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近得不得了。天天就缠着人家,下学了还一起走,都坐上姜家的汽车了。”“真是王绍勋的女儿啊。全家都精于此道。”
对于姜希婕来说,只是行个方便。老坐黄包车,改天下雨怎么办?反正住的也不远。去辣斐德路顺便送她一下而已,拐个弯就可以回家。反正现在除了她家里也没有人用车。或者还有一点点私心,就是,有的时候她喜欢看着王霁月。
姜希婕虽然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从小被两个哥哥宝贝一样的宠大,却总带着男子的性格,跟着哥哥们去骑马,过年的时候带头放二踢脚,小孩子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她定是要扮那衣冠楚楚的情种公子才满意。她自然也喜欢打扮,喜欢漂亮的衣服,但是更喜欢在别人紧张害怕的时候打头阵,充英雄,在她那个充满了新文化思维的脑子里,她是新时代的女性,自立自强,凡是都要靠自己才对。
于是她充老大充得惯了,有时候也不免觉得自己身边的女生都是弱柳扶风,都需要她照顾,即便她也会觉得照顾的烦了。但是王霁月不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王霁月在有意识地抗拒自己的照顾,甚至有时候抗拒和自己一道,只要能够不显得有求于她,就绝不。但是有的时候她又会做出明显相反的行为,她不抗拒俩人成天一起学习,也不抗拒一起去吃饭,难道是因为在这种时候,她们是绝对平等的?
王霁月时而对她平和温柔,她的脸真的就像一轮昏黄秋月一样沉静美丽;时而她对自己又是不冷不热的抗拒,又真的像夜半冷月,月光照的人浑身寒凉。但,任是如何阴晴不定,王霁月天生一番古典温婉的美,怎样表现都是小家碧玉秀美动人,美得让姜希婕不知不觉的有些着迷。
有时她觉得她理解不了王霁月,这个女子超越了曾经认识的那些人,所以她好奇。
“呀,霁月你回来了。”这回在门口端着一杯酒醉眼迷离的看着她的是三姨太,“三姨娘好。”三姨太难得没有出去打麻将,她少了娱乐,虽然也乐得清闲,王霁月就多了麻烦,“那是姜家小姐的车吗?你们还真是要好啊。”“三姨娘说笑了。不过是普通的同学罢了。”时已近秋,王霁月前脚走进餐厅喝一口热茶,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热茶握在手里,姜希婕刚才把自家司机准备的毯子给她披上的样子,又浮上心头。这时候三姨太在门口阴阳怪气的说王绍勋娶她进门就是为了在麻将桌上巴结更多的人,她为了王家如何如何殚精竭虑却不落好,反正不论她干什么都不如一对双胞胎的地位高,
“说不定等两天老爷回来了,一句话就给大小姐买一辆车呀。我们想给自己添一个簪子也得靠自己在桌上挣啊。。。”
她想起刚才,姜希婕看到抱着手的自己的时候,转身拿过毯子给她披上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姜希婕纵然平日里貌似粗枝大叶,将毯子盖上来的时候,她却是心细如发。自己也没寒暄天气,也谈不上着凉打个喷嚏,只不过是姜希婕眼尖,只不过是关心自己。
当夜,一家人吃完饭,王霁月刚下桌子,准备回房去读看了一多半的《简爱》,手刚放上楼梯光滑的木扶手,就听见门外刺耳的刹车声。
“霁月!霁月啊!我回来啦!”大喊大叫的正是王绍勋。王霁月诧异之间,愣愣的走出大门,看见王绍勋一脸心满意足的微笑和掩饰不住的疲倦,猜也猜到是之前的事处理妥了,这方不必奔走于南京和武汉之间。“哎哟老爷您回来了!”三姨太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看见的却是王家父女亲密相拥的情状,更可气的是后面的王二少爷王浩蓬正从崭新的汽车上下来,那崭新崭新的福特车啊,还有丈夫嘴里说出来的话,
“爸爸。”“哎呀爸爸不在家这段时间,辛苦你照管着家里啦,怎么样,都还好吗?”王霁月有点不经说,一说就来,父亲的寒暄旋即让她打了个喷嚏,王绍勋这才拉着她进屋。仆欧们虽然事前完全不知道王绍勋要回来,好在手脚麻利,立刻又给老爷摆好一桌热饭热菜。赶上高兴,王绍勋叫过儿子,父子二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喝起温热黄酒来。
“霁月啊,这臭小子,这回可算是如愿了,一到南京,遇见几个参谋本部的要人,一听他喜欢电讯那些东西,也很钻研,立刻就要到第二厅去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我的儿子!”王霁月看着同胞弟弟,第一次在他脸上发现了自豪的笑容,但又碍着父亲不好当面问,只得答道:“那还真好。”王绍勋笑着抿一口酒,喝的太快便有些脸红,“对了,我还听说,你现在和姜家的三小姐在一个班?叫,叫,”“姜希婕。”
隔不了几里地之外的姜家洋房里,姜二小姐打了个很不符合淑女形象的喷嚏,是回家到现在以来的第六个喷嚏。搞得管家老爷叨念个没完,赵妈也从旁帮腔,一句话结论:又逞强吧,又逞强吧,着凉感冒了吧!
“我没事。不就是几个喷嚏吗!”说着这么说,她也是任命的接过姜汤喝下。上海的十一月如此湿冷,打小生长在北方的姜希婕不太适应。对面的姜希泽收起笔记本对她笑道,“你还是注意些吧。免得爸爸和二叔回来了又要说你。十二月一号可是要去参加校长的婚礼的!”“参加?请帖上还有我的名字了?”“不光你,大哥也在上面。本来据说还想请爷爷的,爷爷说走不动就不过来了。”“这么大的事。。。”“是啊,大事。怎么?”
姜希婕收回放空的目光,发现姜希泽犹如审问一般看着自己,“你干嘛?别老跟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不就好奇你在想什么吗?”“哼!不告诉你!少拿你刚学的那些东西来我身上实验!”她直想伸过手去掐哥哥的鼻尖,“这样的事,请我做什么?请大伯和爸爸是自然,请你们俩也说得过去,请我做什么?”“请你也是算给咱们家面子吧,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未来的校长夫人想见见你也说不定。”“唉,反正你们男人们在南京干的事我是全不知道,我也从来管不着,我就负责看家。”
“也不一定就是男人们干的嘛,你怎么就不觉得是你大婶把你卖了呢?”
12月1日,下午三点半,大华饭店一楼舞厅。
姜希婕一身得体西式紫罗兰色连衣裙,跟着两位穿着军装的哥哥走着并排,前面是穿着西装的她爹、姜家大爷姜同禾和妻子徐氏。到的不早不晚,足够和人寒暄一番完成社交任务。直到看见大婶走到宋氏家族人群中亲密地挽起宋霭龄的手,然后女人们皆转头将目光投向她,好奇的打量,姜希婕才相信了哥哥的话,分明是大婶把她卖了。
怎么就忘了大婶虽然是巨贾徐家的远亲、更是余姚徐家的千金,她的母亲和宋家老太太倪桂珍是亲戚呢啊!{2}
“啊哟,这就是姜三小姐啊!”姜希婕满脸僵笑的走过去,“啧啧,我在南京的时候只见过你的两个哥哥,一直想见见你来着。你父亲可是宠爱你啊,那天本来我们想请你父亲和你大伯吃个饭,没想到你父亲着急回去看你啊。。。”{3}
着急应酬许久,方才算是扯完。夫人们专心聚起来,大伯和父亲也不知道在那边和什么政要说这话,姜希泽{4}不知去向。姜希婕退下来,往父亲那头看去,正好对上姜希耀的目光。
一如少年时,她对那个号称唯一的软肋就是她这个妹妹的大哥使眼色,打起只有他们知道的暗语,“我现在可以去那边找口水喝吗?”“你这家伙,总是如此。”“哎呀大哥!”“去吧去吧!别乱跑!”
正在她从那舞厅中央由柏子红布和鲜花筑成的亭子走向放着婚书印泥的红木台的路上,她忽然看见了一边正在和别人攀谈的王霁月。她穿了一身鹅黄,是如此的显眼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2}宋氏三姐妹的母亲是倪桂珍,倪桂珍的母亲徐氏是徐光启的后裔。其实我只是随意设定了徐家和姜夫人姓徐,本没有往宋家身上贴,没想到瞎猫撞上死耗子,正巧了。
{3}模仿宋霭龄的口音不能,见过宋美龄的影像资料,猜宋霭龄理应也是一口苏州口音,但实在写不来,大家凑合看吧。
{4}参看过出席蒋宋婚礼的名单,理论上是不会有家眷子女的,但是为了行文需要继续虚构。
另:做小调查:有人想知道作者君都在听什么歌写这篇文吗?【这简直就是写歌单上瘾
第5章 第五章
是真的显眼,至少自打一同上课以来,姜希婕从未见过王霁月穿这样惹眼的颜色。平日里的王霁月,总是着校服,一身的温婉,只在于举手投足和轻言细语。也许还是成长环境的问题,姜希婕说话总是有些大声和直白,不比王霁月轻柔和婉,何况她对上海话一知半解,苏州等地方言更是一窍不通,总需要王霁月来翻译,一来一去,显得她是朗声而粗鲁的,王霁月是沉默而娴雅的。这也便罢了,姜希婕也从未见过王霁月穿什么鲜亮的颜色乃至时尚的衣服,也许这对她来说,都算出格事情?饶是如此,她从未在王霁月身上发现什么其他的美。
也许她就是活生生的薛宝钗吧,姜希婕想。直至今日,人群中的王霁月虽然和自己一样无奈地应酬着各色人等,却兀自有一种林黛玉的妩媚风流。鹅黄的百褶连衣裙配着雪白的圆翻领和裙边,白色的羊皮鞋,啊俩人一模一样的羊皮平跟软底鞋!
“霁月!”她走了过去,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正好和霁月说话的人散开了,霁月便自然的转过头来,看见是她,竟然面有喜色,轻轻唤道,“希婕。”
姜希婕看见她,犹如看见带着微笑的天使沐浴在圣光之中。她唤她的名字,是如此悦耳好听,终有一日,她听了千万次仍是不够。
“真好,你也在。”说着便随意挽起王霁月的手,两个人一同往四周摆满餐点的茶点席走去,王霁月也难得没什么抗拒,只是两人亲密的挽着手一起走了去。“唉,我也不过是家里一起来罢了。”“家里一起?那你弟弟呢?”姜希婕接过一杯红茶,递给王霁月,“也让我见一见啊,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