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本槐说出这话本就是为了让林子怡伤心,但见到她真的有些茫然失措,不由奇道:“提到最该难熬的八十一道天雷,你毫不在乎,反倒为了这种事情伤心起来?”
林子怡瞧他,“那都是过去了。”
毕竟八十一道天雷当时就算有多难熬,多痛苦也已经是过去了。
徐本槐恨恨道:“你把这些当作过去,我却不能。奄奄一息躺在沙漠,受着暴晒冷寒,蚂蚁啃咬,生不如死。重生之后却无知无觉,日日像是拖着行尸一般行走。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你却把这些都归于一句过去?!”
林子怡直直盯了他半晌,缓缓笑起来,“你在怪谁?自己作死却从不反思,你若是不去动他,我本不愿管。此情此景,不都是你自食其果。”
徐本槐被戳到痛处,一手立起,另一手捏诀似乎想要用什么法术教训林子怡。
林子怡却并不畏惧,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生动,“明日午时,城郊外见。”
徐本槐动作一顿。
林子怡微微笑着,仿佛那个六百年前满是戾气的妖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语调轻柔地说:“我将魔器给你,你若想修魔便去修。只是你六百年前输给我,六百年后,你还是赢不了。”
☆、第二十五章
林子怡虽然很想逃避辛老翁和徐本槐合作一起坑她的事实,但这次回都城,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找辛老翁的。
她抬头仰望城门,忍不住唉声叹气,“一千多年的干闺女果然还是不如六百多年的亲闺女。”
一千多年的情谊,他甚至连句实话都不肯对她说。
现在她身边那个一人能顶一个智囊团的角色也因为自己作死,被关进画里,当作人质被挟持在徐本槐的手里。
林子怡觉得自从下山入了凡尘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她心很堵。
好想抛开一切回长白山,老老实实当山花。
既然知道雨化田在徐本槐那里,那么宫中和雨府就不必去看了。
林子怡直奔辛老翁一家定居的庙宇,懒得敲门通传,就直接翻过墙壁,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后厢。
辛老翁果然在后厢,正坐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蒲扇。
他眼也未抬,淡淡说:“回来了。”
林子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闷闷地应了一声,“恩。”
辛老翁的蒲扇停在胸前,闭眼似是假寐,静默了半晌才道:“雨公公不见了。”他顿了顿,“看来你似乎知道了。”
林子怡为自己倒了杯花茶。潺潺流水声在静默的时刻显得有些怪异。倒满一杯,她也不喝,只是将茶壶放回原位,望着杯里粉嫩的花瓣怔怔发呆。
辛老翁等了半晌不见林子怡回答。偏头瞧她一眼,见她魂不守舍,不由摇摇头,自顾自说起自己这几日的安排,“万贵妃那边不用担心,有十三娘在,她不会发现雨化田失踪了。我这边揭皇榜扮作能人异士混进宫驱鬼的事,也颇为顺利,随便露了两手,皇上便十分信任于我。”
他叹了口气,“只是这雨化田,我搜遍了宫中府中,却遍寻不到。你可有他的消息?”
“有。”林子怡不看他,声音平淡地回答,“他在徐本槐的手中,徐本槐想用他来换我手中的两个魔器。”
辛老翁一怔,“你遇见了徐本槐?”
“不是遇见,是他来找我。”林子怡的视线从茶杯中移开,落到辛老翁的脸上,直勾勾盯着他,“他还说,要我替他向您问个好。若不是您,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得到其他的魔器。”
辛老翁瞪大双眼,脸色变了几变。他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解释,最终只化作一声幽幽叹息,“你还是知道了。”
林子怡轻言轻语,“您还以为能瞒我多久呢?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吧?”
六年前,林子怡刚从那五百年的伶仃大梦中苏醒不久。
辛老翁带着十一娘来到长白山,言语中提及他那魂魄散于天地,十分不省心的七娘。他觉得长白山的灵气充沛,便带着七娘剩下的魂魄想养在天池,顺便和林子怡谈谈结盟的事情。
五百年足以令沧海化作桑田,凡间世事轮转,早已不是林子怡熟悉的样子。
更何况林子怡要做的事,与找魂魄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想了想便答应了辛老翁的要求。
当时她的手里有一个魔器,那是天雷砸下后,她唯一剩下的。
辛老翁活了两千年,交友甚广。虽然规则所致,他必须服从郡君的命令,但在那一地区的群妖心中,他还是颇有威望的。所以想要探听什么消息,也很简单。
结盟后没多久,辛老翁便风尘仆仆地带来一个消息——有一个魔器在皇宫内。
闯进皇宫偷走魔器,说简单却又不简单。
皇宫毕竟是皇上的居所,而皇上又是天命所归真龙之子,所以宫中总会有些东西守在那里,一般的妖邪想要堂而皇之地闯进去,是很危险的。
更何况他们还不清楚那个魔器在皇宫中的具体位置。
恰好,宫中有个太监出门办事,路过庙宇借宿在那。见了辛老翁的女儿们动了色心,举止言辞猥琐,便被女儿控的辛老翁吸干精气,干脆弄死了。
后来,辛老翁想着,既然有人送上门白给了他一个身份,他何不如就顶着这个身份,入宫探查呢。
于是,他便带着十一娘、十三娘,还有林子怡一起,以林老爷和三个干女儿的身份,入了皇城。
天庭不仅罚了林子怡八十一道天雷,还严格禁止她靠近那些魔器。
修魂补魄在她看来是善事,但在天帝看来却是在逆天而行。
他不希望这个小妖怪太过执迷不悟。
林子怡若是靠近魔器,层层乌云便是警告。
若是敢触碰魔器,天雷瞬间便会打在她的身上。
所以,林子怡呆在皇城的这几日,总是乌云密布,鲜少有放晴的时刻。
入皇城查探的事便交给了辛老翁和十一娘。
而林子怡则负责在城内游荡,随时等着辛老翁动手的指令。
然而等了许久,辛老翁却告诉她,皇城内的魔器隐藏得颇深,一时半会探查不出在哪里。他那边还有另一个消息,说太山郡那里有魔器的消息,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去那边探一探。
林子怡自己触碰不得魔器,便想带着十三娘一同去。
可辛老翁却不肯,只是说他另有要事非十三娘不可,要林子怡先去太山,待十三娘办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支援她。
“可太山那边的魔器是个诱饵对吧。是徐本槐放下,而您诱我咬上的饵。”林子怡神情冷淡,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却隐含着失望,“那时,您已经找到了雨化田,可您没有告诉我。”
传闻中,命数相合之人,是可以为对方挡煞的。
林子怡那如影随形的天雷劫便是煞,而雨化田则是与她命数相合之人。
之所以将这算作传闻,是因为芸芸众生之中,想要找到命数相合之人,就如在漫漫沙漠之中挑那一颗白沙。难之又难。
所以林子怡知道有这个说法,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找到那个人。也就没有怀疑辛老翁让她独自去太山的用意。
这煞与其说是挡,倒不如说是隐。
若是和雨化田靠在一起,即使她碰了魔器,雷公也像是瞎了一样,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起初从辛老翁那里听到这个说法,觉得这是在扯淡,是假的。
等她见到雨化田,碰了魔器之后才发现,虽然像扯淡,但这是真的。
辛老翁满脸惭愧,低头讷讷地说:“我活了两千多年,道行高深,化作林老爷在宫中行走,那个道士也瞧不出来。只是十一娘她毕竟还小。”
他怅然般叹息一声,“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说了七娘的事,竟在深夜带着七娘的魂魄来找我。要我拖住你的行动,方便他去找其他几个魔器。我若是不肯,他便要将七娘的魂魄彻底打散。我实在无法,只好照做。”
林子怡抿口茶,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于是,您便让我去太山。我不知道哪个是魔器,只当它藏得隐蔽,哪曾想那东西就藏在我住的山洞里。误碰魔器,天雷砸下,闪之不及。于是,我又睡了五年。”
茶凉带着微苦,她将茶杯放回石桌上,自嘲,“五年,有您的消息,他自然凑得齐那些魔器。”
辛老翁动了动唇,“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林子怡却摇头,“我不怪您。徐本槐用七娘的魂魄胁迫您,也是针对于我。我只是伤心,您从不肯和我说这些。”
辛老翁沉默下来。
林子怡安抚一笑,“长白山生灵虽多,但能和我爹博弈三天三夜的,便只有您了。您若是介怀,就替我挫挫我爹的锐气,他总是自称棋艺天下第一,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辛老翁眼眶微红,低低应了声,“好。”
“这件事结束,就说些正事吧。”林子怡托着下巴,手指敲在石桌上,大概交代了一下在地府中的所见所闻,忽然问道:“干爹,我记得三娘成仙了吧?”
辛老翁点点头。
林子怡想了片刻,似乎有些摸不准措辞,“可能替我去请个恩……猴?”
辛老翁了然,“你是说斗战胜佛?可他不理红尘事已久,三娘去了,未必能请得动他。”
“我也知道成佛之后打扰他也不太好。毕竟我就在他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送过一次水果,还有他取经的时候偶遇那么一两次。”林子怡嘀嘀咕咕,“可六界之内,我认识的,能管这事,还不担责任的,就只有他了啊。”
辛老翁垂眸沉思片刻,试探道:“干爹这里还有更简便的法子,你可愿听?”
林子怡点头,“干爹你说。”
辛老翁语气平淡,“放弃雨化田。与你命数相合之人虽不好找,但不是绝无可能。徐本槐生性狡猾,就算得了你手中的魔器,又怎会轻易放过你。你去了,也只是自投罗网。”
林子怡站起身,从树上摘下两个梨,随意擦了擦塞到辛老翁手中,“让三娘给大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