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
时楚夭想起过往种种,心绪难平,手中揽着的阴宓微似被囚禁的猎物,便不由得愈发加重了力度,趁着阴宓微无法留神之际巧妙又阴险地咬啮阴宓微的唇角,阴宓微痛得哼出声,一下子使出全身力气推开时楚夭。
“你疯了吗?”阴宓微夺门而出,高跟鞋的声音在外间清脆却又慌乱,直至很快消失在走廊。
时楚夭回过神来,忽觉嘴唇有些发烫,走到盥洗室前的梳妆镜前瞧了瞧,唇膏的颜色已然全部消失了。
时楚夭低头用水浇了浇面,稍微冷静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是亲了阴宓微。
专注到最后,用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方式。
时楚夭想到阴宓微可能气歪的脸,心里顺气了许多,可一想到阴宓微那柔软如花…蕊般的唇,心底又升起了莫名而淡如炊烟的情绪……
像是悬浮于空之上的羽毛翩然落地,像是花骨头从枝头坠入河渠,那么悄不可闻,却又敏感纤细如真空中的一缕氧气,只露出一点痕迹,便可让人循着痕迹,找到它的源头。
时楚夭忽然意识到,这种情绪,她或许可以称作惋惜。
而在这之前,时楚夭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个词的存在,抑或,她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恣意潇洒的时楚夭,心高气傲又倾国倾城的时楚夭,几时需要惋惜?
就算她对不起的人有千千万,就算她辜负的人有千千万,她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可是,就在刚才,她竟然有一丝惋惜。
惋惜什么呢?
就这样放走了阴宓微,还是……
还是不应该对阴宓微如此急躁?
不,都不是。
时楚夭闭了闭眼睛,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起身在镜子跟前露出最完美的微笑,随即走出门。
时楚夭走到门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了才发现,果然是苍律媛,她笔直而板正的身材悄然藏匿于妥帖合身的黑白色礼服之下,头发高高札起,脸上仍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时楚夭伸手整了整苍律媛胸前的领结边角,“不是在酒吧打工么,怎么换地方了?”
“这个星期在去酒吧之前都会到这里兼职做背景板,”苍律媛认出是时楚夭,笑了一下,“刚才看到有个人很像你,没想到真是你。时楚夭,你也会欺负女人么?”
时楚夭镇静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苍律媛把头往十一点的方向偏了偏道:“那位小姐,可是煞白着脸从洗手间走出来的。”
时楚夭顺着苍律媛的眼神,看到了已安然落座在桃珊瑚面前的阴宓微,她不知何时已经补上了唇膏,仍是那高贵又优雅的模样,美丽的脸上带着和蔼又清柔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亦刚刚好。
刚才在内间差点被揉碎的事,仿佛成梦境了。
“她白不白脸,关我什么事?”时楚夭不理苍律媛,施曼柔看上的女人,怎么也这样八卦?
苍律媛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免得待会儿发生不测之事,我都不知道要帮谁。”
时楚夭不解:“你要帮什么?”
“你是曼柔的姐妹,我不能不管,而那边的阴宓微小姐……”苍律媛似是故意卖关子。
“阴宓微小姐怎样?”时楚夭没有想到苍律媛竟然认识阴宓微。
苍律媛镇静地说:“她是钢琴协会名誉会长,每个月都会到玛利亚剧院免费弹奏,不巧,我是她的忠实学徒。”
“好感人的师生情谊,”时楚夭笑得僵硬,“你在学校不是有钢琴课程么,怎么还要去听免费的课。”
苍律媛摇头:“除了阴宓微小姐,没有人可以如此流畅而完整地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乐章,她拒绝学院教授的授课邀请,只在玛利亚剧院做义务弹奏。”
顿了顿,苍律媛靠近时楚夭低声道:“据我所知,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时楚夭不动声色地翘起高跟鞋踩住苍律媛的鞋尖:“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小丫头。”
时楚夭说着就走回位置,气定神闲地在桃珊瑚身边坐下,桃珊瑚看了看时楚夭,微笑道:“你的妆淡了,不过仍然很清丽。”
“是吗?”时楚夭抚了抚脸颊,笑起来,又朝坐在对面的阴宓微道,“阴小姐,是这样吗?”
语气自然娴淡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阴宓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得体而礼貌的微笑:“是。”
时楚夭没有忽略阴宓微眼神中刻意掩藏的冷淡,只做视而不见,笑起来对桃珊瑚道:“说到你的小说,阴小姐有一些心得想要跟你分享。”
桃珊瑚面露喜色,转向阴宓微:“请讲。”
阴宓微放下茶杯,微笑道:“原俊对美苗是有爱的,只是这种爱,究竟界定在哪里,大概是桃小姐要留给读者的思考空间。美苗对原俊近乎摧残的爱意,既没有接受,也没有反抗……”
阴宓微这样说着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出现时楚夭,那天在时楚夭的公寓里,时楚夭便用让人羞耻的方式让她体会了原俊对于美苗的爱意。
时楚夭咬她的手指,将她摁在窗台上,时至今日,时楚夭将她禁锢在内间,又揽住她强吻,这种种,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时楚夭就像平地而起的一阵龙卷风,毫不留情在她内心深处垦出一道道沟壑,面对这些沟壑,她却只能用迷惑和羞愤去填补。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正坐在她对面,托着腮,在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地表情,好整以暇地专注于她的发言。
不得不说,时楚夭的美丽是震撼人心的。
在整间餐厅里,出入的、落座的名媛不计其数,每人皆佩戴了昂贵的珠宝,梳了繁复的发式,妆容精致、款款得体,即便此地立即开始奥斯卡颁奖礼,她们也会马上成为毫不逊色的嘉宾。
然而,梳着简单发式,毫不矫揉造作的时楚夭,却似一颗最明亮的宝石,在众人中熠熠生辉。
她放肆的微笑就像能传递到内心最深处的音符,你或许并不清楚她放肆的原因,却仍能为她演奏的音乐驻足。
就如同,你明明见过各色天仙下凡,却独独认为,她的美丽,世间罕有。
☆、第20章 在你之上的气势
“阴小姐,你觉得原俊是真心爱美苗么?”桃珊瑚盈盈笑着,将身体舒适地放在沙发上,看着阴宓微问道。
阴宓微略略一想:“原俊对美苗的感情很复杂,他让她生气,做让她误会的事,还折磨她……这种感情,我……”
阴宓微正准备说,她并不认为这是爱情,却忽然感觉膝盖被什么敲了一下。
正是这一敲,让阴宓微停住了话头。
桃珊瑚正在对面听得专注,这种小把戏,只可能来自时楚夭。
阴宓微优雅地朝桃珊瑚笑笑,顺手拿起咖啡杯,不动声色地搅动着咖啡沫的时候顺势低头,时楚夭的腿果然在实木桌板的遮掩下翘了过来,高跟鞋早被她抛在了一旁,歪歪扭扭地倒在桌角边,只剩白皙莹润如和田儿玉的脚趾从主人的方向伸过来,轻巧地点着阴宓微的膝盖,又不经意地顺着小腿曲线往下滑去。
桌下空间狭窄,时楚夭能横行自如,阴宓微却不能。
面对时楚夭这让人恼羞皆不得的举动,阴宓微唯有保持冷静,她轻轻抚着咖啡杯沿,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有可能让时楚夭觉得有趣的表情。
再看时楚夭的脸,却是全然的认真和专注,似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与她这个罪魁祸首毫无瓜葛。
阴宓微自然地将身体斜向沙发的另一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时楚夭的侵袭,然而在停顿之间,手机响了,阴宓微看了看手机,是陌生号码来的短信。
可内容却暗示发信人和她并不陌生。
因为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那就是爱情。
阴宓微忽然意识到,这是时楚夭发来的短信。
阴宓微一边质疑时楚夭是从哪里拿到了她的号码,再抬头看时楚夭,时楚夭却做不经意地将头偏转望向窗外,当视线扫至阴宓微身上,时楚夭忽地眨了眼,随即扬起嘴角,视线离开阴宓微移至窗外。
云水阁窗外是一大片人工湖泊,青色湖泊上浮着白色帆船,景色甚好。
阴宓微却觉得时楚夭后背上长出了黑色的翅膀。
阴宓微稳稳地把手里的羹匙放下,微微一笑,道:“原俊自然是,深爱美苗。”
话音刚落,阴宓微就发现桃珊瑚眼睛里开始闪烁点点晶莹的光。
“太好了,你也这样认为,你也觉得他们之间有爱情。”桃珊瑚的声音甚至轻微颤抖。
阴宓微轻轻舒了口气,对于桃珊瑚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平等的交流,每一次见面只怕都是一场通关的考验。
而通关密码,恐怕只有桃珊瑚自己才知道。
再看时楚夭,正用手掌轻巧地拖着下巴,眉目含笑地看着她,眼睛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时楚夭从来不会掩饰她的情绪,她的每一次出场都是绚烂至极,热闹至极,任性至极。
阴宓微轻吁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明白时楚夭怎么会成为桃珊瑚的知音,不,她根本就是另一个桃珊瑚。
或许,时楚夭身上的谜团,还不止这一个。
阴宓微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来自时楚夭的号码,重新恢复微笑,对桃珊瑚道:“与桃小姐相谈之后深感投缘,所以,改编权的事……”
“都给你,”桃珊瑚起身,仰起头闭着眼自顾自道,“不认同原俊和美苗爱情的人,都没有资格碰《陪你躲雨》。总算有这一天,阴小姐,我要等的制作人,就是你。”
阴宓微心底忽然悸动,她起身向桃珊瑚微微颔首:“谢谢你。”
然而目光下沉,却与时楚夭四目相对,时楚夭丝毫不回避,灿烂地回了阴宓微一个笑容,嘴唇上下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阴宓微却读出了时楚夭要说的字。
骗子。
没错,时楚夭说她是骗子。
阴宓微忽觉得额头有些发冷,因为时楚夭说得没错,她就是个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