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窗子关了一半,走回来拉着王婵月,王婵月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你这就关一半,又有什么区别?今天又去哪儿了?”
傅仪恒不答,只是拉起她就走,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样子。王婵月会意,该来的总会要来,自己当然也会有被盯上的一天。
傅仪恒经常来医院,自然对建筑结构非常熟悉。她猜来者大概两个,最近被剪除的太多了,那头又断了联系,说不定真的已经暴露了呢?下手也真快。“手术室在哪儿?”她偏头问王婵月,王婵月立刻领着她走到最近的空置手术室,拉开抽屉,“要哪一把?”明晃晃的全是手术刀。
“总之没有旧的,都消毒了。”傅仪恒看了她一眼,狡黠的笑了,挑了两把之后,再递给王婵月一把,“你也学坏了。”然后拉着她转身往楼道走去。
王婵月听到“学坏”的话,反倒笑不出来。
来人若是两个,傅仪恒自己一个人倒也不是不能搞定,只不过现在带着王婵月,无论如何都要机智一些。而且这是在医院,对方狗急跳墙了,她不能伤及无辜。正在想要不然干脆在楼下办公室里躲着?反正来了也好办,对方找不着,找不着就不好办。。。两人经主楼道从三楼下到了二楼,在拐角就遇见了其中一人。
所谓人吓人吓死人,场景不可谓不尴尬,叫人哭笑不得。那人见到傅王二人,诧异于这俩居然敢从大路上下来,一时犹豫要不要和傅仪恒硬碰硬,又想到自己的手。枪。声音大,怕惊动别人,打是不打,打是不打呢,
噗嗤。
手术刀飞过来直直□□脖子,精准刺破气管。
傅仪恒走到走廊中间四下看了看,没人过来。安静的有些诡异。王婵月则小心翼翼的把手术刀□□,傅仪恒立马接过,拿出手帕把上面王婵月的指纹擦了个干净。她警觉的看着四下,医院不大楼道倒是齐全的很,那人从哪里冒出来都有可能,万一躲在哪个病房里准备放冷枪怎么办?虽然说不过是些侥幸混到重庆来的青帮弟子,可是太傻的也过不来不是?
正不知所措之际,为了避免影响不好,王婵月跟她说,尸体要不然先扔出去?一想也对,反正成天死的人那么多,夜晚过去街上不知道又死了些谁和谁的手下。窗子开着,死者清瘦矮小,一点不费力俩人就把这货从二楼扔到一楼地面上去了。
嘭。肉体落在沙地上的声音。
傅仪恒关于专注附近的声响,担心会有人趁机过来,因此扔完了尸体才想起来,这家伙刚才身上的武器呢?王婵月却忽然递了一个温热发腻的铁坨子过来。“给。”傅仪恒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她遂领着王婵月小心翼翼的往左边走,每走过一间病房就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检查。一间一间的查过去,不是沉沉睡着的病人和家属就是空无一人。来追杀的人呢傅仪恒满脑子只有抓住对方杀掉对方保证安全,哪里想得到王婵月此刻心里竟然充满甜蜜,她甚至希望在此刻两人一起死去。
要一起死去,再没有往后的种种可能,幸运或者不幸都无关。只要此刻傅仪恒的手还紧紧的牵着自己。
恍惚间她看着傅仪恒的侧脸,黑暗中看不见她眼角的细纹,却生生想象出那样子。真美丽,你知道吗?你即使老去,也如此美丽。我甚至不敢想象你七老八十牙掉光的样子,一定像你跟我描述过的那种巴黎老妇一样充满魅力。
猛然觉得后背一凉,有人的目光!
她扭过头去,模糊看见了一个阴影。傅仪恒似乎也发现了,前后两声枪响,王婵月下意识的把傅仪恒扑倒。她知道一颗子弹在这么近的距离打过来,自己不可能凭借血肉之躯替傅仪恒挡住,所以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沉寂之后,居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甚至没有人出来看看是什么事。傅仪恒确认她没事之后,举着手。枪。站起来,把王婵月掩在身后,走过去却发现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她能感觉到,好像自己是能感觉到活物散发的红外线似的。
地上除了残余一滩血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来打中了。顺着血迹看去,对方跑了。
“呼。”她呼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王婵月,看见含着眼泪的眼睛。“没事没事,你看我不也没事吗?你也没事我也没事,这就算过去了。”王婵月伸出手去搂着她的脖子,对着她那总能吐出“骗人鬼话”的嘴吻了上去。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了保证安全—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住院患者和同事们的—两人等到天亮就离开了医院,回家休息。王婵月情绪不是很好,让傅仪恒陪自己回家去倒头大睡。傅仪恒应允,清晨渡口的船夫都认得她们—毕竟这么一大早渡船到南岸去的人寥寥无几,王婵月还在船上给老百姓看过病。
船夫年纪也大了,说自己不能报国参军,那就在江面上撑船,撑一天是一天,哪天被炸死了也无所谓。老人家今天看见王婵月挽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一同过来,细看才想起是那个偶尔会一起出现的傅小姐,又看见王婵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王婵月摇摇头说没事,那样子就让人觉得有事。老人家遂用重庆方言跟她说,不要把烦心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要没有信心,现在这个日子,活一天算一天,“能活着就是赢啦,一直好好嘞活下去,就是胜利!”
王婵月点头,靠在傅仪恒肩上。她以为傅仪恒会仰视着她最喜欢的这种所谓充满了生命力的顽强的老百姓,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江面。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才回过头来,换上关切的表情,“怎么了?”
傅仪恒背对着东方的晨曦,一年前烫卷的长发已经失去完美的弧度,显得零乱,有一种颓废疲倦的美。
“没事。”
回到家里,稍加洗漱,倦极了的王婵月倒头就睡。傅仪恒从背后搂着她,一时也觉得眼皮打架,睡了过去。直到中午,肚子饿了才醒过来,准备起身去楼下找吃的。她一松手,人还没离开床,王婵月就醒了。“你别走。”
傅仪恒好脾气的扑回去,“你醒了?”王婵月睁开了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别走。”傅仪恒却只是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我下楼去给你找吃的。风也似的跑了。王婵月想搂她的手臂伸在半空,摇摇晃晃立了一会儿,倒下。
唉。
两人起来吃了饭,王婵月显得很疲惫—不时一日两日的累,而是长期的倦怠—双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问傅仪恒她下午有什么安排,是要去社里写稿还是回家去看看,她知道她自由的很,也知道这两件都是不是她主要要干的。
“没什么,大可以今天就陪你耗在家里。”这时候她又像个从来没正经过的放荡情种了。其实傅仪恒报社今天可去可不去,稿子她已经交了,爱怎么改怎么改去。她是挺想陪陪王婵月,而且最好两个人哪里也不要去,她害怕还会有危险,所以想让王婵月就在家休息。等到晚上姜希泽回来再把这破事儿扔给他,反正,
“仪恒。”王婵月轻声唤她,“嗯?”她于是靠了过去,反正房间里就她们俩,怎么样亲密都可以。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发展我?”
傅仪恒愣了一阵。她不知道王婵月哪儿听来这样专业的词汇,一时懵圈儿,不知如何回答,何况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从来没有动过发展王婵月的念头,虽然她从来没有多进步多积极,甚至向来厌恶各种政治观点,但,
至少此时此刻王婵月是自己的枕边人。往日还可以以别的理由搪塞了,认为她是无关人等,不要牵扯入内。现在总不是了吧?那还留在一个政治立场不明确、家里政治背景也异常复杂的人在自己的枕边,难道就因为王婵月从来没有给自己带来过危险?万一呢?她万一一个不小心呢?当然不能是故意的,可万一是个无意的呢?
为什么从来不觉得危险也感觉不到必要,就这样把她隔绝于自己世界最重要的部分之外呢?
傅仪恒无法回答,王婵月依旧睁着困倦状态下能睁到的极限的眼睛看着她,美丽又疲倦的眼睛,神采因为缺乏体力而不见了。
“我没想过。”傅仪恒说,“你想吗?”
她不想,她只是想试探个别的答案罢了。而傅仪恒又把问题扔回来了,她也无法回答。这滩浑水她没有把握自己可以游过去。傅仪恒却伸双手过来握着她的右手,“有的事情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和这些东西无关。”
是吗?
姜希婕从楼下的房间走出来,到后院找赵妈。赵妈正在指挥郭氏夫妇收拾刚送到的东西,姜希婕抱着手站在一边,赵妈看她一眼,道:“傅小姐来了。那俩在楼上呢。”姜希婕点点头,“嗯。挺好的。”赵妈又看了她一眼,“送过来的东西不错啊。又回到你管钱的时候了。”姜希婕摇摇头,“我来管也不能怎么样。什么都贵。”“你管啊,就让二少奶奶休息休息不是?她身子骨不行。两头忙。”“现在。。。”她算了一算,“药也没有多少了吧。可她这样老吃中药也不行。大婶也。。。”她想了想,“唉,我现在,别的不说,称金子也是一把好手了。”
眼看收拾停当,赵妈转身去厨房顾煎药的小火炉。姜希婕跟了过去,两人不发一言的等着药熬好了,倒在土陶碗里,赵妈转身拿了个主人家留下的木托盘给她,放上很不匹配的瓷勺子。“去吧。”她端着上楼去喂徐氏了。
徐氏不让两个儿媳妇伺候自己,一则大儿媳妇要顶替她忙碌—这是她的要求—二则二儿媳妇一直病殃殃的,她觉得比自己还不如,也怕傅元瑛过来又沾染病气,还得忙娘家丧事—事情只能轮到侄女头上,尽管这样她也不乐意。她固执的认为不该如此,自己应该起床自己去喝药。然而结果就是,本就受了风寒,再强行生活自理一次的后果就是往下她都不能自理了,只能卧床。
病来如山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真正变成了个无用的老废物,至少在她自己看来。
“你们成天这样给我煎药吃,我吃这么多,也不见好。唉。”徐氏从床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