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眼晶亮有神,正专注外面的动静。
她第一次感到有依靠真好。她全心全意地相信,身旁的男人会保护她免于受难,而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走!去找她。”柳姿妍甩头出去。
“找到她,非得剥她一层皮下来不可!”元娘兀自不甘心说着。
临走前,元娘踢到了楚仁怀带来的油灯。
柴房里没有油灯的……元娘蓦地把目光定在麦草堆上,然后不动声色离去。
“她们走了,柳——”楚仁怀忽感到臂膀靠来的重量,俯视一看,原来她睡着了。
他稍一犹豫,然后张臂将她到怀中,让她靠着他安心地睡。
也许她已许久不曾有如此安睡的时刻吧?!他想。
“睡吧,就像你出生那天,乖巧安然地睡着,世间的险恶,就由我来替你消灭和抵挡……”
楚仁怀也逐渐睡着,头渐渐地靠在柳叶的头上。
良久,柴房的一角,冒起了无名的黑烟,逐渐燃烧起来。
.* * *
劈啪热烈的爆响,热气烘身,呼吸困难,整个人仿佛被包在一个巨大的爆竹里,等着爆发开来……
当柳叶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醒来,看见眼前的火海景象,不由得呆住了。
一时,轰然巨响,一根横梁塌了下来,也惊醒了楚仁怀。
“柳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身边的人。
而柳叶正抓起麻布袋,使劲地往火苗上甩打。
“来不及了,快走!”楚仁怀过来想拉走她。
可是她却像着了魔般甩开他的手,继续打火,而麻布袋也已着火了。
楚仁怀抓着她双臂大叫,“柳叶!”
柳叶这才茫然震醒,任由他拉出火场。
两人匆匆逃出,望着火苗窜烧到屋顶,壮观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你(你)没事吧?”两人同时询问对方。
“没事。”柳叶一时忘了惊骇,怔然望着他。
远远的,他们听见人声鼎沸朝向这边来。
柴房火烧,柳叶责无旁贷,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勇气面对一次的审问。
“楚公子!这次如果你还想护我,我也无颜再去面对了,我走了,就当做我被烧死在里面了。”
“这不是你的错,柳叶!”楚仁怀觉得怕事的柳叶又回来了。
“他们会怪我的!”
“你哪儿也不许去!”他攫住她的手臂。“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谢谢……”柳叶真想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不过我要让你失望了,乌鸦永远是乌鸦,变不了凤凰的……再见!”
柳叶用力挣脱他的箝制,头也不回地向黑暗处跑去。
一个躲在树后的黑影,嘴角扬起一抹阴侧侧的笑。
* * *
“柳叶!快回来!’
在黑暗中,楚仁怀追丢了柳叶的身影,发现自己身在陌生境地。
“柳叶?”
“少主,是我。”一个老妇走到明月照亮的地方。
而她正是那名在药神庙里的老乞婆。
“田嬷!你终于来了。”楚仁怀意外见到家仆,又惊又喜。
“你怎么晓得要来?我的信并没有寄出去!”
“老奴知道您要来柳府正式提亲,心想也该是合算当年那笔旧帐的时候了。”田嬷笑笑地亮出嘴里一颗银牙。“少主,经过老奴这几天渗透进来的访查,发觉咱们长久以来的推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喔!”楚仁怀提振精神。“你查到什么?”
“应该和您所闻相差无几。”田嬷摇头说:“不过一切迹象显示元娘心肠歹毒之至,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却毫不留情设计自己的女儿人瓮受罪。只是目前苦无证据,当初老奴接生的那名婴儿身上并没有明显的眙记以兹证明,如今要证明可就得费一番工夫了!”
“什么办法?怎么证明?”他性急地问。
“只剩骨骼了。”田嬷叹声说,“一个人的骨骷遗传自父母,只有这点是骗不了人的。”
“骨骷……”
“嗯,等她瘦了下来,便知分晓了。”
“这场火你也瞧见了,她人却吓得跑掉。”
“我知道她去哪!”田嬷眼中一闪。
“快追她回来!”
“不急,少主,把她交给我几天,我会让她尽快把身材回复过来!”
楚仁怀担心问:“万一……出事呢?譬如身体不适。”
田嬷噗哧一笑,“少主您多虑了,我一定会让她健健康康地来见您!我得赶紧找她去了,走了。”
“小心为上。”
“是。”
* * *
田嬷,也就是当年为柳夫人接生的田大娘,她赶到药神庙,一跨进门槛,便听见一阵呜咽的哭声。
“谁?谁在这里?”田嬷佯装一吓,“不会是遇鬼了吧?”
“老婆婆,是我。”柳叶走出来。
“你怎么弄得这副德行?受委屈了?”田嬷走近哄她。
柳叶“哇”的一声,张臂就抱住她大哭起来。
“让我留下来,别赶我走,好不好?”
“好,好,婆婆留你,乖。”
田嬷偷偷一笑,这下想让她变瘦的计划,可就更方便进行了。
* * *
隔天,田嬷早早就把柳叶从睡梦中叫起来,然后将一筛子黄豆撒在地上。
“把这些黄豆,一次一颗捡起来放回去!”
地上的黄豆没有五百也有上千,在田嬷的盯视下,柳叶顺从的弯腰捡拾起来,当她稍有放弃的样子出现时——
“想不做也行,立刻回柳府去!”
这句话就像柳叶的罩门般,只见她咬起牙根再弯了腰,“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
直到地上全部的豆子都回到筛盘里,柳叶已经瘫在墙边,全身酸痛得直不起腰。
只见田嫂再次正对她,俨然是刑场上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好,第一关通过了。让你休息一刻钟,然后是第二关。”
半晌后——
在一片荒野上,只见一道绵延无尽头的旧土堤和两个人、一条狗。
“看到那棵大树没有?”田嬷指着前方。
“好像……有,但看不太清楚……”
“等你到了那里,便知道那是一棵大树啦,去吧。”
“嗄?”
“跑啊!”田嬷见她杵在原地,急得抬起一脚踹上去。“去啊!”
“啊呀!”柳叶不由自主地向前跑。
田嬷则在后面大喊,“只要你停下来,我马上放狗!”
“啊——”柳叶闻言,闭着眼睛拚命奔跑。
心想,她到底是怎么了?逃开了柳府,让自己落入另一个可怕的境地里?!唉!她真像娘说的,是个天生苦命人哪!
这一关,可没那么简单跑一趟就算了。
照田嬷的说法是,那棵树的树叶有几种颜色,她就跑几趟。
柳叶这下可乐了,“一种!绿色。”
“错!一棵树,尤其是一棵大树,它有嫩绿、晴绿、正绿、深绿、老绿五种颜色。”田嬷比出五根手指。“你至少要跑五趟。”
柳叶两腿一软,马上跪地求饶。
田嬷连容许她求饶的余地都没有,身旁那条凶狠的野狗,就是特地找来要督促她达到闯关的目的。
柳叶每跑一趟回来,便得摘一片“不同颜色”的叶子回来交差。
当她跑到第三趟时,与其说她是在跑步,倒不如说样子像跑步,速度却像蜗牛爬坡般的辛苦而缓慢。
“正绿色……什么颜色才是田嬷说的正绿色?”
她站在树下,仰头观望良久,仍看不到所谓的正绿色叶子。
有一人坐在土堤上,看她跑去又跑回已有好一会儿时间,不懂她在搞什么名堂,遂开口叫她,“柳叶!你在做什么?”
“啊!寿公子。”柳叶随手摘下一片不知道算不算是正绿色的叶子,高兴地跑到他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啊,我一早就到处在找你,却听说你放火烧屋逃走,没想到竟看见你在这地像中邪似的跑个不停。你是怎么啦?”皇帝兴味盎然地瞧着她,“烧了柴房就不用被关了是吗?哈哈哈……”
“不是……”柳叶垂下头去。“我不该睡着的,让……”楚公子留下来陪我。
皇帝误会了她的意思,慨叹一口气。
“所以你就惩罚自己,在这里一直跑,看看自己能不能跑到死,借以赎罪是吗?”
“呃?什——”
“唉!我明白,你是个好心的姑娘,可笨手笨脚把油灯弄翻是不?这是我们身为胖子的悲哀,唉!”皇帝深有同感。
“寿公子……”柳叶忽然察觉眼前的人虽是天生贵宵,但身为胖子就有胖子的困扰,并不因为奴仆多而消弥不见。
譬如现在,光是坐在这样晴暖的阳光底下,楚公于可能感到舒爽怡人,可寿公子额头已沁出点点的汗珠,而她自己也正喘得像条狗似的汗下如雨。
柳叶从腰带里拿出手帕,细心地为他擦汗。
她的细心体贴,让皇帝为之感动。
“在馥园游湖时,你为我添衣我知道,唉,仁怀以为我是胖子,对任何事都一知半解,迷糊了事,其实我心知肚明得很,只是懒得管而已。”
“是啊。”柳叶认同说:“大家都以为胖子就是又憨又蠢,慢吞吞,像只猪,说我们蠢,其实我们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愿计较罢了。我们憨,是因为我们为人老实;我们慢吞吞,是我们认为事情没那么严重,只要把事情做好,何必在乎时间长短呢?事缓则圆嘛!总之,我们之所以胖,是为了应那句俗话,“宰相肚里能撑船”。不然,怎么让肚子装得下船呢?!”
“没错!哈哈哈……”
两人举臂激动地发表宣言后,相视大笑,把长年受到歧视的闷气,用开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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