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尘跪下去:“谢皇上隆恩。”
皇帝道:“不随波逐流,不贪图富贵。宋尘,朕很多年没这样欣赏过一个人了。”
迎接公主的车队人数约有两百,沿途更通知各地官府护送,足见皇帝对这个妹妹的重视。因为带了为数众多的宦官宫女,他们又不会骑马,因此虽然路途不远,行期却长。
宋尘与寒青悄悄离了大队,自行游山玩水前往。一路上真正快乐逍遥,两个人绕路去寻访名山大川。
这一天到了神女山。山色碧绿,青翠爽肌。宋尘和寒青沿石阶而上,宋尘心情愉快,顺手折了一根竹枝。
寒青道:“我听说神女山有一千级石阶,我让你先走八百。等你数到了八百喊我一声,看你能不能赶在我前面。”
宋尘好胜心起,答应道:“好啊,我才不相信你让八百阶,我都不能先到。”把手里那根竹枝递给寒青,轻撩衣摆,一级级向上攀登。他走的幷不快,把力气都留到最后两百级石阶。
寒青看他的背影渐渐远了,捂住胸口坐在石阶上,咳出一口血来。他已经疼的支持不住,哄宋尘先上山去了,运指点住胸口几处大穴,勉力调息了一会。
宋尘的声音远远的在上面传来:“寒青——寒青——,你来追我吧。”
寒青站起来,迈上石阶,额头上一层冷汗。
宋尘心急这个第一,剩下的两百级石阶,几乎是一路小跑而上。踏到平台上才发现这里有个凉亭,凉亭的四周围着轻纱。隐约看的见一个公子打扮的人,琴台及两个书童。
宋尘愧疚道:“不知这位兄台在此,方才大喊大叫,扰了兄台净思,真是惭愧。”
书童将轻纱卷起,里面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公子,看年纪与宋尘寒青相仿。宋尘出身豪富之家,这一年又在朝中做官。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这身衣服的不凡,然而做工再精致的,绣工再考究的衣服也比不上眼前之人的清贵之气。
这人对宋尘笑了笑道:“公子客气了,我正嫌一个人寂寞,难得遇见公子。似乎公子还有同伴,正是相约不如偶遇,还请进来品茶,同赏此地美景。”
7。4
宋尘道谢坐下,先报了姓名。这人笑道:“莫非是朝廷的那位宋大人?宋大人才华出众,我早有耳闻,没想到本人更加出众不凡。”
宋尘道:“公子太客气了,还没请教高姓大名。”这人道:“宋兄说的对,你我都不要客气。我叫任听雨,去京城探亲。路过此地,听说神女山奇秀,动了游兴。”
两个人正在攀谈,寒青已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淡灰色的衣袍,手里拿著宋尘那枝碧绿的竹条。看见宋尘,微微笑了一下。阳光自竹林的缝隙洒下来,映的他年轻的面孔仿佛在闪光。
漆黑的眸子宝石一样晶亮,上面蒙著一层泪膜,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眼里带著惹人心疼的湿意。
宋尘站起来去迎他,开心道:“你故意让我赢也不用走得这麽慢。”给他介绍和任听雨认识。
三个人重新见过礼後坐下。彼此年纪相仿,很快便熟悉起来。任听雨道:“难得遇到两位兄台,就留下一起吃了饭再走。”
虽然在山上,这餐饭却不简陋。松鼠鳜鱼,鱼子酱,东坡肉,京城全记的薄饼。菜虽没什麽稀奇,样样都像是在当地吃到的一样地道。
寒青与宋尘自幼的生活也算得上富贵了,也大感意外。寒青暗自打量上菜的那些仆人,脚步沉稳,动作敏捷。在心里盘算任听雨的身份,却与江湖中的名门子弟全都对不上。
任听雨席间道:“我有两件薄礼送给寒兄,还望不要嫌弃。”
寒青大方道:“多谢任兄,怎麽会嫌弃。”他本来也不是推让来去的俗人,随口便答应了。
任听雨自袖子里拿出一只细小精致的玉瓶,瓶身通透碧绿,已经是无价之宝。任听雨将瓶塞拔掉,倒出一枚丹丸在手上递给寒青。他的手指雪白趁著这枚暗红的丹丸,宋尘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寒青微皱了下眉,接了过来。碰到任听雨的手指,觉十分冰冷。宋尘道:“任兄,这是?”
任听雨道:“我家世代有人行医,因此我也学了些皮毛。寒兄眉心有些青色,想必染了些疾病。这粒丹丸是我父亲所制,虽不敢称包治天下之病,对寒兄却正是对症。”
寒青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被说中心事,怔了一怔。宋尘听说他病了,隐约已觉得未必是真。他和寒青终日相守,自然不会连寒青生没生病都不知道。看寒青脸色,却是被说中了的模样。他本来聪明无比,脑海里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事情。握住寒青的手已全是冷汗。
寒青早已绝望了,把生死看的很开。然而他再豁达,听到自己有生的消息也是惊喜的。何况他与宋尘来游神女山是忽然兴起,不会是别人的陷阱。任听雨这样身份的人尚且对这丹丸这样看重珍藏,也可看出这粒药的珍贵不凡。
宋尘想明白这些幷不比他慢,看寒青还在震惊之中。忙倒了一杯茶水,喂寒青把那丹丸咽了下去。
寒青很快就感到胸腹间一阵火热。急忙盘膝坐下,运转内息方便药力加速在经脉间游走。
宋尘守在他身边,担忧的看著寒青。看见寒青皱眉,仿佛自己也在和他一起忍耐痛楚,感受到真实的疼痛。
寒青的脸色渐渐转青,随即又开始转白。宋尘看的心惊,连任听雨叫自己也听不见。等到寒青的脸色转红,嘴角开始流出血丝,宋尘也站立不住。他不敢碰寒青,咬紧牙看著心爱的人被折磨。
任听雨叹了口气,轻轻拂过宋尘的睡穴。伸手按在他背心的大穴上。寒青有他帮忙,事半功倍。淤塞的经脉很快被重新打通,接连吐出几口黑血。
寒青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任听雨道:“任兄救命之恩,寒青永不敢忘!任兄若……”
任听雨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微笑道:“相遇便是有缘,这药我留了十几年,早就想送人了。若不是彻底没了这东西,我知道自己一定不肯潜心研究医药。其实是寒兄帮了我。”
寒青听他说的有趣,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客气,任兄明白我的心意就好。无论什麽时候,只要任兄需要我,只管吩咐一声。寒青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他先把宋尘抱在怀里,才从地下站了起来。任听雨看他对宋尘这样细致体贴,心里似乎有些微的动荡。问道:“寒兄为何会中离魂这种奇毒,不知肯否将原委相告。”
寒青点了点头,他幷不觉得自己与宋尘的关系有何不妥。大方的说了,但也幷不详细,只说了些大概之处。
任听雨感慨道:“真是奇缘,寒兄为了心爱的人竟肯不顾性命,真是生具至情至性。”
寒青摇了摇头道:“与其一生被困岛上,不如畅快的活几个月。纵然没有宋尘,我也会这样选。”
任听雨心道:你怕宋尘难过,所以说的和他没半点联系。可若是真没有宋尘,你又何需做这种选择。
他也不再问这些,又取出一个小小刚制圆筒交给寒青:“我这就要走了,你收著这个。将来还想见我这个朋友,或者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拉开下面的圆环,点燃引线。”
8。1
寒青死里逃生,远远看着任听雨一行人连背影都消失了,仍然觉得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宋尘蹙着眉头在他怀里,就算睡了都不安心。
寒青解开他的穴道,宋尘迷糊着睁开眼睛。等他看清楚寒青之后,抱紧了寒青,一句话也不说。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深深的凝望。
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回答,你做的一切我都明白是为了什么。宋尘看累了,才合上眼睛,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寒青抱着他,听清风吹过竹林。
心意相通的爱人,崭新的生命,明媚的春光,还有什么比现在更惬意?!
出来游玩是宋尘的提议,寒青本来还担心他耽误皇帝的交代,勉强答应。现在有了这番奇遇,两个人都仿佛重获新生,纵情山水,逍遥度日。直到最后两天,才和大队会齐。
寒青扮作宋尘的私人随从,看宋尘礼数周到琐碎的接这位安平公主。公主温和有礼,小小年纪已经气度雍容,难怪皇帝这样看重。
宋尘心有所属,公主再好也觉得和自己无关。寒青听他提了皇帝的意思,那时还想路上劝他答应,只是迟迟没有开口。如今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自然再也不会把宋尘让给别人。他与宋尘两心相映,毫无怀疑猜忌。两个人都大方赞美公主出色。
回程因为要护送公主,比来时还要漫长。好在两个人都心头无事一身轻,也不介意多花费些时日。宋尘路上和寒青商量在西域的生活,怎么与陈之联系和姑姑通消息报平安等等。仿佛两个人已经一起坐在戈壁上看大漠孤烟。
公主虽然年幼,却极聪慧,看兄长派了这个年轻俊俏的官员来迎接自己,也猜到了七八分。她对宋尘亦十分满意,常常召宋尘来帐中休息闲聊。然而这个年青人的心思幷不在驸马的位子上,对公主的绝色容貌也没有格外注意。
安平公主着意在他面前展露才华,虽然能得到宋尘的衷心称赞,却始终得不到宋尘的倾慕。抛却公主的尊贵身份,少女的好胜心也受到了伤害。
转眼离京城只有三日路,公主说天气渐渐热了不舒服,把三日改成七日,大队人马在京城外的行宫驻扎下来。
这一日安平公主邀宋尘一起去赏莲,寒青独自去行宫外游玩去了。
莲叶碧绿,莲花白中微粉,露珠在荷叶间滚荡来去,的确是美景。莲花池中有一朵罕见的幷蒂莲,依依而开。宋尘想起寒青,露出笑意。
安平公主柔声道:“宋大人真是个温柔的人,肯为草木动容。”
宋尘恭敬道:“公主兰心蕙质,微臣不过附庸风雅。”
安平公主道:“宋大人,不知为什么你总对安平这样客气。我虽是当朝的公主,心底却只期盼作个平常人。你我年龄相近,何必定要如此生疏。”
宋尘道:“公主金尊玉贵,如此说法,真微臣惶恐。”
安平公主叹道:“宋尘,你总是不肯和我好好说话,也罢,那你就告诉我说为什么看见这幷蒂莲便开怀一笑。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