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大声道:“说宋军下毒的是你,说不是宋军下毒的也是你,你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了?你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他和兀良合台、阿蓝答儿长年累月在忽必烈帐下同事,互相说话早已养成了直来直去的习惯。
兀良合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道:“一切听大将军作主,我赞成讲和,但咱们这么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这样两手空空回去,对四王爷也难以交待。而且宋军求和在先,那个宋使者也说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那咱们也不必客气。”
也速和阿蓝答儿笑道:“这个自然!签订和约的条件要与贾似道面谈,狠狠地敲他一笔才是!”
萧峰目光又向座下一扫,道:“还有谁有异议的吗?”
众将见元帅和先锋都已同意讲和,当然没人再提出异议。而且大家想着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人人心里倒是颇为欢喜。
萧峰朗声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与宋军言和!至于签订和约的条件,就依诸位将军之见,和贾似道面谈!”他手一挥,叫道:“拿笔来!”
侍卫给萧峰呈上笔墨,萧峰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同意言和”,落款为萧峰。然后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帅印,盖了上去。他于文法不通,也许久没执笔,所以能写多简单就写多简单。众蒙古将领因占领了中原跟在忽必烈帐下的缘故,所以大都会讲汉语,但却不会写汉字,甚至有些一辈子都没抓过笔,见萧峰提笔就写,眨眼就写成,均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大将军武功盖世,不想还通文法。
萧峰写毕,命人传刘一恒进来,将那只有几个字的信交给他,道:“我们同意言和,这封信上已盖了我的帅印,你拿回去给贾似道看,请他于明日巳时出城,我们在城外面议签订和约的条件。”
刘一恒大喜,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封信。
萧峰拱拱手道:“刘将军请回,明日请贾相必务出城,我萧峰一言九鼎,决不会反悔,若是你们不守信约,错过了机会,那后果你们就自负了!”
刘一恒点头哈腰道:“那是当然,萧将军乃威震天下的人物,我们岂有信不过之理?”
侍卫将刘一恒送出帐外,刘一恒来到城边,宋军将他吊了回去不提。
翌日,萧峰只率五百士兵出营,也速与部分将领留守军中,杨过、林烟碧、阿紫、兀良合台和阿蓝答儿等将领随萧峰同行。柳如浪因认识贾似道,萧峰为免他日后回临安有麻烦,让他回避一下,不随同一起去。
一行人驰到离城两里左右停下,萧峰吩咐就地扎营,支起一个帐篷,五百士兵分列两旁,萧峰与诸将骑马立于中间,看看太阳,已快到巳时,夏日的阳光,特别猛烈,众人站了一会儿,还未见宋军到来。阿紫撇撇嘴道:“我看这贾似道贪生怕死,大概是不来了,姐夫,咱们为什么要站在这儿等他?他算什么东西嘛!”
“这是以示两国平等的礼仪,你小孩子家当然不懂!”萧峰回头看看兀良合台,道:“兀良合台将军,你身上有病,你到帐篷里坐着,不必和我们一起等候。”兀良合台的病最重,萧峰本叫他不要来,但他执意要来,萧峰也不好勉强。
“不,我没事。”兀良合台笑道,“今天好像好一点了,也许是知道这仗快打完了,要回家了,上天怜悯我,让我快些好起来。”他哪里知道林烟碧这两天没再往井里下药,他的乏力症正渐渐好起来。虽然若是换了他,未必会顶着烈日等宋军使者到来,但萧峰身为元帅在等,他是断不会独自躲在帐篷里的。
一行人里只有杨过和林烟碧明白,萧峰立马翘首在等,不是因为贾似道,而是他心中对大宋的眷恋与尊敬,那片养育了他三十年的土地,他至今依然深深地爱着。
正在此时,前方烟尘扬起,一队人马渐渐驰近,当先却是张胜!
张胜向萧峰一抱拳,道:“有劳萧将军相候,我们来迟了一点,还望海函!”
萧峰拱手还礼道:“无妨,你们贾太师呢?”
张胜和当先的几员将领闪开,露出当中一匹马来,马上之人全身盔甲,却掩不住猥琐之相。他在马上向萧峰一揖,道:“在下贾似道,见过东辽大将军!”他见萧峰虎威凛凛,身旁的将士个个精神抖擞,让他几乎不敢逼视。昨晚他想了一晚上,在众将众口一词的劝说中,又带了五千人马,才敢来赴约,但他自出娘胎以来,哪里到过这种场合,一见萧峰如此气势,又禁不住心惊胆战起来。
萧峰左手一伸,道:“太师与诸位请!”众将立时向两旁闪开,让出一条道来。贾似道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众人在帐篷前翻身下马,走进帐篷里,只见两列座位排列整齐,贾似道也曾听说过萧峰的名头,知道他是蒙古第一猛将,所以心里一直发慌,虽听程英说蒙古有意言和,但实不知这个蒙古第一将军是如何的凶悍,当下停住脚步,就近找了个座位就要坐下。萧峰已在左首的座位上坐下,见他如此不识大体,毫无大国使臣的风范,当下沉声道:“太师请在右首的座位上座!”
贾似道被他一喝,连忙走到右首的座位坐下。侍卫斟上马奶酒,萧峰先举碗一绕道:“今日言和,先喝一碗酒,以表诚意!”他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众将也一起喝了,宋朝的军官除了鄂州的守将平日还喝些烈酒外,贾似道带来的一干人等平常养尊处优,喝的都是甘醇的美酒,当即被呛得咳嗽不已。
萧峰放下酒碗,向贾似道道:“太师可曾拟了和约前来?”
贾似道被马奶酒呛了一下,正捂着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听萧峰一说,连忙示意刘一恒呈上草拟的和约,道:“请大将军过目,只要贵方有言和的诚意,条款可以再商量。”
萧峰接过草案,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长篇大论的两国和好的好处,言辞华丽,极尽修饰之能事,萧峰看得不太懂,他也不再细看,目光下移,终于看到蒙古若肯讲和,宋朝答应的条款,罗列了几条,其中两条是宋朝每年向蒙古进贡白银40万两,绢40万匹,萧峰一看,心里微怒,暗想这个贾似道为了求和,竟将百姓的血汗钱如此乱花,大宋经过长年战乱,已经民不聊生,再要赔这多么财物,赵家王朝定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搜刮民脂民膏。萧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愠然道:“贾太师,你拟的这个和约经过深思熟虑了吗?”
贾似道见萧峰脸显怒色,以为他嫌赔得太少,当下战战战兢兢地道:“大将军息怒,和约您不满意,可以再商量,要多少,您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想办法办到。”
萧峰气得将和约“啪”地一声扔在座上,坐在一旁的兀良合台伸过头来,拿起和约一看,全是看不懂的汉字,当下递给杨过,问道:“杨大侠,你看看这上面写着赔多少钱?”
杨过粗粗一扫,目光停留在最后的条款上,他对宋朝现时的状况比萧峰还要了解,心头不禁大怒,但当着蒙古将领的面,又不能明说,他立时明白了萧峰的意思,见兀良合台侧着脑袋问他,当下强压怒火小声道:“和约上写着每年进贡白银10万两,绢10万匹。”
阿蓝答儿也坐在杨过身侧,当下一拍桌子道:“那奶奶的,赔这么点儿,当我们是好打发的么!”
贾似道本来就心惊胆战,冷不丁被那拍桌子声吓了一跳,当即全身发抖,他早已听闻蒙古人强悍凶残,如今自己身在敌营,他们一发怒,不知要如何炮制自己,当下颤声道:“要……要多少?我……我赔……”
萧峰见形势不对,但又不能当着兀良合台诸将的面明说,生怕贾似道一慌之下,说出更离谱的数目来,若是被蒙古将领听了去,事情就更难办了。情急之下,他伸出两个指头,道:“你莫要害怕,我们只要这个数。”他的意思是说20万两和20万匹。
贾似道却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两倍?八……”
“啪!”萧峰一拍桌子,把贾似道就要说出口的“八十万两”吓得憋了回去。萧峰真是哭笑不得,一挥手叫道:“你过来!”
贾似道连忙离座,凑到萧峰跟前,萧峰提笔将和约上的四十万两白银改成二十万两,四十万匹绢改成二十万匹,然后在一旁写道:“你知我知即可,不许声张,若是不然,取你性命!”说完将手中之笔一掷,那径直笔插入地下,只剩了一截黑色的笔头在外面。
贾似道吓得目瞪口呆,虽然不解,却哪里还敢声张?
第二十回 驿路茶花
第一节 撤军北回
萧峰将修改后的和约递给贾似道,道:“白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就按这个数目签订和约,这张我已经改过了,你立即重新写过两张新的来,免去一切废话,只说重点,咱们现在就签了它!”
贾似道如获至宝,双手接过,弯着腰点头道:“是,大将军稍等,我立即就写来。”说毕,回到自己案前,命人立即依着萧峰的意思重新起草。
兀良合台与阿蓝答儿刚才听杨过说宋朝只赔白银十万两,绢十万匹,心里大怒,正要翻脸发作,却见萧峰只招了招手,贾似道就乖乖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答应给多一倍,虽然在他们看来还是嫌少,但萧峰已开了口,他们也不好再反悔,而且萧峰那份将笔一掷,把那贾似道镇得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气势,实在让两人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贾似道已将重新拟好的和约呈上给萧峰,萧峰从侍卫手里接过帅印,分别盖在两份和约上,贾似道也盖了印,两人各自收起一份。
众人皆大欢喜,萧峰又敬了几轮酒,贾似道被那马奶酒呛得咳个不停,杨过偏存了心要捉弄他,当下斟了碗马奶酒,向贾似道举起来道:“贾太师,我敬你一碗!”
贾似道边咳边愁眉苦脸地道:“这位将军,我真的不能喝了。”
杨过脸色一沉道:“贾太师,你是不是不想给面子?”
“不,不……”贾似道连忙撒手摇头,“我……我,这酒太呛了,我喝不惯。”
杨过愠然道:“什么?你说马奶酒不好喝?马奶酒代表着蒙古人的强悍与直爽,你说不好喝,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蒙古人!”
阿蓝答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