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鼾声较劲一般此起彼伏,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间或夹杂几句听不分明的梦话,想来一时半会并不会醒。
雨化田仔仔细细瞧着藏宝阁的大门,不急着推开。
大门上如林子怡所说张贴了许多看不懂什么意义的符纸,可却没有她口中那么夸张的散发着什么红光紫光。
雨化田伸出手,轻碰一下门扉。符纸没有异样,腰间别着的玉笛却颤动起来,隐隐发着微光。那光芒在这青天白日中并不显眼,险些让雨化田错过了。
林子怡曾说,魔器与魔器之间是有感应的。因为徐本槐习惯于将生魂的三魂六魄打散,封印在不同的魔器之中。与其说是魔器之间的感应,倒不如说是魂魄想要重组在一起,影响了魔器。
雨化田屈指抵在下唇,沉思片刻。
他来此只不过是为了验证林子怡的话。毕竟他一向疑心颇重,总要自己亲眼确认才能够放心。
归根结底,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林子怡,答应帮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要做的事,于他也有利。
只这般确认却还不够。
雨化田正想撕下封门的符咒,推门而入,却敏锐得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他略略偏头,眼尾只见一团白正窝在附近宫殿的房顶上。
雨化田微怔,急忙退后两步,眯眼看去。却发现那上面只是阳光反射出的假象,空无一物,自然也不是林子怡那个大白貂的模样。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失望。
雨化田收回目光不再迟疑,单手一推,关闭许久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许久未曾打扫的藏宝阁,随着木门被推开带起的微风,扬起一阵迷眼的灰尘。
雨化田从袖口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对着几乎荒废的藏宝阁皱皱眉头。
藏宝阁内比起外面要阴暗许多。东西杂乱无章地摆在长桌上,似乎要与附在长桌上的灰尘融为一体。
因此,那挂在墙头保存完好的画直接吸引了雨化田的注意力。
那东西说是画也勉强,因为上面半分笔墨未着,只是一张被装裱好的宣纸。
显得极其纯粹,又与这藏宝阁的环境格格不入。
雨化田并未急于上前观察,而是立在原地思量了片刻,才试探般迈出一步。
林子怡说这个藏宝阁有被供徐本槐驱使的妖兽看护,极为危险。惯用的三子剑不便带入宫中,匕首又不好用,便只是藏了几个暗器,聊胜于无。
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菱形暗器,神经却时时刻刻紧绷,提防着随时可能会从暗处蹦出的妖兽。
玉笛光芒本不明显,进了藏宝阁也不知是因为这里阴暗,还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竟将这藏宝阁照亮起来。还隐隐有牵动雨化田靠近那幅画的趋势。
雨化田按住玉笛,见四周没有异状,才缓缓踱步到那副画前,若有所思。
那幅画随着雨化田的靠近,竟毫无缘故地抖动了两下。
雨化田自信不是自己眼花,立刻警惕地退后两步。
等了片刻,画中竟由远及近,走来一名白衣少女。她撑着把红伞,走过秋叶散落的小路。红伞遮住她的半面容妆,袅袅身影,引人遐想。
她缓缓向前走着,似乎能从那画中走到现实一般。
雨化田未被蒙了心智,只是蹙眉看这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那名少女忽然顿住了脚步,红伞微微扬起,玉手向前一伸,似乎在叫他牵住她的手,随她一同进来。
雨化田漠然地瞧着,不动不言。
少女也未觉尴尬,伸出的手抵在唇角,满是笑意。高亢的笑声自四面八方钻进雨化田的耳朵里,令他感到心脏被压迫一般难受起来。他直觉想从这里出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行动,那名少女将红伞一丢,竟露出一副狰狞的野兽姿态,猛地扑了上来。
画卷从墙上弹起,准确地扑到雨化田的身上,一瞬间便咕噜噜地滚在地上,而站在那里的雨化田却不见了踪影。
“这可和我计划的不一样啊。”
沉寂的藏宝阁忽然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悠闲地踏进藏宝阁,蹲身捡起那幅滚落在地的画卷,用手扑了扑上面沾染的灰尘。
那人盯着画卷,自言自语道:“原本是想骗那个小白貂来的。没想到却抓到了一面之缘的雨公公,可真是巧。”
他转着手中的画轴,勾起唇角,却更显脸上那道疤痕的狰狞。
“不过,有雨公公在,那个小白貂也会来吧。”徐本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毕竟,那个小妖怪即使过了那么久,却还是一样天真,没有什么长进啊。”
直至傍晚,那两个守卫才如梦初醒一般,迷迷糊糊扶墙站起。
守卫甲捂着发疼的头,颇有些迷茫,“我怎么觉得我梦见徐大人送了我两颗金丹吃?”
“你以为你是皇上啊,能吃得上徐大人炼的金丹。”另一个守卫压低声音,没好气地抱怨道,“还不是昨晚上你非要喝那么多酒。搞得我都睡着了。所幸这边一向偏僻谁都不爱来。”
守卫甲含含糊糊应了,转过身想拿起随身配置的长刀,却“咦”了一声,“这门怎么还开了?”
“多少年没碰过的旧门,风吹的吧。”守卫漫不经心回着,“里面反正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赶紧关上,我还得回家吃点东西呢,都饿一天了。”
守卫甲犹豫了片刻,望了望藏宝阁对面的墙壁上那块长方形的印记,还是未发一言,动手关好了门。
☆、第二十三章
林子怡匆忙从陆判的小楼中奔出,面显焦虑。
陆判在后面慢悠悠跟着,看似悠然的步伐,却始终能保持林子怡身后两步的距离。他打了个哈欠,说着风凉话,“还说不在意那个凡人,两只脚走起来都快比四个爪子快了。”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为凡人换心可是违反地府规矩的,若是被发现了,可没人能保你。”
林子怡没好气地回着话,想要瞪他一眼,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她脚步一滞,竟有些怔住了。
“这事还不就是你知我知朱尔旦知。你不说,我和朱尔旦更不会说,那还有谁能知道。”陆判捋着胡子回答道,见她停在原地,不理会自己的言论,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由了然,“五百多年你还是没有放弃。”
林子怡注视的是一个金铜鼎。鼎身刻有梵文,由朱砂渲染,显得尤其突出。
它立在一块悬空石板上,紫烟缭绕,影影绰绰。
这个鼎传言是由一位九霄之上的上神所铸,不知何故从天上遗落到人间,还掀起过一阵风波。随后此鼎便被天庭收回。
因为这个鼎有修魂固魄的效用,所以天帝挥挥手,就交给了地府保管。
而林子怡当年闯入地府,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鼎。
陆判淡淡地说:“那些魔器之中封印的生魂何其多。那人的魂魄混在里面,怕是早已和别的魂魄融为一体。即便是用这个金铜鼎,也无法从七个魔器中分辨出那人的魂魄,让他重入轮回。”
“我知道。”林子怡低声说,“可是,万一呢?”
“赌徒心理。”陆判摇摇头,“不可取,不可取。”
林子怡:“……你这个最大的赌徒哪有资格说我。”
林子怡赶到大门时,鬼差正好守在一旁等着关大门。
陆判以“我还得思考选的那颗心适不适合朱尔旦”为由,送了她一段路便甩甩袖子,自己又飘回了气派的小楼里。
牛头马面一向比较冷淡,看到林子怡要走,也不打招呼,甩了她几个白眼,就提着个钢叉继续巡逻了。
而对林子怡要走反应最大的则是那个缠人的鬼差。
他先是哀哀戚戚地瞧了她一眼,摘下写有鬼字的帽子,两只手轻轻一拧,就像拧水一般拧出了滚烫的岩浆。
林子怡沉默地看他想要做什么。
鬼差把拧干的帽子戴回头上,怨妇一般叨叨着,“恁一来俺就得去岩浆池游个泳,这把俺给热的。五百多年都避着那块走啊,好嘛,你一来直接把俺甩里了。”
林子怡:“……你怎么说话还带着点天津味。”
“恁管呢!”鬼差神情激动,“俺看个大门哪地方的鬼不从这过,口音杂点又咋了嘛!”
林子怡学着他的口音,“行行行。恁说得很有道理。”
“恁说得一点都不正宗。”鬼差嫌弃了一声,“快走吧。要关门了。出去了就不要再来了,又不是啥好地方,跟串门似的说来就来。”
林子怡:“……”
林子怡走出大门,天还未明,便听到雄鸡引吭。鬼门悄然合上,在鸡鸣声中,隐去了身影,渐渐消失。
也不知人间是过了几日,她对时间总没什么概念。
她根据鸡鸣,大概算了算时辰。
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商贩就会陆陆续续聚集在这里,开始新一日的早市。
林子怡自从想通徐本槐的目的是她手中的魔器,而那些魔器她临走之前又都交给了雨化田保管,心里就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她是听说雨化田武功高强,上次那摘叶作暗器的一手也让她明白雨化田是挺厉害的。但是武功再高也架不住有法术的能开挂啊。
估计随随便便拿出个法器来对付雨化田,他就得懵了。
“故人在这里,小白貂就不打算叙叙旧么?不过分别六百多年,就如此生疏,当真令我伤怀啊。”
林子怡正想要施法回到都城,却被这略有些耳熟的声音钉在了那里。
她下意识蹙起眉头,抬眼看向声源处。只见徐本槐穿着宽大的道袍,一手拿着拂尘,另一手则闲不住地转着画卷。
他坐在药铺门口的台阶上,看她皱起眉头十分不爽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我在这看你苦恼了许久也没瞧见我,就忍不住叫了你一声。六百多年,你倒是哪里都不曾改变。”
林子怡“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变得磕碜多了,也特勒多了。”
徐本槐不在意地笑着,拂尘挂在臂膀,一手撑着下巴,“那就是说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