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为了打消独眼图克的纠缠,付云蓝干脆就认了。
“……好吧,我会劝她死心的。”
“还有个事。”付云蓝虽然看不上他的女儿,却对他的儿子们颇有兴趣,“我听说,你的儿子希望加入佣兵团。”
“想都别想!”独眼图克一下子激动起来,“别的条件都可以答应你,但是我的孩子绝对不能去做佣兵,任何一个都不行!”
“如你所愿,我只是希望,在佣兵团外出的时候,他们能够协助守备队进行城防和巡逻的工作,毕竟如果蜂鸟镇失守了,你的货物和你的家人都不可能安全。”付云蓝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知道打了巴掌以后最好再给点好处,“相应的,佣兵团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管理物资和后勤,我们得回来的战利品都将交给你代为处理,其中三成的利润是给你的报酬。”
“成交!”独眼图克总算是听到了一个让他不怎么郁闷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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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利斯特不止一次地认识到,这个世界是现实而且残酷的。
有的人每天要在蘑菇厂或者农场进行高强度的工作,才能养得活自己,有的人为了一口吃的被迫和危险的化学品与核污染打交道,也有的人因为体力虚弱,连这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只能靠乞讨或者吃蘑菇厂的废料过活,瑟利斯特看到过他们将那些混杂着蘑菇的残根、菌丝和木屑的残渣煮成糊状来填饱肚子,这样的“食物”根本不能提供多少营养,活着的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在蜂鸟镇或者任何其他的幸存者势力当中,小孩子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本来能够存活下来的女人就比男人要少上许多,即使是侥幸活下来的女人当中,也有许多因为污染、疾病和极度的营养不良无法生育后代,对于大部分既没有专业技术也没有特殊地位的普通工人来说,只有当夫妻双方都辛苦地工作,各自省下一部分的口粮,才有可能勉强养活一个小孩。
而瑟利斯特,今天也和之前的无数天一样,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付云蓝一如既往地不在家,他就坐在桌子前面玩着几个子弹壳,用不怎么灵活的手指试着将它们叠起来。
他试了很多次,都是叠到三四个就倒下了。
瑟利斯特被一种名为沮丧的情绪笼罩着。
过去他的手虽然不见得多么灵巧,但至少不会这么笨手笨脚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那次核爆中醒过来以后,似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虽然他突然多出了许多奇怪的知识和能力,但是这些原因不明的“变异”除了给他增加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外,对于改善他的生活状况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是他的身体变得很不对劲,一开始他就连身体的平衡都掌握不好,过了一段时间,走路才不太会摔倒了,但是双手依然无法进行一些比较精细的动作。
在这样艰难的年代里,没有多少人能够不工作,光靠吃闲饭活着,即使瑟利斯特有一个待遇非常好的科学家母亲,在墨塞德的时候也得从小在实验室里帮忙,来换取一份并不多的报酬。
而现在,付云蓝忙得没空管他,也只字未提让他出去工作的事情,但瑟利斯特可不认为他能就这么坐吃等死地一直混下去,终有一天他是要靠自己谋生的。等到哪天他需要出去工作的时候,他既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的异常,手脚又不像正常人一样灵活,他这样的身体能胜任什么工作呢?
第12章 蜂鸟镇的生活(七)
瑟利斯特尽量控制着手指,试着将第四个子弹壳叠上去。
就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付云蓝没道理不知道,不然也不会隔三差五就带着他往科尔森的诊所里跑,弄得本来就很忙的科尔森怨声载道,却又不得不把新任团长的要求放在第一位。
这让瑟利斯特更加想不通……既然付云蓝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照顾他呢?
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没有好起来的可能,也许他这辈子都这样了。像他这样一个连自己的手指都无法灵活控制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付云蓝图谋的?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瑟利斯特听到有人插入钥匙转动了门锁。
付云蓝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瑟利斯特正对着几个倒下的子弹壳发呆。
“你在做什么?”付云蓝随口问。
“……没什么。”瑟利斯特将子弹壳收起来,放进付云蓝平时收纳各种小玩意儿的工具盒里。
付云蓝决定无视这个少年的怪异表现,反正这少年怪异也不是一两天了,他将手头的塑料袋放下:“过来,我给你弄了双新鞋。”
瑟利斯特原先的衣物因为核污染都被扔掉了,人们随便给他凑了一身衣服暂时穿着,之后因为瑟利斯特太过安静和低调,付云蓝又太忙,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注意到他穿的鞋子根本不合脚。
付云蓝猜测瑟利斯特大概是害怕被他嫌弃,所以不想麻烦他任何事,尽管他表示过希望瑟利斯特有什么需要就直说,可这孩子依然不知道跟他要东西。
这样的“乖巧”让付云蓝有些头疼,每次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瑟利斯特吃不好穿不暖,付云蓝总会有一种没有把他照顾好的内疚感。
瑟利斯特过去打开塑料袋,那所谓的“新”鞋其实是一双战前生产的球鞋,还是一个曾经十分昂贵的牌子,看样子应该是没有被穿过,但面料已经褪色,形状也看起来也有点变样了。
“赶紧换上,等会儿我带你去练练枪。你应该学着怎么保护自己了。”付云蓝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扳手进了卫生间,他上次就看到水管有点漏水了,但是手头没有合适的工具,今天想起来了就带了把扳手回来。
到了卫生间里一看,漏水的水管已经被修好了,付云蓝走出来:“水管是你修的吗?”
“嗯。”瑟利斯特说。
“没有扳手,你是怎么弄的?”
“用钳子。”
“……钳子哪里来的?”
“在深红酒吧借的,已经还回去了。”瑟利斯特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不,没什么……做的不错。”
“嗯。”瑟利斯特继续专注地系鞋带。
付云蓝回房打开了上锁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又抓了一把9毫米的子弹,一粒一粒地压进空弹夹里。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走出来,瑟利斯特还是没有穿好鞋子,他笨拙的手指努力地跟鞋带搏斗着,却怎么也系不好,修理水龙头并不需要太精细的动作,系鞋带却不一样。
“我来吧。”付云蓝在瑟利斯特面前蹲下来,解开少年系得乱七八糟的鞋带,三两下就给他绑好了。
瑟利斯特看着付云蓝头顶的发旋,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付云蓝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其实没有收留我的必要。”瑟利斯特语调平静得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在问老师2+3等于几一样,“有的人说我是你豢养的性奴,可我从来没见你对我做过什么,有的人说你把我当储备粮,等将来闹饥荒的时候好吃了我,可是你给我吃掉的食物已经远远超过了储备粮的价值。除了他们说的以外,我也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
付云蓝无语了好一会儿:“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瑟利斯特报出了几个酒吧常客的名字。
付云蓝叹了口气:“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不是因为这些缘故才收留你的。”
“那是为了什么?”瑟利斯特好奇地看着他,一副不问个原因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付云蓝想起科尔森说过,瑟利斯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很可能出现了什么心理问题,最好能抽点时间开导一下。但是付云蓝最近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能照顾好瑟利斯特的身体,让这孩子不至于挨饿受冻就不错了,其他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现在看来,放着不管果然是不行的。
他试着设身处地地去理解瑟利斯特的处境,无依无靠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收留,虽然暂时衣食无忧了,但是心里肯定会感到不安,就像他8岁那年刚被父亲收留的时候一样。
他当年是怎么调整过来的,付云蓝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似乎是从父亲开始训练他们这些养子的时候起,他优异的成绩和努力的表现频繁赢得付远山的赞誉,于是终于不再担心什么时候会被丢弃。
但是这经历对于安抚瑟利斯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付云蓝在瑟利斯特身边坐下来,思索着应该怎么打开话题:“……其实‘付云蓝’本来应该是你的名字,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父亲就为你取好了这个名字,决定将来不论生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云蓝,这大概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可惜他没有告诉我。后来你跟了你母亲,这个名字没用上,我是他第一个收养的孩子,他就把这个名字给了我。”
“所以呢?”瑟利斯特不解地看着他。
付云蓝揉了揉脖子,总觉得这种谈心的事情做起来比谈判累多了:“我想说的是……我是个孤儿,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有关系的人就是养父,现在他不在了,跟我有关系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也就是说,这是报恩吗?”瑟利斯特说,“但是他们说父亲收了很多个养子,只是为了利用你们,让你们心甘情愿地去送死。”
瑟利斯特耿直得令付云蓝有些惊讶,他伸手摸了摸瑟利斯特柔软的头发:“酒吧里听来的闲话你不要全信,你看老图克的亲生儿女一样要为他工作,有时候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进货,都是一家人抱团讨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佣兵的工作本来就更加危险罢了。事实上不管是学习的机会还是任务的报酬,该有的父亲一样都没有亏待过我,更何况我在8岁的时候就被他收养了,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