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生低下头,他紧紧抱住豆腐,嘶声道:“小墨,咱们怎么偏偏遇上这种人?!”
次日一早,苏誉和布丁出了门,因为布丁听说附近有果园,十几亩的梨花都开了,雪海琼疆,十分漂亮,所以拉着苏誉去玩。他邀请了豆腐,豆腐却说,顾海生心情不大好,他想在家陪着顾海生。豆腐说这话时,垂着眼帘,也不敢看苏誉。
苏誉听了,只是不停冷笑。
俩人在果园玩了一天,下午才回到别墅来,推门一进来客厅,布丁愣了愣,只见电视机开着,顾海生坐在沙发上,豆腐则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俩人正有说有笑。
布丁看了一眼身后的苏誉,他笑道:“难怪不肯跟着我们去看梨花,在家多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顾海生微笑,他点点头:“布丁这话说得好。”
豆腐一见苏誉回来,不觉有几分尴尬,就想从顾海生身上起来,不想顾海生却用力拽住他,不许他起身。
布丁也没在意,他又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顾海生也笑道:“我在和豆腐说结婚的事。”
布丁一怔:“是么?”
豆腐脸上微窘,他支吾道:“还没说到那么深呢……”
“怎么没说到?”顾海生打断他,他柔声细语道,“不是商量好了,咱们年底结婚么?”
布丁一听笑道:“真的?那太好了,恭喜二位!”
一旁,苏誉却忽然道:“年底就结婚?这么突然?”
顾海生望着他,神色淡然:“小誉,你觉得不妥?”
苏誉盯着他,忽然一笑:“我怎么会觉得不妥?反正结婚这种事你也有过经验了,到时候肯定各方面都准备得周周详详的,还商量个什么劲儿?那么麻烦,就照着上次的办呗。”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布丁和豆腐同时脸上色变!
顾海生却没怒,他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苏誉:“苏誉,说话最好不要含沙射影,我和柳芊芊的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全都清楚,我也从来就没想过瞒着小墨。”
豆腐此刻,忽然心头冒出一股勇气,他抬头直视着苏誉:“经理,柳芊芊的事我都知道,我不会在意的。海生有过去,我也有,谁也不是一张白纸,我不想追究。”
苏誉似笑非笑看着顾海生:“要是别的什么人,我也就不多这句话了,因为豆腐是我的员工,我总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声,他知道的那点儿事,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呢。”
这话里的火药味,呛得人简直要咳嗽,布丁听得心惊胆战,他赶紧阻拦道:“苏誉你在说什么呀!人家都要结婚了,你说点儿好听的成不成!”
苏誉却故作惊诧:“我就是为了豆腐好才这么说的呀!对方过往有婚史,怎么说都不是光荣的事情吧?打听清楚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顾海生冷冷看着苏誉:“如果你有不满,直接说,少夹枪带棒!小墨是你的员工不假,但年内他就打算辞职。结婚之前,我是他的未婚夫,结婚之后,我是他丈夫,我们的家事,没有你这个外人插嘴的地方!”
布丁听得一阵胆寒!认识顾海生这么多年,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海生发这么大的火,更没听见他用这种厉声说话。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男人并不普通,他手里掌控着上亿的资产,动动手指就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如果自己真把他当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居家男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布丁越想越怕,甚至不敢再站下去,于是赶紧努力笑道:“顾先生,您别生气,我们经理只是随口一说,结婚当然是好事,别人又能说什么呢?对了豆腐,我有点饿了,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么?先拿来我填补填补吧!”
豆腐也醒悟,他慌忙道:“哦,早上的牛肉饼还剩了一些,我去给你热一热。”
两个青年快步离开,去了厨房,顾海生又冷冷瞥了一眼唇青面白的苏誉,转身正要上楼,忽然觉得有什么细小的东西狠狠打在他的背上,他转身来,一个白色的小物件当啷落在地板上。
顾海生吃了一惊,他弯腰把那东西拾起来,竟然是他那枚小玉羊!
……上面的红绳已经被用力扯断。
“你的东西,还给你。”苏誉盯着他,冰凉凉的笑意如泪,淌了他一脸,“顾海生,你听好: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半点瓜葛。”
那晚,顾海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他的眼前,总是浮现着苏誉的那张脸,那是惨痛到极点,却竟然又笑出来的脸孔,就仿佛垂死病人脸上那种抽搐的笑容,死到临头,依然满含着怨毒和不甘。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把这小玉羊给苏誉戴到脖子上的,他也记得自己在机场的承诺。男孩扬起脸望着他的那双黑眼睛里,满是悲哀的眼泪。
可他没有遵守这承诺,他食言了,再也没有回去找那个男孩子。
他做错了很多很多事情,但事到如今,除了继续错下去,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次日中午,顾海生站在客厅窗下,凝视着窗外阴沉沉的云团,他的手里,依然握着那只小玉羊。今天一天他都显得精神恍惚,豆腐很担心他,却又不敢打听。
不知怎么,顾海生想起很多年前的旧事,幼年,他就是从这栋房子的顶端摔了下来,险些摔成残疾。
那种恐惧和剧痛,到现在顾海生依然记忆犹新,他觉得自己像个断裂的人偶,四肢全都不听使唤,躺在地上仿佛待宰的羔羊,只等命运之刀无情砍下来。
正发愣着,大雨突然倾盆而下,雨水溅进屋里来,风把玻璃刮得啪啪响,顾海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看电视的布丁赶紧起身,把窗子关好。
他转过身,无意间一瞥,忽然咦了一声。
“顾先生,这东西你是哪里捡来的?”
顾海生一愣,低头看看手里的玉羊:“啊?”
布丁笑道:“这不是我们经理的么?”
他说着,竟然伸手拿过那块玉,看看断裂的红绳:“昨晚我问他,玉羊丢哪儿去了,他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弄丢了。”
布丁说着,抬头笑眯眯望着顾海生:“原来被顾先生捡到了啊!好巧!”
顾海生呆愣半晌,才终于啊了一声:“是啊,今早在瓜棚那儿……”
“我就说嘛,肯定是摘菜的时候弄掉的。”布丁自言自语道,“那我去还给他吧。顾先生,多谢你拾到了!”
顾海生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布丁已经拿着那玉,连蹦带跳上楼去了。
从郊外回来,布丁悄悄问豆腐,是不是真的打算辞职。
豆腐神色沮丧,他说:“我不辞职也不行了吧?”
布丁一时默然。他看得出来,苏誉近来对豆腐的态度更加冷淡,如果没有公事,几乎一句多余的都不说。
照这样下去,豆腐也实在没必要再留在独眼杰克里了。
“唉,其实辞职也好,又不能做一辈子酒童。”布丁安慰道,“往后就在家安安稳稳当你的顾夫人吧。”
豆腐笑起来:“哪能呢。我打算去读书,和海生说好了,他挺赞同的。”
布丁吃了一惊:“读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些年我说了没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叫你把书本捡起来,你就是不肯。现在是怎么忽然脑子转过弯来了?”
豆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垂了垂眼帘:“我也不能太差,对不对?海生都念到博士了,我才高中毕业,好些事儿他讲深了我根本听不懂……”
布丁马上说:“顾先生不会嫌弃你听不懂的。”
豆腐点点头:“这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别的太难了,赶不上,好歹学点儿英文,往后他要是出国,我也可以陪着。”
于是布丁再次感慨,爱情对一个人的改变是如此巨大,居然能把不爱读书的豆腐变得主动去求学。
“婚礼,我要参加。”布丁很认真地说,“到时候要预留席位给我!”
豆腐也笑:“那当然。可是布丁,你和经理难道没这个打算么?”
布丁微微一笑:“当然有,他亲口答应过的。”
豆腐高兴起来:“那太好了!”
想想,他又叹了口气:“你说,要是他俩好好的,咱们四个一块儿举办婚礼,那多好!”
豆腐说完,自己也觉得荒谬,那俩如今势如水火,形同寇仇,连面都不能见,还一块儿举行婚礼?到时候非得把场子砸了不可。
然而眼下,他们还顾不上这些琐事,因为苏云藩忽然病体沉重,再度入院,并且情况非常不乐观。
☆、第 121 章
苏云藩病危,这件事却并非是顾海生亲口告诉豆腐的。
豆腐了解到此事,却是通过周围人包括顾海生的反应,自己推断出来的。因为那几天家里电话不断,顾海生即便回到家,座机手机也一个劲儿响不停,他在电话里谈及苏云藩情况时,也始终阴沉着脸,用非常简洁的语言说,“不大好”、“恐怕得做最坏打算”……
更有一次,瀛海的副总苏麒,深夜登门造访,豆腐认得他,他也不敢过多寒暄,就把苏麒让进顾海生的书房。
豆腐当然是不敢去听他们的交谈,但当他坐在一楼看电视时,也依然听得见二楼传来顾海生愤怒的低吼:“现在提这事儿是不是太早了?!你叔叔如今命悬一线,你就跑来和我商量财产怎么分割……你能不能有点儿孝心!”
而那位苏副总的嗓音,却永远是不急不缓,甚至带着冷冰冰的意味:“现在不做打算,等大局已定就太晚了!海生,老爷子上月突然修改了遗嘱,你知道么?他这么急着改遗嘱,一定有什么问题!他要反悔,海生,七十大寿那天,他亲口答应过我,把瀛海给你,眼下他又要反悔——到时候老爷子把整个瀛海交给苏誉那个浪荡子,咱们就全完了!”
豆腐默默听着,拿起遥控器,又给电视换了个台。是一部乡土台剧,里面浓妆艳抹的贵妇抓着儿子哭:“你爸爸要改遗嘱!他要把全部财产