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邀月甩开她,道:“你洗。”
怜星迟疑了一下,顺从地脱去衣裳,跃入桶中。
邀月大马金刀地在她旁边坐下,怜星忽而想起路上邀月说这场景很熟悉,心里升起微小的希望,轻轻问道:“姐姐有没有想起什么?”
邀月眯着眼道:“我好像在这种时候揍过你。”
怜星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已经数日未曾好好洗漱,终于享受到这样热水,便一心擦洗,假装看不见旁边的邀月。
等到洗完了,把手抬出水面,搭在木桶边缘,凑近邀月道:“其实我也想问,姐姐觉得,我好看么?”
邀月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她的左手,给出了中肯却伤人的评价:“白璧微瑕。”
怜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从桶子里爬出来,直直站好。
她与邀月一样,有一头过腰的乌黑头发,此刻这头发湿漉漉地垂下,贴在身上,本来是向左的,怜星将头发一撩,放在后面,她整个人就坦荡地暴露在邀月面前,左手左脚的残疾十分醒目。
邀月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怜星走近邀月。
邀月比怜星要高一点点,因此怜星亲她脸的时候,略踮了踮脚,邀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震慑了,好一会才推开她,目光所及,只有怜星仰起的脸。
怜星细密的睫毛上沾了水珠,眨一眨,水珠就落下去,掉进眼睛里,邀月从不曾发现,怜星的眼睛如此深邃,好像背后有浩瀚星空。
怜星笑道:“姐姐现在这样,比之前要好多了。”
邀月道:“你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认清身份?”怜星讥诮地一笑,掰转邀月的脸,邀月从这边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妆台上的湖州镜。
做工精良的镜子清楚地映出了两个人的脸,一高一低,绝顶相似的两张脸。
邀月从镜子里看到怜星的手顺着自己的脖子滑下,然后衣服也神奇地随之敞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迷离,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色,镜子里的怜星脸白得透彻,眼光炽热。
“怜星…你…做什么?”
怜星痴痴地望着她,手上不停,邀月的衣裳,很快全部都从她身上消失了:“姐姐说过,失魂症的人,多重温一些以前的场景,或者可以回想起来,我现在,就是在帮姐姐唤醒记忆。”
左手抓住邀月的手,在唇边一亲,缓缓下移,即将碰到那处隐秘的时候,邀月回过神来,收回右手,在怜星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怜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肿,她却毫不在乎,依旧紧紧盯着邀月。
邀月忽略掉莫名的心虚之感,反手抓住怜星,冷笑道:“要做,也是我来做。”
怜星浅笑:“我们都中了一样的药,我有姐姐纾解,姐姐却总是忍着,太辛苦了吧?”
邀月厉声道:“不用你管!”
怜星的手被她抓住,没法进一步,于是手指在她手心里画了一圈,邀月眉心一跳,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充斥全身。
怜星乘邀月一愣之间,抵着她退了几步,靠到墙边,邀月两手被她压住,慌乱地道:“你…你…你不怕我赶你走?”
怜星笑道:“姐姐真的舍得么?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么多不知底细的人里面,饮食药物,全都由她们一手操办,姐姐真的放心?”
邀月冷笑道:“我又不是完全不记得了。”
怜星亦冷笑道:“那姐姐为何一定要我时刻跟在你身边?晚上又为何不让她们来贴身服侍?受了伤,却不许我去请大夫、告诉弟子们,拿着解药,却不肯请人鉴别,怀疑万春流,却不找他讯问,姐姐真以为,我是聋子、瞎子、傻子不成?”
邀月没有话说了。
怜星的手又开始下移。
邀月感受到了她的手指,全身一颤,咬牙道:“没错,相比其他人,我是更相信你,你因此比旁人要稍显得重要些。但是你于我也就这点用处了,你若当真激怒了我,我离开你,不过和抛弃一条小狗一样轻松。”
怜星的手停住了。她长久地凝视着邀月,邀月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口里却一点不饶:“你别忘了,是你哭着求着,让我留你在身边的,情根深种的,是你,不是我,你若乖顺些,好生地讨好我,我便也就勉勉强强地留着你,只当多个侍女。你若是不听话,我随时可以离开你。”
怜星垂下眼皮,道:“方才药性发作,所以一时昏了头,姐姐不要介意。”
邀月哼了一声,道:“给我站出去,不到天亮,不许进来!”
怜星一声不吭地捡起衣裳,站出去了。
邀月望着她的背影,却忽然觉得很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口(hua)是(yang)心(zuo)非(si)
其实姐姐下意识相信星星的。
改了bug。
☆、第 82 章
邀月睡得很不安稳。
怜星不在身边,屋子里好像缺了一块,灵觉好像突然之间又全部开启了,无论用什么姿势,都不可避免地听到门外怜星悠长的呼吸声。
邀月抱着被子坐起,盯着门看。
怜星就在门背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门板,那门板却好像民间评书里王母娘娘的法宝,一旦关上,就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邀月悄悄地站起来,脚才落地,就感觉到怜星的头向这里偏了一下。
夜晚太静谧,没有许多声音干扰,两人的灵觉都好得令人生气。
邀月咳嗽一声,朝门外道:“我要喝水。”
怜星沉默了一会,推门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寒夜风冷,她的衣裳已经微微被霜润湿。
门外草木的香气好像已经透过风染进了怜星的身体里,她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气味,她端来的水,也好像格外甘甜。
邀月想到临睡前那一幕,喉咙开始发痒,灌下满满一杯水,意图压制欲~望,结果却是她被呛住,咳得撕心裂肺。
怜星迟疑了一下,伸手给她顺背,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却叫两人的心都漏跳一拍。
邀月把杯子递还给怜星,碰到了她的指尖,手指忍不住向前一动,怜星的手指退开了,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怜星弯腰去捡碎片,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活,捡的头一片就割伤了手指,细得几乎不可见的血丝溢出即止,怜星没理会手指,还要继续将碎片捡完,邀月止住了她:“出去。”还是命令的话语,却说得很温柔。
怜星默默地退到门外,继续站立。
邀月盯着碎片看了又看。
伸手拿起一片,对着自己的手臂比划了一下,轻轻在上面一划。
娇皮嫩肉,这么一下,就划出好大的口子,有血流出来。
这比针好用多了。
邀月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逗笑了,感觉到疼痛,又皱了眉,把碎片扔在地上,压住手臂止了血。
怜星显然感觉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隔着门,邀月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这边。
然而她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冒失地推门进来,关切地询问邀月,也没有责备她不爱惜自己,她只是默默地在门外看着,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又一切如常。
邀月赌气般地躺下,闭眼,打坐,心乱如麻地度过了这一个晚上。
早晨起来,一夜未睡的怜星一切如常,反倒是在屋里的邀月,脸上微有憔悴之色。
邀月大张着手任怜星给她穿衣,怜星拿了件宽大的袍子给她套上,碰到她手臂的时候略停了一下,问了一句:“留我在身边,姐姐会很烦恼么?”
邀月心一紧,装作不在意地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怎么配让我烦恼?”
这话装过头了,她一低头,正好看见了怜星眼里稍纵即逝的笑意。
怜星边给她系衣带,顺便还传达了弟子们的愿望:“紫荆想向你禀报这些日子武林同盟的动向。”
邀月斜睨她:“什么时候起,紫荆还需要向你禀报,才能见我了?”
怜星的手一紧,衣带打成了个死结,只好重新抽出来绑上,给她把衣襟理好,然后才道:“你到底想起来多少?”
邀月哼道:“宫变之前的事,全部都想起来了。”
怜星苦笑道:“你昨日只留下我贴身服侍,她们怕扰了你,所以托我转达,并不是要经由我,才能见到你。”
邀月点头道:“这才像话。”转身去前厅,走了几步,不见怜星跟上,回头示意,怜星不意她议事还带上自己,又惊又疑,侧行进入前厅。
之前曾陨落了两名一等弟子,经过大家提议,又补上了两人,如今管事的弟子们算是齐聚一堂,由紫荆统一简述这段日子的经历,若邀月问起详细,再由分管的弟子作答。
原来武林同盟,正如沈轻虹所说,起了内讧。
先是众人排挤燕南天,燕南天愤而出走,一批仰慕他的后辈也随之离开;不久之后,又有人不满李迪,指责他逼走了燕南天,神锡道长调解无果,只能派李迪前去南方镇守,李迪也算江湖上混得开的人了,离开时却带走了不少人马,因为大多都是不那么名门正派的人物,倒也没给武林同盟带来什么大的损失;这些事发生的间隙,有人察觉了移花弟子的踪迹,前来寻衅,都给弟子们挡了回去,这些小事又令一批名门弟子失去信心,陆续离开,剩下的人里,或收到师门密林,或因家中有事,又走了不少。现在的武林同盟,人数已经不及初时的一半,高手更是寥寥无几。
神锡道长因门派事务,返回娥眉地界,一应庶务,反而是一个叫做江别鹤的无名小卒在打理。
据说这位江别鹤八面玲珑,很会做人,又同时受到燕南天和神锡道长的赏识,短短数月,已经在武林中累积了相当的人气,出来的时候,也有人称他一声大侠了。
怜星对这些事务毫不关心,被邀月问及时,只淡淡提了一句:“燕南天现在在哪?”
除了紫荆以外,所有弟子都低了头,只有紫荆面色如常:“在…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