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知道这鸟已通人性,也不怕它走失,便教人把笼子开着。
海东青吃了几天的田鼠水蛇,也郁闷了,第二天从皇宫后的祭坛上抓了半只羊腿回来啃,把守着鹰笼的陆定门人给吓得哑口无言。
由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吃羊腿算好了,慢慢的,海东青又盯上皇帝圈养的那几只肥鹿肥羊。
陆定见这样真要坏事了,见海东青也没有异常表示,便知那鲛人已然离开了京城,否则天敌在此,一定会斗得鱼死网破,趁着宫内还没察觉出异样,赶紧把海东青给拎回去了。
这是后话。
且说徐光这边。
这几日终于察觉,身体起了异样。
小时候淘气时摔下树的疤痕渐渐消失,皮肤是一日比一日白皙,有一天起床洗脸,猛然间瞅见水面上的自己,一时竟认不出来。
那眼睛乌黑,犹如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银。
初生婴儿一般。
他问庾亮,是否与自己吞入腹内的元珠有关。
庾亮笑着,劝他再喝一口粥,才慢悠悠答道,“你若不喜,可以还我。”
徐光喝着那肉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恩恩,还你吧,我给你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好了吧?”
原来徐光把陆定的话放在心上了,总以为庾亮因为元珠失色,才借自己的人气养珠。
庾亮笑道,“原本你也用不着这个了,我们鲛人的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若是食下整尾,却是夺舍一般的逆天行为,我也是怕万一中途出岔,才教你用它保身。”
徐光听不明白了,“什么肉?”
庾亮放下手中的粥碗,说,“过些日子,你也该跟我走了。”
说得徐光更摸不着头脑,“什么?!”
庾亮慢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过些年还不变化,自然要让人奇怪的,不如早些走了,也好为你家人早做打算。”
徐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亮……你说什么?”
庾亮一笑,便是倾城的风貌:“我来京城寻她,原本为的就是你。”
“只有食下整尾的鲛人,才能脱去你凡体肉胎。”
庾亮凑上去,轻轻对徐光道,“这世上,能够爱你的,也只有我。”
“如今能够陪伴到你最后的,注定,只得我一个。”
徐光瞪大了眼睛。
从他的眼眶中,慢慢地,滴下一滴晶莹的眼泪。
泪落及地。
便化作了一枚鲛珠。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今生了思密达~~
☆、诛心
诛心(上)
和谷义高发觉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
他高二时因为棋赛频繁的缘故,干脆休了一年学,如今再回去读书,却还是跟着原先的班级,他天资聪明,就算去了一年的时间,靠勤奋自学,学业却并没有落下多少。
而当他回到班级时,突然发现多了一名陌生人。
而当他打听这名新生时,所有人却理所当然地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同桌,进藤光。
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关于他的记忆,却是怎么努力想,都不复存在。
他想从其他人身上打开缺口,可这位名叫进藤光的新生,却从不主动与其他人接触,也不大参加体育之类的团体活动。
“你不记得了吗?进藤君在小六的时候被送去过医院急救呢,身体一直不太好呀。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给我带的手信呢?!”
和谷听着好友的抱怨,心中的疑惑简直就像夏季暴雨前的云朵,黑压压地遮蔽了整个心头。
“进藤君,请等一下!”
和谷义高属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个性,这件事怎么都透着古怪,他不弄个清楚便浑身不舒服。
于是在一次课间,他叫住了全年级唯独自己觉得陌生的进藤光。
进藤光的肤色非常白,就像是许久不见阳光的病人那般,透着不健康的无力感。
大概是奇怪为什么会叫住他吧,进藤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眯起一点点。
和谷义高与他站得很近,由是看见那一双眼睛,犹如婴儿般的清澈,不知怎得,他的心就这么咯噔了一记。
“那个,进藤,玉子老师让我们下课后去物理实验室帮她去搬试管架。”
和谷义高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进藤光有些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和谷义高第一步得逞。
他是职业棋手,习惯步步为营,就算三步之后即是杀着,依旧不动声色。
物理教室就在教学楼旁单一栋小楼房的一层,和谷义高一路与进藤光说话,发现对方寡言的很,基本说三句,才回那么一句。
要不是和谷存着打探的心思,死都不会搭理这种阴沉的人。
还好教室很快就到了,他一打开门,就见一群小毛头都聚在一张拼凑的桌子面前。
这时抬头,看见了他,纷纷打招呼。
“和谷学长。”
“和谷学长!”
“来下棋吗?”
“你找死啊!和谷学长可是职业级选手哦!还参加了今年的北斗杯!”
“什么啊,老师说,只有对战更强劲的对手,才能有进步!”
数个小毛头七嘴八舌地众星拱月一般将和谷义高围在中心,又是拉又是推的,将他送到一张棋盘的对面。
和谷义高不忘本意,忙着介绍还呆在门口的同学,“厄,这位是我的同学进藤光君,他也会一点围棋。”
不久前,在图书馆学工的朋友大惊小怪地告诉他,班上的进藤君一连借了好几本名人棋局,而这通常本也只有和谷才会赏脸。
在这朋友看来,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本来他们班上与这个进藤光不过是脸熟,除了知道他身体比较虚弱,小六时晕倒引来救护车外,其他的事真是一概不知。
成绩也是一般男生那种刚刚够升级的中等偏下,平时又沉默寡言,加上极少参加团体活动,所以大家对他的认识,不过就是有这么一个名字的印象罢了。
不起眼的男生,谁也不会在意,但是和谷义高也觉得自己决计不可能就这么忘记啊。
要让一个人露出马脚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先得意而后忘形。
和谷盘算得显然不错。
进藤光对围棋的热爱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甚至等不及和谷这一局结束,就给另外几个孩子下了一盘指导棋。
和谷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吓一跳。
他那一开始轻松站立的姿态,变成了紧绷着下巴连眼珠都不能转动的模样。
这个进藤光,并不只是如他原先以为的,普通围棋爱好者的程度。
“你……常下棋?”
大概是因为从未遇到这么多兴趣相同的棋友吧,进藤光居然多话起来。
“不是,很少能找到其他人对局来着……唔,我刚搬来这里,不太知道哪里有围棋会所。”
刚搬来这里?
和谷挑起一侧的眉毛,他拿起了一颗白子,在掌心颠来颠去,“要么跟我下一局?我可是职业棋手来着?”
进藤光抓了一把黑子,合在了掌心下,“好呀。”
苍白的脸上,难得扬起一抹微笑。
一开始和谷还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让对方几子,但行至中局,他就发觉情况大大地不对。
的确如进藤光所言,他对局经验很少,但是,虽然定石手法古怪,但进藤也绝非那种纸上谈兵的角色,相反,在中盘和谷他已经被逼得溃不成军了。
“看样子我果然很厉害吧?”
和谷听到对方这么一句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果然!进藤,你绝对可以参加今年的北斗杯!要知道我可是三将来着!”
“北斗杯?”
和谷指着这盘棋说,“我看就算高永夏那个混账,也没法下到这个地步吧!”
“高……永夏?”
进藤光更迷惑了。
其实和谷却比他更困惑。
这个进藤光真是全身都透着古怪。
明明就是同一所国中升高中的,却说自己才搬家过来不久;棋力高得吓人,却称自己极少与其他人对局;喜欢围棋,但连当前最热门的北斗杯都不知道……
这个进藤光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呢?
有了共同语言,渐渐地,进藤光也与他和谷义高热络起来。
放课后,时不时便一起去学校的围棋社指点后辈,常常对局后,会去附近的拉面馆吃面。
进藤光饭量不大,但对拉面却是情有独钟,说是这个原先在家乡也常常吃,只是汤汁未必有这么浓香。
相处得久了,和谷义高已然忘记了自己的本意,还拿自己老师森下九段给留的作业来考他。
进藤光对围棋的见解有时候是连森下九段都称赞不已,几番见识,便让和谷义高带这个孩子来见他。
和谷义高兴奋地连忙转告了这个好消息,没想到,进藤光听了,却不怎么高兴,有些为难地说,没有时间。
和谷义高心想,你有时间泡在这个棋社整个周末,就没有时间去见一个真正的高段职业棋士么?
不过他也没有勉强,毕竟号称是森下九段最得意的弟子,却被老师当面称赞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总有些孩子气的嫉妒来着——万一森下师傅见到进藤光,就转移了原本对自己的关注怎么办?
怎么说和谷义高也不过是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几次邀请之后,他也放弃再说服对方。
进藤光却对他们研讨会上的棋谱很感兴趣,一直央着他带回来分享。
有一次和谷义高就别有用意地说,“我可不是无价提供服务的哦。”
进藤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久的放学后,便叫住了他,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只盒子,说,“本来,想到这次考试结束后送你的,喏,就当是束脩吧。”
和谷没听懂那几个汉字,但也知道这个是进藤的心意,接过来,也没有打开,只笑嘻嘻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么着,明天我让妈妈做茶点,你来我家坐坐嘛!我前日排队才拿到的四代游戏!一起玩吧!不要总是下棋呀!”
对于这么明显释放的友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