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王霁月对着长相俊秀却不能笑一笑就显得猥琐的学长实在有些不自在。排练之时,他绷着一张脸演那忧郁的罗密欧,王霁月只觉得他走错了片场—应该和姜希婕去拍《哈姆雷特》才合适。可是一旦演完,他立刻能变身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一笑就是八字眉,反而显得猥琐市侩。戏里戏外差距太大,她实在被这反差给恶心了。
即便如此,不时走神的王霁月还是认认真真的演着戏,颇有一个话剧演员的修养。然而说着说着,“palm to palm is holy palmers' kiss”,说完这句,却忽然想到平日夜里醒来,会忽然思考着隔壁姜希婕睡了没睡这个问题—最近她挺忙的,除开上课时间,下午都得来话剧社打杂帮忙,晚上回去还得熬夜学习社会学—新来的教授,布置起阅读材料来简直是黄河水一般浩浩汤汤没个完。今天看她在后台忙着缝补不知被谁暗地里撕破了的戏服,满眼朦胧,眼泪都能滴出来,吓得王霁月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只是困了。
辛苦排练完,走到后台。本来理应是姜希婕过来帮王霁月脱下厚重的戏服,但是左右不见人来—平时都是快步走来的姜希婕不知今天怎么没有上赶着来干活。王霁月往后走走,看见姜希婕趴在桌上睡着了。别人见王霁月来了,便想把自愿做杂活不喊累不叫苦的姜小姐叫醒—似乎就是有一种招人欺负的体质。然而王霁月伸出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自己走过去看着她。
也许真是倦极了吧。一如曾经,王霁月替她理了理头发,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等姜希婕醒来,四下无人,舞台也安静极了。她如同受惊般迅速起身,“醒了?”闻声回头,看见的是坐在一边亮处看着剧本的王霁月。“你。。。演完了,我是睡过了吗?”“嗯哼。”王霁月头也不抬,眼神都没有离开剧本。“。。。结束多久了?”“一个多小时了。看你睡得太香,谁都不忍心叫醒你。”那才不是,王霁月把门给关了,谁也没进来打扰她的美梦。“。。。谁给你换的衣服?”
王霁月一惊,这奇怪的嫉妒的不善的口气是哪儿来的?抬眼看去,姜希婕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张布满起床气的脸。“怎么了?”“我。。。”姜希婕一副准备叉腰扮茶壶的样子,似乎又渐渐苏醒过来发觉自己的不对,可是这没由来的嫉妒之火,
“没事。。。今天排练顺利吗?”“挺好的。说实在的,我觉得还是应该你来演,”“我不想。”“为什么啊?每天在这后台多辛苦,你最近又忙,”“我干这些挺好的。”“你干这些不屈才么。”
姜希婕愣了愣,屈才?可不是屈才。论发音,她那一口他爷爷他爹他大伯自幼教养的英音,原先与戴西在女塾齐名时除了美貌就是两人流利非常的英语。论表演能力,姜希婕那张脸表演力十足,做什么表情都是风情十足—当然,扮起青楼女子祸国妖妃更是活灵活现。现在她在后面打杂,重点是伺候自己的厚重戏服,她又不会,做起女红来为了小心于是非常之慢,她自己也知道,于是每次来的早早的累的惨惨的。
王霁月是真的心疼她。
姜希婕心里动了动,“。。。马上就上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像我这样,还是不要出风头了。。。我们走吧,怪我睡过了,你也饿了吧?”王霁月只好点点头,起身收起剧本,整了整皱起来的裙子,两人方一起去吃饭。走到食堂门口,正巧遇上“罗密欧”学长,猥琐的学长还对王霁月笑了笑,笑得王霁月一脸恶心。
然后收到了姜希婕恶狠狠地“微笑”。本来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忽然变幻出满面肃杀,学长深感五内俱损,讪笑着点头离开。姜希婕满脸阴云密布的在王霁月对面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自己碗里的吃的。饿过劲儿就是这种感觉,即便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吃饭,姜希婕现在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过今天的菜色也不太好,王霁月看了她一眼便这么想着,难怪这丫头一脸菜色。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好看的啊,表情丰富,一颦一笑总让人侧目凝视。想着想着她自己却笑了出来,“笑什么?难道看见了那个家伙你很开心吗?”“啊?谁?”“。。。没什么。当我没说。”王霁月瞪着一双美丽又无辜的大眼睛,自然没有往那边想,反倒四下环顾,欸,也没看见哪个平日里和她不对盘的人啊?这又是生什么闲气?
“居然还能对着那张脸笑出来。。。看见他我就恶心!”王霁月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那范进罗密欧,不由得笑出了声,戳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啊你!”姜希婕被她这一说,不禁自己也觉得可笑,或者也是在享受王霁月对她的偶尔的这样的亲密,红着脸笑了出来。
幸好王霁月只是低头吃饭,并没看见身边这朵人面桃花。
虽然是春天,这段日子却赶上倒春寒,两人吃晚饭总喜欢一起去散散步。结果有些弱不禁风的王霁月走了半截就开始打喷嚏,“回去吧,要是把你冻感冒了我就罪无可恕了。”“哪有那么严重。。。啊、啊。。。”“你要打就打出来嘛,憋着多难受呢。”天高云淡的夕阳,散步的人不少,王霁月直觉自己要打个大的喷嚏,担心一会儿前仰后合的实在不合适,生生憋了回去。看得姜希婕都替她难受。“要不然就回去吧。”“不用。。。难道天气这么好,多看看吧。谁知道会不会像朱丽叶似的,天知道哪天就死了。”“快别!说这些晦气的干什么。。。”姜希婕前阵子回家才从家里听说几个故旧世交从小就认识的熟人不是病了就是死了,神经过度敏感。“是是,不晦气,那你也别扫兴啊。”说毕拢着双手往前走去。姜希婕从小身体好不畏寒,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个披肩外套之类可以脱下来给王霁月穿,演一出好戏码—她们俩穿的都是加厚的老式旗袍。
王霁月看着夕阳落在黄浦江上,姜希婕看着她在夕阳里的剪影。
越是熟了,王霁月越是能在姜希婕面前展现一种压抑的调皮劲儿,谁叫有的时候姜希耍她那越来越稀薄的小性子的神态很像王婵月,让王霁月特别有一种做姐姐要行动上照顾她、嘴皮子上挖苦她的想法。近来她也不像冬天那般有所顾忌了,姜希婕想,来之不易。她原以为自己“自作主张”辞演来做杂活,王霁月会更加嫌弃自己躲避自己,幸而她没有,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没有再避着自己,一切还是如同以前,哪怕她每次情绪的真实流露换来的是王霁月的挖苦戏谑,但那也好,好很多。
“回去给你煮姜汤喝吧,万一真感冒了也不行。”“啊,乖,必须喝。”“谁不乖啊。这种事从来都只有你啊。”“欸?我何时这样过?我身体这么好的怎么会生病呢,动辄伤风感冒这种事,分明就是你。我认识你才多久啊,你光着凉就有个七八次!好好的怎么那么爱生病呢?”
姜希婕不知道,她和王霁月单独相处的时候,特别是在她开始渐渐发觉自己的心意之后,她话很多。不自觉地多。她固然享受两个人的独处,但是更加害怕尴尬。她总害怕王霁月觉得自己无聊、沉闷、无趣,拼了命的找话说。殊不知王霁月喜欢她安静的那一面。
就好像她不知道王霁月其实也很喜欢她。虽然还没有意识到,虽然还没有抵达一样远的地方。
那天王霁月红了脸喝了酒说了话,她却没敢直视她。她听到王霁月说“以身相许”时,感觉自己的心就好像掉进了岩浆里,火热,沸腾,融化,也疼痛。
王霁月就像那喝醉了的公子,问花魁愿不愿意出去做的夫人。花魁很想说我愿意,可是公子你会为我赎身吗?也罢,就算奴家自己赎身,可我又如何配得上你这王公贵族?公子,你醉了,你说的是醉话吧。
知道王霁月不过说说而已,配合自己演戏,却忍不住当真去想。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思考和王霁月的未来。大学毕业之后呢,毕业之后去干什么?她自己是不会这么快就嫁人的,去工作吧,哪里都好。可是王霁月呢?她会遵从她父亲的意思成为家族利益的棋子嫁给别人吗?还是终究会遇到她喜欢的男子,甘心的成为那人的妻子?
总之,她自然是不会有可能和自己在一起。两个人就算情投意合又哪里谈得上什么长相守?霁月,你纵然对我千般喜爱,那也是你在喜欢一个与你相关的女子,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你的闺中密友,不比你喜欢你的夫君,不比你的终生所爱。
你干了那杯酒吧,干了那杯酒,喝到醉,我们一起做一个酒醉的美梦。美梦如酒醉一场,醒了就破碎,就结束。
她站在王霁月的身后,自己喃喃念起,“山有木兮,木有枝。”
作者有话要说:
“似一场酒醉梦醒即梦碎。”
继续四五天才能一更的节奏。。。尽量加快。大家见谅。。。
第19章 第十九章
时代变了吧,也许。王霁月想,遵守老派风格的人是少了,大家都趋向西方的新派的方式。但,她对着桌上放着的这封情书,心里别扭而不解—也用不着这样吧?这是王霁月的室友帮人带给她的,信自然是范进罗密欧写的。室友做的鬼鬼祟祟,罗密欧写的情意绵绵,王霁月只觉得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她不喜欢这位学长,虽然说也说不上讨厌但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对他的感情可能和临时遇上的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差不多。被自己不喜欢的人送了情书,和一不小心吃了一只苍蝇也差不多。
诚然如此,王霁月却又不得不把这碍眼的情书藏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且不论一向看重出身的父亲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让隔壁的姜希婕知道了就没好事—姜希婕对这个范进罗密欧的厌恶是写在脸上的。问及原因,姜希婕总是能从忝居高位演男主到对王霁月总是卖弄秋波一一数落,极尽挖苦之能事。当然这些话总是私下说,正经平时,这人她看都不看一眼,要是在何处看见了这人,势必掉头就走。王霁月曾想细究姜希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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