。
如果老祭司没有骗人,严默推测对方那神奇的可以看到远方的能力很有可能来自对方眉心下的松果体。
人类的松果体本身就充满神秘,甚至有研究表明,现人类的松果体已经退化,那么没有退化前的松果体到底有什么作用?原世界挖掘出来的一些远古动物化石上的第三只眼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
严默手痒、心痒,浑身都痒得难受。
这么鲜活、现成的活体实例摆在他面前,他却不能冲上去进行详细解剖和分析,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知道老祭司什么时候死?如果他那时能得到消息就好了,那他一定会想法设法赶回来把老祭司的尸体偷出来解剖。
如果他能搞清松果体的秘密……严默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这里可没有世界贡献医学奖颁发给你!
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这跟拿不拿奖没有关系,那样一个活体实例放在他面前却不能碰,就跟想抽烟的人看着橱窗里的香烟拿不出来一样痛苦。
在严默对着老祭司被抬走的背影流口水中,整个送行仪式结束,七位战士们重新或扛或拿起自己的行囊,奴隶们也都站起,扛起地上的包裹。
原战走过来单手一把捞起小奴隶。
严默老实地伸手接过木矛,他要扛的行李也都加在原战的行李中了,所以原战那一大圈皮毛也是别人的两倍粗。
打算目送战士们离开的酋长看到原战竟然带着那断腿的奴隶一起走,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狰也感到奇怪,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战士带着奴隶一起走,这是正常事。奴隶不但可以在路上帮着一起打猎、看守猎物、值夜、暖窝等,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宰了当食物。但带着一个不能走路的奴隶?是打算路上就吃掉他吗?
原战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别说小奴隶很有用,就算他没用,他的奴隶,就算带在路上吃掉,他也不会留下来送给别人。
七人的身影在酋长和部落许多人的目送下,渐渐远去。
“你说,他们会找到新盐地吗?”酋长忽然问身旁的狰道。
狰看着远方那一行人,诚实地回答:“很难。”
酋长点点头,转身,“告诉全部落人,冬天就要从北方来到,让大家赶紧收拾进洞。”
“是!”
第26章 兄弟们,你们在兴奋啥?
这是严默第一次离开部落,也是他第一次正式去看这个世界。
醒来的头一天不算,他光是理解自己的身处状况,然后努力求生爬行到草滩边就已经耗去他全部精力,哪有闲工夫去好好地观察周围。
回头看部落所在地盘,果然是一座前缓后陡的小山包,山不高,大约也就一百多米。
山下有一片空地,不少奴隶在干活,要么打磨石材,要么就是在磨制木矛,还有拿着兽骨折腾的。
这些奴隶都是男性,年龄看着大约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当然这个看法并不一定准确。
奴隶们的神色很懒散,每个人干活都是慢腾腾的,也没人特意看管他们。
在这片空地旁边还有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大坑,坑口被块巨石堵着,里面还有不少活着的草食动物。
严默戳了戳抱着他走的原战,悄声问:“下大雨的话,里面的野兽怎么办?不会被淹死吗?”
“夏天不养兽。”
“你是说这里夏天雨很大,其他季节雨水很少?”
“嗯。”
严默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侧头一看,是同样带着一个奴隶一起上路的冰。
他终于想起这个名字为什么熟悉了,他曾经为了做戏做全套,醒来后主动问过草町那偷窥奴隶的事,草町告诉他,那奴隶叫羊舌,乃是三级战士冰的奴隶,因为那个奴隶得罪了她主人和大山,最终还是被杀死。
草町还叮嘱他不要把这件事往外面说,烂在肚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