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了蹙眉,疏桐略有不满道:“今天的海风把你吹傻了?胡说什么啊。”
“不不不不不,我是真这么觉得的……”惨淡地拎起酒壶直接灌,那海贼擦了擦嘴,“我已经能够想象到翟鹤那种杀人的表情了……”
每次攻击昆吉的商船之后,大家身上总归大大小小都会挂点彩,翟鹤疏桐也不会例外。
只是船长心疼疏桐一个白净姑娘家还要捂在一群臭男人里面打打杀杀,总是很留心她身上的伤,千树草也总是第一个拿到的。
然而第一次庆祝的时候太高兴,疏桐便忘了平日里自己的酒量和自己身上的伤,一不留神多喝了几杯,碰巧那次还伤得不是地方,正好在腰上的位置疼得她直皱眉。
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第二天她头疼腰疼扒在船沿上气息奄奄,旁边翟鹤笑得不怀好意的画面。
好歹疏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龇了龇牙,伸出的手指正好也戳中了对面翟鹤的伤口,正中红心。
最后还不是惊动了祁莞船长,给了当时还是少年少女的两人一人一个栗子,并且规定成年之前不准碰酒,带伤时也一样。
虽然到后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翟鹤却是死活不肯放过疏桐,一旦她身上有伤就被禁酒了。
对此疏桐也以牙还牙了多次,并且一边暗渡陈仓。
“啊那个啊。没事没事。”反应过来,疏桐竖起食指指指对方指指自己和尤娜,“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下一秒翟鹤就如同从地里长出来一样窜了出来:“知道什么呢?”
“唔啊翟鹤!啊啊哈哈……什么都没有吧,呐你说是吧疏桐!”
抬手推开近在咫尺的那张嬉皮笑脸,疏桐扯了扯嘴角:“嗯,是这样哟。”
“还有,多谢款待。”放下手里的碗,一脸功成身退的表情,随后她抬眼看了看旁边的翟鹤,碧眸微眯,“那我就先带尤娜去逛逛了哟。”
“慢走~”翟鹤笑眯眯地挥挥手,随后依然是这副表情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刚才和疏桐拼酒的某海贼,“话说回来,刚才到底是知道什么?”
“都、都说了没什么了啊哈哈……”
“诶——”
“等等翟鹤住手嗷嗷嗷嗷救命QAQ!!”
惨叫声远远地划破寂静,正带着尤娜路过一群酩酊大醉的人旁边,疏桐略微感到有些良心不安。
随后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给身后的尤娜指明方向:“从这里一直走就是阿波的街道了,你可以稍微往里走些。”
今天的阿波的街道,虽然静谧却充斥着轻松愉悦的气氛,每个人脸上的阴霾都已一扫而光,再也不用担心强征暴敛的人们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嗯,谢谢疏桐姐!”红发少女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回头来对她挥了挥手,露出笑容,“我先走了!”
“去吧,小心迷路!”疏桐也是微笑着应下,看着少女的身影远去,她转身往被拐卖的少女聚集的方向走过去。
有些女孩子被拐得有些远,疏桐需要想办法安排到车马把她们送回去,原本疏桐是打算随同一起去的,但如今她还有些事情,便只能全权拜托给了车夫。
“我可把这几个姑娘托给您了,还请多帮忙打点打点。”拿出来事先准备的车钱,疏桐边说着便将它塞给老车夫。
“知道疏桐姑娘忙,你还和老朽客气什么。”略年迈却容光焕发的车夫露出朴实的笑容,接过她手里的一袋钱,“只要你们一句话,就是天涯海角我也给你送过去。”
闻言疏桐轻笑了下:“这几年辛苦了,你路上小心。”
一架马车一路驶过几乎无人的街道,车轮滚滚绝尘而去,直到阿波港的尽头。
“啊——接下来去街上晃晃吧……”伸了个懒腰,疏桐随意地踱步,有时候难得的清静并不令人讨厌,就如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阿波港原本的气息正逐渐地恢复过来。她的脚步是被恸哭的声音给截住的,那种声音并不是发泄一般的放声大哭,而是那种悲伤到极点被人用力压制捂住的哭泣声。
对于阿波街道了如指掌的疏桐快速的转过几个街角,海风扬起她的发梢衣角,在浅薄的阳光中,她找到了蜷缩着的少女,正捂着嘴痛哭。
前一会儿还好好的笑着的少女,此刻却哭得如同天塌了一般。
晶莹的泪水一点点滑落下来,无法遏制的悲伤却越积越浓,单薄纤细的肩膀不住颤抖,柔弱的脊背此时仍然无法承载过重的东西。
内心的某个角落抽痛了下,有什么开始出现裂缝。
抿了抿嘴唇,疏桐在她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拍打尤娜的背脊,一下一下。
就如同姐姐安慰妹妹一般的感觉。
连她自己也不禁愣神,莫名引起的熟悉感却陌生且突兀。
在循着声响的白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家的公主小姐在金发女子的怀里痛哭流涕的画面,女子微蹙起的眉显示出其担忧的神色,一手仍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少女。
少女与亡父之时一模一样的悲伤表情渐渐在他脑海中重叠,白立刻便联想到了那个人。
是那家伙么……苏芳……
狠狠皱起了眉头,白看向街道尽头的眼神杀气腾腾却饱含悲哀。
感受到杀气的疏桐因而抬起头来,注意到对方那种极为特殊的情感的时候她眯起了眼睛,她赶到的时候只有看到一个剪影,虽然不确定是谁,但是那人的发色,像极了如今继位不久的国王。
莫非,尤娜和白……
和那位新王有着什么关系?
把尤娜交给白之后,疏桐就去忙别的事情了,虽然有些许放心不下。
趁着休息的档口,她去看了看尤娜的状态,故作轻松乐观的少女明显心不在焉,因此把自己给烫到了。
“真是……”上前合拢起尤娜的衣襟,疏桐如同赶小动物一般把周围看热闹的海贼赶去干活,自己则拉着少女往船长的房间走去。
从尤娜自己的行李里面翻找出前几天换下来得衣物,疏桐把它递给还在愣神的少女:“好歹换下衣服,等下我给你稍微整理一下。”
“啊……谢谢疏桐姐……”有些木然机械地开始换衣服,尤娜的注意力被吧嗒掉落的一支精美簪子给唤了回来。
关于那个人,苏芳的所有记忆,再次在脑海中重新回放了一边。
尤娜垂下眼眸,随后使劲摇了摇头。
紫眸中光芒耀眼,坚定不移。
打了热水进来的疏桐自然是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她也不说什么,只仔仔细细地给少女擦拭去脸上的灰尘污渍。
“呐,尤娜。”在更换布巾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面前的少女微笑道,“是不是担心翟鹤不会和你们一起走?”
“诶?疏桐姐……”眨了眨眼睛,尤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既然翟鹤不肯,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强迫什么的毕竟不太好……”
“这样啊。”
指尖轻轻划过铜盆光滑的边缘,女子仍然淡着一双碧眸,唇角轻轻勾起。
“那,请你带他走吧。”
【四龙之使命,乃天命不可易。】
【当为君效力,至死方休。】
☆、【捌】今宵别离后
“诶?那这样的话……疏桐姐要不也和我们同行吧?”
那一日,她听到红发的少女这样说道,邀请的话语带着微笑。
疏桐微愣,碧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心底的一个声音呼唤着,悠远充满祈望。
——去吧,去把真正的自己、真正的【疏桐】给找回来。
她张了张口,却没能够发出声音。
良久,才弯了弯唇瓣,答。
“……好啊。”
晚上依旧是如常海贼的狂欢,自然每个人都投入到了其中。
醉酒当歌,把酒言欢。
疏桐拎着自己先前藏起来的那壶酒,慢慢悠悠地逛到船长的房间里面。
她微笑着撩开遮在房门前面的帘幕:“打扰啦,祁莞船长。”
“哦疏桐啊。”端着酒杯的妇人见她便露出了笑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过来坐坐。”
“喝吗?”举了举手里的酒壶,疏桐笑着坐下为她斟酒,“第一天的时候偷偷藏了一壶。”
眯起眼睛,祁莞轻抿了口杯中酒:“还真是你的风格。”
疏桐亦笑了,仰头饮尽一杯,浅金色长发在暖暖烛火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如同光华一般流转清澈。
“疏桐啊……”祁莞看着女子灿然如曦光的长发,缓缓道,“你还记得吗,和翟鹤到我这里的时候,你说做海贼的目的是要找回真正的自己……”
“但是现在只一点,疏桐你记好了。不管到哪里,这里阿波港的大门,都永远向你敞开。”
女子不经意地,手微微抖了下,清澈的酒液撒出几滴,她微微笑了,似是怀念的模样:“啊是啊……”
“所以祁莞船长,我……”她抿起唇瓣,放下酒杯正打算开口。
却被再次撩起帘子的翟鹤打断,对方的语气依然轻浮不着调:“能和两位美人共饮一杯么?”
“你给我滚吧,轻浮的小鬼。”不满于他这时的打断,祁莞没好气地回答。
“呼……”舒了口气,疏桐笑着看了眼已经走了进来的青年,决定把先前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
“船长的毒舌还真是听不厌呢。”嬉笑着,翟鹤坐到疏桐对面的木桌旁,“船长可以说是我理想中的女性,要是我能早出生五十年就好了……”
在翟鹤话还未说完的时候,疏桐看到身边的祁莞船长眼疾手快地掏出暗器来往翟鹤身上扎:“被昆吉伤的地方是在这里么!”
“啊哈哈是五十年听起来太刺耳了吗……”
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疏桐笑着,却不语,安安静静地坐着,而手上却是不慢,一连灌下去了好几杯酒。
翟鹤看在眼里,心中却暗自奇怪。
平时一向不会出现这种状态的疏桐竟然这次一点不顾后果而这样喝酒……
“啊好伤心……”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他对着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