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野人要送琴给梦璃,自己倒也不反对,这琴虽然贵重,也只好买了,也算是还梦璃的一个人情。可是想到天河居然主动给梦璃送琴,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丝难受。
不料天河连连摇头,指着那女子道:“不是、不是,就是买她!”
菱纱一开始听得莫名其妙,望向那青年女子,只见她站在琴前,似是一般的卖艺之人。身上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裙,年纪虽比自己大了些,长得也并非十分美丽,脸上透着淡淡的哀愁,却有一种难言的忧郁之美,见自己望来,微微施了一礼。菱纱越看越奇怪,见天河急切地望着自己,疑道:“你、你说……买她?!”天河点点头。
菱纱吃了一惊,继而大为恼火:“什么?你要买的竟然是……太胡闹了!你这色心不死的野人!不行!我绝不同意!”天河急道:“可是……”菱纱怒道:“少废话!不行就是不行!没看出来,你……”心里恼怒之极,要不是看梦璃在旁边,真想冲上去给这不知好歹的野人两拳。
却听那女子缓缓地道:“这位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答应为云少侠唱上一曲,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不纳金银,只想求他帮我一个忙……”天河也急道:“是啊,我只想买她唱首歌,菱纱你干嘛……”
菱纱这才明白过来,心里的恼怒一下子平息下来:“这野人,说话也不说清楚,原来是错怪他了……”嘴上却不服软:“哼,谁让你胡说八道……”梦璃在一边说道:“菱纱,我刚才听这位姑娘抚琴,曲意凄婉哀伤,好像有莫大的痛苦。我们要是力所能及,就帮帮她吧。好吗?”语气十分诚恳,菱纱虽有些担心给那女子帮忙会耽误了找怀朔等人,但见梦璃如此热心,却也不好拒绝,道:“那好吧,梦璃,就听你的。”
那女子对梦璃深施一礼,道:“这位姑娘,谢谢你。两位姑娘,还有云少侠,若是愿意耽搁片刻,我自会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菱纱道:“嗯,我们自然愿意,不过,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
那女子叹道:“三位叫我‘琴姬’便好,已为人妇,又哪敢再以姑娘自居。”天河奇道:“琴、姬?”小声问菱纱:“菱纱,有姓‘琴’的吗?我怎么没听过?”菱纱不理他,心想这女子以“琴”为假姓,想必是个极爱琴之人,又想她隐姓埋名,必是有着极大为难之事,说不定还是受人迫害至此。想到这里,不由得侠义之心大起,心想就算梦璃不说,自己也应该帮这个忙,对琴姬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变得热情了起来。
琴姬凄然一笑,幽幽道:“刚才这位柳姑娘说我曲意哀伤,心中痛苦,倒是言重了。只不过,人生在世,难免有许多妄念,我有个心愿未了,怕是到死都看不破……”梦璃见她语气凄婉,柔声道:“琴姬姐姐,你别太难过了,慢慢说,我们能做到的话,一定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琴姬叹道:“说起这个心愿,可得从头说起了。我自幼喜爱音律,却更是仰慕世间的高人侠士,及笄之后便出门闯荡,仗着一身武艺惩奸除恶,倒也十分痛快……”菱纱听得由衷赞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锄强扶弱的女侠!真了不起!”赞叹之余又是一奇,心想这女子既然是女侠,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又会有什么为难之事,不由多了三分疑惑。
琴姬摇了摇头,凄楚之色溢于言表:“什么女侠,也不过是年少时的胡闹罢了……”继续说道:“后来,我因音律结识了陈州秦家的独子,他虽不懂武功,也很文弱,却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没过多久他就将我迎娶入门。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幸福地过下去,想不到……”长叹一声,脸上神色极是凄凉。
梦璃疑道:“莫非……他有负于你?”琴姬摇摇头,脸上现出极痛苦的表情,道:“不,他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钻研曲谱,他还教我读书写字,那真是、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可惜,不管我怎么做,也做不来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公公婆婆开心。他那样孝顺的一个人,当初为了娶我,却不惜违逆家里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渐渐地,就算有相公陪伴,日子也变得越来越难熬。我便有了重出江湖的念头,直到有一天,我又不小心惹得婆婆不高兴,连相公也责怪了我几句,我一怒之下,竟然留书出走……其实,我倒宁愿是他负我,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伤心……”
菱纱见她十分悲伤,安慰道:“你做的也没什么错啊,与其在家里受气,当女侠说不定还自在很多呢。”琴姬叹道:“岂止是女侠?每个学剑的人都梦想成为上天入地的剑仙,我也是一样,离家以后就遍访名山大川,求仙问道……可能人心就是这么不知足,当我剑术大进之时,反而常常想念相公,他的身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我很担心……我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终于说服自己回到陈州来看看他……”
梦璃问道:“那后来呢?你见到他了吗?”琴姬嗓音一滞,几乎落下泪来:“我回到陈州时才知道,他、他竟然已经过世好几个月了。听说相公在我离开后,身子更是糟糕,婆婆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冲喜,但新妇过门没多久,他还是去了……我曾经想像过千百遍和他重逢的情形,我宁可他骂我、不原谅我,也不要这个样子。成亲的时候,我们互相许诺要共度此生,想不到,他离开的时候,我竟然不在他的身旁……我辜负了他,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眼中闪着泪光,天河三人听了这番故事,也是不胜伤感。
梦璃凄然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你?”琴姬闭了闭眼睛,忍住泪,叹道:“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我根本不知道秦家把相公葬在哪里,我只想去千佛塔,在他的牌位前上柱香,请他原谅我以前的不懂事……”
天河奇道:“只是上炷香?那有什么难的?我天天都会点给爹啊。”琴姬叹道:“云少侠有所不知,这湖心的千佛塔中供有佛门圣物,塔顶有圣光投下,所以不单是本城,许多有钱人都千里迢迢把亲眷的牌位送来此地,想要他们的魂灵受佛祖保佑。秦家当然也是一样,他们还曾经捐钱修塔,和方丈也颇有交情,或许是秦家知会过什么,那些僧人根本不让我进塔,我也想过在夜里进去,可是为了守护圣物,那儿夜里更是有武僧把守……我看得出诸位身手不凡,只想请你们帮我,让我进入塔内祭拜亡夫,了结这个心愿。”
菱纱怪道:“可是,以你的剑术竟然打不过那些和尚?”琴姬摇摇头,道:“当初听到相公过世时,我伤心欲绝,想到他和婆婆生前都不喜欢我舞刀弄剑,那次离家出走也与此不无关系,便立下重誓再也不使用武艺。谁能想到,后来又有这许多波折……从那以后,我一直在这弦歌台上弹琴卖艺,既是谋生,更是想从那些往来的人中,找到心地善良又身怀武艺的人来帮帮我……”
菱纱一跺脚,气道:“那秦家的人也太过份了,人都入土了,祭拜一下又不会怎样,干嘛做得这么刻薄!这个忙我是帮定了!琴姬姐姐,我们今晚就去吧!”天河和梦璃也同意。琴姬躬身向三人谢道:“有劳各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生一世都铭记在心……”话音因感动都有些哽咽了。柳梦璃连忙扶起她,笑道:“你太客气了,我们还想听你弹琴唱歌呢,所以也不算白帮你。既然这样,我们今晚戌时在千佛塔下见面吧。”琴姬十分感激,又深深施了一礼,抱起琴离开了弦歌台。
菱纱叹道:“哎,老天爷也太会捉弄人了吧?本来明明是一段好姻缘,偏偏变成这种结局。琴姬姐姐真是可怜……”梦璃道:“是啊,这次多亏云公子误打误撞,不然我们只怕就错过了。”天河笑道:“是吗?那这么说我们也不算白来,呵呵。”
菱纱瞪他一眼,气道:“少在那里得意了,你这野人也不想想,自己下山来一路惹出多少事……再说了,琴姬姐姐的事和你乱跑胡闹根本是两回事,别以为以后到处乱跑就没事了,否则,小心我……哼!”或许是因为同情琴姬的遭遇,天河这次乱跑也多少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菱纱嘴上说的虽然厉害,心里却平静了许多。
梦璃道:“现在到戊时还早,我们先去客栈休息一下吧。”天河面露喜色,高兴道:“好啊!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啦!”菱纱气道:“哼,现在知道饿了,刚才还让我空着肚子找你!”天河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三人来到客栈,天河自是大吃一顿,他饿了大半天,一阵风卷残云下来,光是米饭就吃了将近一斤。一旁的梦璃只看得大感有趣,菱纱却是连连摇头,小声道:“梦璃,这野人的饭量也太夸张了吧?”梦璃也小声笑道:“我看,云公子大概真是饿了吧……”
她两人小声说笑,天河吃得兴起,却是浑然不觉。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天河这才拍拍肚子,满意地道:“嗯,这饭真好吃,跟柳波波家的差不多!”
梦璃问道:“云公子,你吃饱了?”天河点点头,见梦璃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有点奇怪,刚想询问,菱纱板了板脸道:“吃饱了就好。我和梦璃要到城里走走,买点东西,顺便找找怀朔他们。你就好好地呆在屋子里,不许乱走!哼,这次要是走丢了,我可不找你,到时候看你一个人没钱怎么过……”说完便和梦璃出了客栈。天河无奈,只好在客房里等候。
入夜时分,菱纱和梦璃回到了客栈。菱纱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对天河道:“快到戌时了,我们走吧!从弦歌台那里乘船,就能去湖心岛上的千佛塔了。”三人顺原路回到了弦歌台,只见码头上的艄公大多已经休息了,菱纱和梦璃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一人搭载他们,三人乘船来到了湖心岛。
三人登上小岛,第一眼便看见了岛中央矗立的高塔,塔身高达八层,远远望去十分壮观。塔底四周均是寺院,隐隐有钟声传来,更让人觉得此地宝相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