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蓝被他一拍,立即觉得豪气千丈,自惭形愧一扫而空,他挺起腰来大声道:“当然方便!咱们出来混的,为朋友两胁插刀都在所不辞,更别说是借宿一晚了!我不睡都让给你睡!”
萧峰哈哈大笑,道:“好!小朋友有趣得紧,我就交了你这朋友了!”
江春蓝听萧峰竟认他作朋友,当场喜得摸耳挠腮,伸手去拉那站在前头的红马,道:“我来牵马,你们跟我来,奶奶要是见了阿紫,肯定要乐坏了。”谁知那马跑了两三天,甚是疲乏,见不是主人来拉,竟死死地站住脚,不肯挪动半步。直拉得江春蓝吡牙咧齿,那马却纹丝不动。
萧峰一手从他手里接过缰绳,一手在他腋下一托,将他一下子托到马背上坐着,笑道:“这马不听话,江兄弟你骑着他就听话了。”说毕将缰绳交到江春蓝手里,在马肚子上轻轻一拍,那马撒开四蹄就跑,直吓得江春蓝死死地拉着那缰绳,身子几乎趴在马背上。萧峰展开轻功跟在马旁,笑道:“不必害怕,它不敢把你甩下来的。”阿紫也骑上马,随后跟了上来。
第六节 乡村老妇
没过一会儿,已看见江春蓝住的茅屋,他用力拉着缰绳,但那马丝毫不减速,依然朝前急奔,江春蓝大呼道:“到了,到了,快停下来!要撞过去了!”萧峰哈哈大笑,伸手一拉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在茅屋前停下,江春蓝从马背上爬下来,边拍着胸口边道:“吓死我了,看来这神气的马只能是神气的人骑,我们是骑不了的。”他走到门口前,朝屋里大声道:“奶奶,你看谁来了!”
一个声音道:“嚷什么嚷!还有谁会来?你这小子又在捣什么鬼!”话音未落,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妇来,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萧峰,然后看见阿紫,不禁喜道:“阿紫?你怎么回来了?”
阿紫走上前去,拉着那老妇的手,笑道:“奶奶,我找到我姐夫了,顺路回来看看您。”她指着萧峰道:“他就是我姐夫。”
萧峰向她行了礼,道:“萧峰见过前辈。”
那老妇再次上下打量了萧峰一眼,微笑道:“好,果然是人中龙凤,只管叫奶奶就好,不必前辈前前辈后的,我们乡下人听不惯。”
萧峰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心想:“这老妇目光如炬,走路身姿轻盈,决计不是一个寻常村妇,只是她不愿说破,也就罢了。”
四人进到屋里坐下,那老妇和江春蓝张罗着做晚饭,萧峰见那老妇热情善良,江春蓝调皮直爽,不禁对这祖孙俩甚有好感。他问那老妇道:“两位一直住在这里吗?”
那老妇淡淡地道:“不,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十六年前,我们家道中落,又逢饥荒,就逃难到了这里。”言语之间,仿佛十分不愿提起从前的往事。
萧峰也不便再问,寻思道:“这老妇隐藏武功,住在穷乡僻壤里十六年,看来必是有莫大的隐情。”
当下四人吃过晚饭,阿紫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来,在江春蓝面前一晃道:“小子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江春蓝从未见过金子,当下瞪着眼睛道:“这是金子吧?怎么雕成这么精致的叶子?”
阿紫笑道:“叫十声好姐姐,我就把这金叶子给你。”
江春蓝嘴巴一撇道:“谁稀罕了!拿了它我还不知道上哪儿花去,要是给别人知道我有金子,拿着刀子来抢,我还要担惊受怕呢!”
阿紫伸手一擢他额手道:“整个儿乡下小子!没点见识!你不要就算了。”
江春蓝道:“我本就是乡下小子,本就是没什么见识,不过你的见识也不见得比我高到哪儿去。”
那老妇摇摇头笑道:“你们俩个是不是前世冤家?一见面就吵个不停,春蓝,等阿紫姐姐一走,你又该说阿紫姐姐怎么还不来了。”她扭头问萧峰道:“萧相公,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
萧峰道:“我们要到大胜关去,今晚在这儿打扰一宿,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赶路。”
那老妇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再过几天就过年了,不如在这儿多歇几天,和我们一起过年,也热闹些。”
萧峰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到大胜关有急事要办,不能耽搁了,这几天来我们都是日夜兼程,今天我看阿紫实在太累,才停下来歇歇。”他忽然脸色一变,一掌将灯火击灭,低声道:“有人!”他侧耳细听,道:“他们正朝这边走来,听脚步声轻功不错,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你们不要作声,我出去应付他们。”他虽知那老妇武功不弱,但她隐姓埋名十几年,当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但若是大伙儿动起手来,她总不能再装下去的,所以他想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把这些人打发了算了,免得她无可奈何之下出手,白费了十几年来的苦心。
江春蓝道:“不行!怎么能让萧大哥你一个人去挡?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朋友有难,我是决不做缩头乌龟的。”
“春蓝!”那老妇低声喝道:“你懂什么!你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出去只会让你萧大哥分心,反而连累了他。”她伸手过来将江春蓝拉到身边,柔声道:“你放心罢,你萧大哥的武功好得很,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不错,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萧峰长身而起,掠出门外,站在门口处。阿紫奔到门口,叫道:“姐夫,我来帮你。”
萧峰一摆手道:“不必,你还是好好呆在屋里,别出声,省得让我分心照顾。”他边说边伸手将门关上,阿紫只得退回屋里,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只见夜幕之下,几条黑影从远处的田野掠来,不一会儿,已奔到茅屋前。
萧峰见这几人全身黑衣,头戴黑帽,身材苗条,脸庞雪白,竟全部是女子!萧峰愣了一下,心想:“中原武林中人要杀我,成名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为何如今竟派几个女子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那几个女子奔到屋前,见萧峰仿佛门神般站在那里,也不禁一愕,中间那女子娇声喝道:“呔!你是何人?快快让开!”
萧峰更是惊奇,一时心如电转,“她们要找的不是我!莫非她们是冲那屋里的老妇人来的?可是她隐居十六年,怎么今天这么巧被仇家寻上门来了?”
那几个女子见萧峰不答,站在那里仿佛没有让开的意思。“噔”地一声,中间那女子长剑出鞘,喝道:“你既然要送死,就休怪我们无情!姐妹们,上!”
几个黑衣女子剑尖一抖,同时朝萧峰刺来,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招,被这几个女子分别使出来,竟前后左右相呼应,剑式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萧峰见此剑阵变化莫测,威力无穷,不由收起轻敌之心,凝神应战。这剑阵所使之招式至阴到柔,而萧峰的掌力至刚至强,刚好与之相克。斗了十几招,萧峰凭着绝顶的轻功,在剑阵里纵横跳跃,已大概摸清这剑阵的变化。那几个女子呼喝声连连,虽然每一招似乎萧峰都在劫难逃,但临到他身边时,又给他巧妙地化解了,始终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但萧峰想在一时间击破这剑阵,却也是不能。萧峰不禁暗暗佩服这剑阵的创始人,他竟然在十几招过后,还找不到剑阵的破绽。
正在此时,趴在门缝上的阿紫忽然见一条人影像鬼魂般从远处飘来,她脚不着地,瞬间已飘到屋前,半点声息都没有,她也是全身黑衣,头上的黑帽子垂一来,几乎盖住了整张脸。直看得阿紫毛骨耸然,捂着嘴巴惊叫一声。
此时只听得那黑衣人冷冷地对萧峰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替那贱人出头?”听那声音仿佛是一个中年女子。
萧峰一愕,边挥舞双掌,边道:“你说的贱人是谁?”
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忽然朗声道:“妹妹,姐姐来看你了,十六年不见,怎么也不出来迎接姐姐?”
阿紫趴在门缝上正自纳闷,忽然一阵凉风从后面掠来,她已被人轻轻提起往后一放,眼前只觉人影一闪,一个人开门掠了出去。她定睛一看,只见月光下,江春蓝的奶奶已站在屋前,她平时弯着的腰陡然直了起来,只见得她朗声道:“十六年不见,姐姐还没仙游么?”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清脆响亮,与平日苍老低沉的声音截然不同。
那黑衣女子阴恻恻一笑,道:“妹妹没仙游,姐姐怎么能舍妹妹而去呢?”
那老妇恨声道:“老天真是没眼!说什么善恶有报,怎么还没报到你头上!”
那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贱人!十六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你就纳命来吧,你和檀郎不是很恩爱么,你早该下去陪他了。”她忽然又咬牙切齿地道:“不!就算下到地府,我也不会让你和他团聚,我要把你的尸首扔进大海,让你的鬼魂飘得远远的,永远见不着檀郎!”说毕忽然飘身而起,一掌朝老妇击去。她整个人身在空中,由上向下飘下来,所使之掌也是轻飘飘的,在月光之下,她虽身穿黑衣,但身姿十分优美,显得超尘脱俗,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此时萧峰掌上力道加重,那剑阵虽无破绽,但掌风已将那几个女子逼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后退。他一眼瞥见那黑衣女子从空中击下的一掌,不禁大吃一惊,觉得此掌曾在哪里见过,甚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看出此掌蕴含着万般变化,仿佛一片乌云般笼罩在那老妇的头顶上,那老妇武功再高,但被那黑衣女子夺了先机,眼看这一掌再难避开。却见她忽然双掌一翻,高举过头,“啪”地一声,接住了那黑衣女子从头顶击落的一掌,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但萧峰却看出她是以自身深厚的内力,将那黑衣女子的掌力吸了过去,才破了对方千变万化的去掌之势。那黑衣女子双掌与她一接,身子倒竖过来,源源不断的内力有如泰山压顶般向那老妇压去。
第七节 碧云宫主
三十几招过后,萧峰对那剑阵的变化已了然于胸,他大喝一声,一招“神龙摆尾”,将那几个女子手中之剑震得飞了开去,远远地插在田野里。那几个女子面如死灰,垂手退在一旁,然后一齐向那倒立在空中与老妇比拼内力的黑衣女子跪下,中间那女子道:“属下该死,被敌人击败,请宫主责罚。”那黑衣女子虽在催动内力,却还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